随着队伍的前进,越来越多户人家的西瓜接受了人民群众的检验,评审席上和周围人群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队头的李大山听到最多的还是周围对他家的赞扬和羡慕,正当壮年的他也忍不住骄傲得意起来。就连他搀扶着的老爹,背也不驼了,脚步都轻快许多。
突然,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李大山觉得队伍后面的评审席安静了许多,也许是最后的西瓜也看过了吧。
可渐渐地,李大山感觉有点奇怪,他们绕场了大半圈,大半圈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直到他绕完一整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动作——揉眼睛。
整个西瓜评赏大会的时间很短,但其中跌宕的情节,反转的剧情令李大山今生难忘。穷尽一生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种田技术一般的何家可以一次种出是他家西瓜两倍甚至三倍的大小?
那天下午李地主家的管家宣布本届西瓜评赏大会的获胜者乃何家,五十两奖金的得主也是何家,李地主李能富甚至还宣布以后每三年举办一次西瓜评赏大会,并且设下三个奖项,二等奖和三等奖也能分别获得三十两和十两的奖金。
李大山一家荣登二等奖宝座,还获得了意料之外的三十两奖金,其实也是很不错的收获了。奈何期望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太大,任谁都难以用一颗平常心应对。
赞美和羡慕不属于他们了,五十两奖金不属于他们了,就连之前的得意与骄傲都成了一个笑话,李大山觉得他当时一定是十分愤怒的,可何家最后的话却让他连愤怒的想法都生不出,只剩下诧异和不敢置信。
李家为了树立一个讲信用、守承诺的良好形象,决定当场兑现奖金的承诺。真金白银当着几乎全村人的面真真切切地被放在托盘里端出来的时候,全场村民都沸腾了起来,毕竟大多数种地的庄稼人活到六七十都不一定见过这么多银子。
从此,李家多金又大方,还讲信守诺的美名就传了出去。
这些后话先不提,且说何家派出当家的何大爷上台领奖,发表获奖感言时,又给围观群众扔下一颗重磅炸弹,直炸的村民们刚揉完眼睛又要掏耳朵。
“老头子我呢在这里给大家说句实话,要说这做木活儿的水平我们何家在北李村也算是数得上数的,但论这种地的水平,乡亲们也都有目共睹,我们最多也就是中等水平。能种出这么好的瓜,还得多亏我们家的乖孙孙有个读过书的聪明脑袋。”
何大爷没有演讲经验,不懂什么调动听众的积极性,心里还有些紧张,就三两句话直戳红心,直截了当地解答了村民们心中最大的的疑问。没等大家深思,何大爷继续道。
“我们何家也不是那认死理的人,愿意向北李村的乡亲们公开我们种瓜的技术,相信咱们乡亲们明年一定能种出比我们何家还要大的西瓜。”
这个决定是何家昨晚商量后做出的,直到现在以何老娘为首的何家妇女联盟还是不同意的。奈何主意是何宁提出的,何家当家的何大爷深思熟虑后同意了,何大柱与何大兴兄弟俩便没有质疑老爹的决定。
就这样,何家众男人做出了这么一个在多数人眼中很傻叉的决定。
不论众人是否相信,西瓜评赏大会确实以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结了尾。
值得一提的是,散会后,李能富便派管家到何家领取“分红”,并十分友好地咨询了剩余西瓜是否有出卖的意向。
何家留下自家吃的,又捡了几个送人的,见还有剩余,就直接卖给了李管家。
之后几天,何家都不太平静,邀请何大爷以及何大柱兄弟俩吃酒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在何大爷家学艺的何大伯家的俩孙子何禾与何林都常常被拉着问东问西。
这些反常的现象,何大爷的心里有谱。他也知道,即便距离明年种植西瓜还有一年的时间,只要他一天不公开种西瓜的技术,他们何家就一天不能平静。
如此一想,村民们的态度无非就是想早日从何家嘴里挖出“种植机密”,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反倒是何大爷并没有爽快公开的行为有些奇怪。即便是冒着被别人背后说风凉话的风险,也没有在酒桌上吐露丝毫。
何大爷的心思在村民们看来像是在反悔,可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村长李家兴家。
“爹,你说何家是什么意思,说好了公布西瓜的种植技术,怎么到现在连点口风都不透?”为着何家人的态度,李家兴这两日很是苦恼,只得跑过去问问在宗庙里做族老的父亲。
“家兴啊,做了这几年的村长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遇事得多动动脑子!”
村长李家兴一上来还没解惑就先挨了一顿批,不过心里也没当回事。当着自家老爹的面,什么村长不村长,面子不面子的,自己就是再聪明还能有老爹聪明吗?
“爹啊,我这脑子就是动的再多也没您的灵活啊!”李家兴人过中年,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很有长进。
“哼,你也不想想,这西瓜种植技术要是真的公开了,那可是咱们北李村全村发家致富的本领了。这么大的功德,你这做村长的没态度、没表示,人家可不乐意嘛!”儿子的马屁拍的当爹的舒服,也就不吊口味了。
“哦~搞了半天就是想要好处呗,直说得了,何必拖拖拉拉闹得人心惶。”搞明白了何家人的意思,李家兴这心里就有些堵了。
“嘿,你这蠢货,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形吗?西瓜种植的技术是人家自己钻出来的,告不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多少,都掌握在人家手里,你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谁会心甘情愿的对你毫无保留!多大的人了,长点心吧你。”老头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爹,您别生气啊。这道理吧,我懂,也就是跑您这儿抱怨两句罢了。这何家作为外姓人家,能在村子里站稳脚跟也是不容易,不会故意做那惹人怨的事。我愁的是他们到底想要啥,总不能是想要回以前捐的族田吧?”见老爹快被自己给气着了,李家兴赶紧正经起来。
“依我看,这送出去的东西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要回去的,毕竟实在是不利于名声。但另外一件事倒是很有可能。”
“哪件事?”
“立祠堂。”
“!”
李家兴被老爹的假设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在他乡设立祠堂就是要扎根的意思了,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例例都不是容易的,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发生械斗的。
封建的朝代,家族的根源是很被看重且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非天灾人祸等大灾大难不会迁移的;相对的,大多数村落在一个地方休养生息几十甚至几百、几千年,他们的思想中恐怕是很难将落户的他姓之人看做自己人的,排外的观念普遍得有些理所当然。
何家想要拿西瓜种植技术换取在北李村设立祠堂的机会,很可能会受到族老们强烈反对。
其实在李家兴看来,何家想设立祠堂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足够坦白,甚至毫无保留的公开西瓜种植技术。但这也仅仅只是李家兴作为一名村长的看法,而不是对村长有任免权的族老们的看法。何家要搞定他很容易,要搞定平均年龄六十以上的族老们就任重而道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