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眩晕感逐渐消失,男人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到达了哪个世界?”仍旧处在长途旅行所来的异常状态中的赵昆疑惑着。然而,他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因为他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
情况不明,但可能很危险。所以他立即用手在充满了砂砾的地表上一撑,站起身来。
“有点沉……”男人摇晃了两步,站定了身子。同时也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长距离时空穿越所带来的眩晕感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情况很危险,扫视了周围的赵昆立刻确定了这一点。
这里很明显是一个营地,而且是被攻破了的那种——
数辆被点着马车散落在营地里,它们几乎全部被火焰所覆盖。而它们的货物被凌乱的洒在周围,不少也正在熊熊燃烧着。布匹卷展开着洒在泥地上,破了的桶子不断地往外漏水,一些被夺走的食物残渣碎散着混进泥土里……货物四周还点缀着烧焦的黑乎乎的人类躯体,以及一些穿着铠甲的人的尸体。
赵昆一脚踢开一个头盔,然后将半截断剑从沙土中拔了出来。无需多看,他就能确认这些着甲者身上所穿的全身铠甲似乎和他差不多。而损毁程度……除了那些脑袋明显是被打爆的或者身体分了家的那些,好几个的铠甲都跟他身上的一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的支离破碎。
向前走了两步,他又拔出了一根插在地上的长矛,不过长矛的后半截已经不知所踪,所幸矛头还在,握在手里也能当成短枪使。再加上他手里那柄刃长河小臂差不多的单手断剑……无论如何,在这个明显发生过战斗的地方,手上拿上点什么要比不拿强的多。
双手各持有一把武器——姑且这样称呼——的赵昆四处打量着,却没有发现更多可以使用的兵刃。地上散落着的,都是类似他手里这样破损的兵刃。
这让他有点疑惑,那些完好的兵器难道被敌人拿走了吗?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将所有物资一并带走而是付之一炬呢?即使是怕拿不了,粮食布匹什么的可以烧掉,可是铠甲什么的难道用不上——
某些异常打断了赵昆的思绪。
废墟的周围传来了响动,他本能地低下身子,并绷紧了肌肉。
接下来很可能是一场战斗,赵昆早有心理准备。在这次赶鸭子上架的任务出发之前,他甚至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在不知道多少个纪元之前,幻梦境区域的无穷世界也曾经笼罩在外神与旧日支配者的荣光之下,但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对这个区域弃如敝履,不再关注。现如今一部分外神和旧日支配者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对这些世界有了兴趣。只是这些存在有的谨慎,有的激进。
谨慎者就像犹格索托斯,稳扎稳打,派遣无面者从各方向进入幻梦境,一个世界一个世界,一层一层的推过去。据说,太古永生者其实对所有的世界了如指掌,所以作为选民的无面者只需要在每个世界系中的一个世界待上一段时间,就能烙下印记,将其点亮。而后,犹格索托斯就可以轻而易举、不再有阻碍的让这个世界所属的世界域笼罩在其荣光之中,只要它愿意。
而激进的如同伊格罗纳克,一路狂飙,在二层的世界就失联了。事实上,他失联的大概区域都不是二层的中心,连去往第三层的门都没摸到。否则的话,也不会是他们这些无面者出马。
银钥匙只召唤了不到十个无面者执行搜寻任务,都是本身的探索区域和伊格罗纳克失踪之前一段时间出现过的世界域相距不远的无面者。
当然,这个不远大约是针对旧日和外神们的不远。至少赵昆虽然不知道他现在降临的这个世界的具体位置,但是可以肯定对他来说是一次超长远的旅行。更要命的是,这种旅行的目的地和那些可以随时被犹格索托斯干涉的世界域至少隔了六个以上的世界域——也就是还没有被无面者点亮的那些世界域。
事实上,只看他仍旧处于时空穿梭所造成的震荡中,就知道远近了。
按说,通过猎犬之影这个法术使得受术人被廷达罗斯之猎犬(一种能够随意穿越时空的次元性生物)带过来是不会有什么损害的。毕竟受术人一直隐藏在猎犬那所谓的影子里,由可以自由行走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的猎犬徇着伊格罗纳克过去存在的痕迹带到目标处。
除非猎犬受到什么伤害使得这层保护受损,然后受术人才会为猎犬分担十分微不足道的部分伤害。而现在赵昆的状态正是所谓的扭曲虚空之禁锢,或者用鹏洛克的术语叫黑暗虚空之侵蚀,只有在扭曲虚空/黑暗虚空行进时间太长才会受到这种伤害。
一种吠叫般的陌生声音反复地传来,赵昆小心翼翼的移动,尽量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无论是叫扭曲虚空之禁锢还是黑暗虚空之侵蚀,总之在这个负面状态之下,他的战斗力十不存一。无论是魔力还是真气,他身上所有的超凡能量都处在一种无序的波动之中,基本上无法调用。
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整个世界充沛的魔力因子——他觉得大概是这么叫——有点头疼。对于能够穿梭时空的无面者来说,这个世界的超凡能量叫什么都差不多,反正能量的转换与兼容,是无面者的基本能力。
只有那些没有超凡能量,甚至抑制超凡能量的世界,才会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无面者感到发愁。而比这个更郁闷的,大约就是像现在这样,别人能用超凡能量,而自己在短时间内不能用了。
在赵昆听来这些充满喉音的未知语言既亵渎又粗野,他现在只能祈祷对方不是在找他。
可事与愿违的是,那些动静越来越大,赵昆很快就听到了树枝折断以及靴子踩在被落叶覆盖的坑上的声音。而后则是增加了类似皮甲被刷子擦拭所发出的那种声音,以及某些饰品所发出的动静……
“慢点、慢点……哪怕再给我二十秒也好……”
赵昆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面,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期盼着敌人发现自己越晚越好。
敌人,是的。
毫无疑问是敌人。
猎犬之影是只有晋升的一定地步(意志大于等于25)的特殊施法者才能开始学习的法术。这个法术分为两段,首先由猎犬把人带到目的地,而后猎犬会吞噬掉一个契合度比较高的牺牲者,由无面者来彻底代替这个人。
我们都知道廷达罗斯之猎犬喜欢潜伏于过去的时间之中,而它们的受害者并不仅仅会丢掉性命,而是从头到尾的彻底的不存在——如果无面者没有选择替代的话。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他,因为他的整个存在,从过去到现在都被猎犬吃掉而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对世界上的所有人而言,这个人并没有存在过,而他所做的一切也并不存在,世界将按照没有这个人的轨迹来发展……
不过若是有个人来替代受害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猎犬在进食的过程中将无面者的气息侵染了受害人的过去。于是,这个人依旧存在,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他被替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哪怕受害人甲是个白胖子而替代者是个黑瘦子,无论是照片影像还是人的记忆里,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甲就确确实实是个黑瘦子。
就像现在的赵昆,在任何没有能够彻底超脱(不单单是空间,必然要包括时间)于这个世界的存在眼里,哪怕神上神AO(如果这个世界有的话),他就是那个受害人。这是比任何伪装术都要高明的方式——直接从时间线上接替一个人。也是孤军深入没有支援力量的区域的必要手段,以防止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的赵昆已经消化了猎犬进食后剩下的某一部分残渣——也就是受害人的记忆。这记忆告诉他,他叫做博尔特,博尔特·弗塔根,王国一名高贵的伯爵,也是这个营地的指挥官。根据他的记忆,此时发出那种声音的,正是袭击了他们营地的怪兽。
赵昆的直觉告诉他,那些敌人正在找他。他甚至能看到那些弓腰弯背的古怪影子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可惜博尔特对于他的敌人并不了解,赵昆也是。
“做点什么,我得做点什么!”男人急切的喘息,迫切希望紊乱的真气恢复正常运转。这种温和的生命能量恢复正常的速度远超魔力,所以是现下的赵昆唯一的指望。
一个巨大的身影转了过来。
刚刚恢复正常的真气猛然爆发出来,赵昆前扑,挥剑!
这是一个黑绿色的类人形生物,长得又大又宽,比赵昆至少高三个头,拳头有他脑袋那么大,向前突出的大下巴上布满着豁出的尖獠牙,脸上的其他部位小而阴险,而且还有一对奇幻小说中精灵那样竖起的长耳朵。
怪物的盔甲是由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制造的,颜色很暗,它一手拿着一根巨大的木棒,棒子还上布满了锐利而大小不一的尖刺,其中有些应该是剑尖和矛头。而它的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根带有一串白色物体装饰的长矛。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人与怪物的接触就在短短那么一瞬。野兽只来得举起它那带有恐怖装饰的长矛,它的喉咙就已经被深深的割开。
那怪物随之轰然倒下,赵昆这才突然意识到长矛上那些物体是人类的耳朵,也许就是他降临之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屠杀中所得的战利品……
但是来不及感慨了,因为这野兽并不是单独行动的。
它的同伴,一个比它稍矮,同样装束拿的却是一柄巨斧的,已经张开那可怖的大嘴,发出了一声狂吼,向着赵昆冲了过来。
赵昆皱眉,抬手,半截长矛带着无可匹敌的呼啸声飞了出去,正中对方的咽喉——绿皮野兽那壮实的身躯被这么细的短矛穿透未必能死,他只好瞄咽喉了。
但是,假如他的飞矛再早一点就好了。野兽倒下了,可营地周围也响起了战斗嗥叫,两个,四个……入目所及,怕是不下一整队(12个)这种笨拙的野兽都向他的所在地围拢。更糟糕的是,连远处的疑似沼泽的区域也传来了嗥叫。
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让赵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糟糕的是,他那紊乱的魔力今天怕是平息不下来。这意味着,果体穿越直接替代了博尔特·弗塔根伯爵的他连自己魔法书里的储物空间都打不开,而仅仅依靠精神力就能打开的银钥匙附带空间里,却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战斗的武器。
男人检起地上那根恐怖的满是战利品的长矛。一手无法握全的长矛,也许对那野兽来说正好,对人类的手掌来言却太粗了。
“妈的!”赵昆还是举起了长矛,双手猛然使劲,将它投掷了出去,瞄准的是一个离他最近的绿皮野兽。
那个个头稍大一些的野兽走的最快,赵昆投掷的重型长矛结结实实命中了这个绿色野兽的胸膛,穿胸而过。长矛贯穿了对方坚韧的皮肤与肌肉,怪物立刻痛苦的倒下了下去,只来得及伸出爪状的手,徒劳的挥动着。
赵昆没来得及仔细欣赏他的战果,便有一根长矛从后面中向他飞来,赵昆一提气,脚下发力平移了出去,正好躲开长矛的攻击。
而后是呼啸而来的几块圆石。这次是从前面来的,赵昆看的清清楚楚,对方有几个挥舞着应该是投石索的东西。而它们的投石索里所发射的‘小’石块已经比赵昆的拳头要大上不少。
“来把合手的武器也好啊!”赵昆苦笑着连连闪避四面八方而来的远程攻击,退回到一个掩体后面。“长度不如小臂的断剑也太坑爹了!”
男人抱怨了一句,就停止了无用的行为。
他喘息着,试图用吐纳法恢复尽可能多的真气。很显然,一旦和这些看起来源源不断过来的野兽交上手,他的真气消耗的会非常快。
不过七八次呼吸之间,一个身高至少两米,肌肉撑的皮甲快要裂开的身影已经向他扑过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把锤子。
尽管身上的铠甲拖慢了自己的速度,赵昆还是闪开了对方的攻击,同时手中的断剑削向了对方的手腕。哀嚎声刚刚响起,带着血迹的断剑已经在合身扑上的赵昆手中刺向了对方咽喉。
野兽无助的捂着喉咙倒下了,赵昆来不及高兴,双手托起那柄落地的单手锤,向着另一个挥舞着长刀冲过来的野兽砸过去。
它躲开了这次投掷,却被赵昆从另一侧逼近。野兽急不可耐的挥舞着长刀,那对赵昆这种人而言太过笨拙的动作毫无疑问没有建功。断剑自下而上在野兽身上带出一蓬血花,赵昆也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整个人反向后跃,躲开了对方的垂死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