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五城历年来经过他的手流向我的孝敬,全都记成了一本账,而且一式三份,一旦叶不修出了意外,这三份账本都会立刻现世。”钱思在这一点上居然没有隐瞒帝玺。
“看来这家伙轻易动不得。”帝玺对一个贪官有如此智商感到了叹服,钱思听了却只是苦笑:“郡主,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隐隐觉得自己入了叶不修的圈套,甚至我连他什么时候回对我下手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化被动为主动?夜月照相信你,这是你最大的法宝,你有什么好怕的?”帝玺见着钱思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不解。
钱思不贪么?贪到家里去了。夜晖不知道么?夜晖也知道。然而夜晖没有动他,夜月照也没有。
钱思听了帝玺这话,非但没有略略舒展颜容,反倒更加忧虑了啊“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几个大臣能做几十年一直获得宠幸的?陛下的确尊重我,可他到底不是先帝。”
钱思说着说着,眼底居然有了浓烈的孤寂。
“你与先帝……”帝玺毕竟不是沧朔的人,对钱思与夜晖的感情更是不了解。只是从钱思这样孤寂而浓烈的悲伤当中,帝玺隐隐看出,钱思对夜晖,只怕不仅仅是君臣。
钱思略略扬唇,可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苦涩得很。
“先帝待我有知遇之恩,没有先帝,就没有如今的钱思。郡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世上如果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去死,那么一定是先帝。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早在陛下还不是太子殿下的时候,先帝就让我去结交陛下了。先帝是什么心思,郡主能了解么?”
钱思之前所言,帝玺半听半不听的,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然而最后一句话,却让帝玺整个人都呆住了。
历代帝王,对立储之事都是极为避讳的,更不要说让太子提前认识朝廷重臣了,可见夜晖早就知道了钱思的贪是非常出格的,可即便如此,夜晖也为钱思安排好了后路。那后路就是……夜月照。
如果说夜月明有什么不如夜月照的,恐怕夜晖的防备,就是原罪吧。
只是帝玺一直不太明白,夜月明与夜月照俩人,为什么夜晖宁愿弄死夜月明,也要保夜月照登基。
夜月照何何德何能?论样貌,论才气,无论是哪样,夜月明都远远甩了夜月照几条街。然而夜月明如此出彩,得到的确是兄弟阋墙,父亲侧目。
命运对夜月明何其不公!如果夜月明是个庸庸碌碌的王爷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夜月明,是个明明知道父兄对他的所有计谋,却还是甘之如饴地自愿踏入陷阱的人。
帝玺曾经想过,如果沧朔的新帝是夜月明,那么沧朔会怎么样?璧国又会怎样?
因了璧国连城的存在,帝玺一边惋惜夜月明的遭遇,一边却暗自庆幸,沧朔的新帝不是夜月明。
“看来夜晖对你的确很重视。”帝玺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心底里却还在思考夜晖抛弃夜月明而选夜月照的原因。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能让夜晖拼死也不愿夜月明成为皇帝?
“可惜那又如何?现如今的天子并不重视我,起码不如先帝重视我。我这人的确是贪,但是我贪归贪,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的。”钱思拍着胸脯说道。
“一个贪官,能遇到一个对你好的皇帝已经不容易了,还想得寸进尺?做人要知足。”帝玺对这番话反倒是开始嗤之以鼻了。钱思是个根本不满足的人,只是他的不满足尚且有分寸的不像叶不修,连分寸都没了。
钱思微微一笑:“随便郡主怎么说吧。其实让郡主留下来听一听叶不修的说辞其实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下臣这回是奉了陛下的秘旨,要来确认一下并肩王现在的情况的。”
帝玺一听,白眼就翻到天灵盖上去了:“了解什么?殿下就是想要造反你就这么回了吧。”
“郡主说笑了,只是陛下听说并肩王最近动静有点大,事把五城城主都给整了一顿?陛下想知道原因是什么。”钱思毕竟奉了皇差,谈到夜月照吩咐下来的事情,他便一反之前的那种忧愁,又变成了一个官员的模样。
“这个事情你就直接回了吧,五城城主意图谋杀并肩王,险些让并肩王横尸北漠。并肩王是何许人?吃了这个亏,整治整治五城城主,有什么问题?”帝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一通说,心里已经把夜月照给鄙视到骨子里去了。
这人做人不但不厚道,还事情特别多。
而且帝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为什么夜月照远在流月城,会知道北漠发生的事儿?难不成夜月明的身边有夜月照的内应?
这个想法一旦袭向了帝玺的脑海,就怎么也散不去了。
“郡主这说辞倒是可以,那我就这么交差了。”钱思出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这话是怎么说的?她随口说了,钱思就这么信了?这也太草率了一点。
“钱大人这个是相信我说的话了?”帝玺有些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
钱思眉目含笑极为笃定地点头:“对,我相信。”
“理由。”帝玺并不认为钱思这种人会无缘无故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更可能的是,钱思还在前头什么地方等着她呢。
“没有理由,郡主不是一般人,我信你。”钱思这回轻飘飘说完,目光突然锐利了许多:“不过,郡主,赵兰下狱这件事,您不能插手,否则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岔子。”
这个提议倒是出乎帝玺的意料,她从知道夜月照不日就要来碎叶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用于救赵兰了,可钱思居然不让她施救?
“赵兰这件事你也参与了是不是?”帝玺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本来她就觉得这事儿钱思就不太干净,现在看起来,他岂止是不干净,甚至是罪魁祸首。
钱思不但没有否认,甚至还非常不要脸地承认了:“对,没错,赵兰在天香楼睡了姑娘这事儿就是子虚乌有的,就是我暗示叶不修干的。”
“你竟然敢承认。”帝玺之前竟然没觉得钱思的脸皮能有这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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