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鸾耸了耸肩,胳膊肘放在了膝盖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声音悠远绵长:“有个很年轻的公子哥,长得很好看,他在去年突然找到了我,说我会在今天遇到一个叫帝玺的姑娘,他跟我说你会遇到危险,让我保护你,这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是我却相信了,所以今天,其实我是按照自己内心的意愿,特地上山来的。”
“这或许可以证明你心地善良。”帝玺随意回了一句,心里头却飞快转动开来了,她在思考,这位很年轻的,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哥,会是谁。
洛羽?这似乎不像是洛羽的作风,如果他早就知道她会遭遇今天的这一切,也不会被他们甩下,更不会在她上了岸之后,立刻火急火燎地来问她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而且,洛羽这人,哪怕做的事情再无耻,他也绝不会藏着掖着,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帝玺推断,告知离鸾此事的人,绝不可能是洛羽。
除此之外还能是谁呢?
“爹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那人说的是真是假,对我来说不过是浪费一天的功夫罢了,如果当真能救你一命,岂不是天大的好事?”离鸾说着说着,先把自己逗笑了。
帝玺看着离鸾这般纯真的笑靥,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个姑娘居然能一个人在山间生存这么久,甚至还一点儿也不怕。
“对了,你说的那个公子长得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帝玺这一问,离鸾连连点头说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那公子长得真的是太好看了,好看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帝玺嘴角一抽,算是确认了离鸾不是纯正中原人的身份。寻常人谁不知道这俩成语是形容女人的?形容一个男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不是在骂人家是人妖么?
“能不能描述一下?”
离鸾薄唇一抿,高深莫测地一笑:“说也说不清楚,要不我画给你看好了。”
“你会画画?”这实在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离鸾颇为自豪地嗯了一声,然后拉着帝玺的手带着她进了山洞,随后拔出那根插在地上的木条,动作利索地画了起来。
离鸾似乎是学了很长时间画画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干脆利落,而且她的线条非常扎实,即便是用木条在地上作画,她也仍然能够划出每一条线的势,或轻或重,或粗或细,每一条都独立在外,却又相互联系在一起。
不一会儿,离鸾就收了笔,帝玺一看她所画下的人物模样,不由得大吃一惊。
离鸾画下的人物,分明就是苏卿离!
“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他又什么时候走的?他说没说过他叫什么,现在住在哪里?”帝玺一把抓住了离鸾的双肩,目光熊熊地看着离鸾,她的语气急促而张皇,似乎恨不得把离鸾知道的关于苏卿离的每一点信息都套出来。
离鸾见帝玺这副模样,隐隐约约间猜到帝玺恐怕与此人关系匪浅,可她问得问题,离鸾却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她与苏卿离不过是萍水相逢,她请他喝了一杯水,他对她说了一番话罢了,当话语结束,苏卿离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她也不过是记住了他的音容笑貌罢了。
面对帝玺连珠炮一般的问话,离鸾一个也答不上来:“对不起,姑娘,我什么也不知道。”
帝玺愣了愣,随后摇头苦笑:“对啊,他又怎么会跟别人透露自己的一点信息?怪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没事,我能感觉出来,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对不对?即便看着画像,你的眼神也充满了浓郁的情绪,你爱他?”离鸾问道。
帝玺的目光狠狠一收缩,随后有些迷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很依恋他,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别的感情了吧?爱不爱他?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她心里,连城与苏卿离一样重要,可究竟爱的是哪一个,她其实根本分不清楚。连城?还是苏卿离?有的时候,帝玺甚至在想,如果他们俩是同一个人就好了,可连城与苏卿离长得明明不一样,而且苏卿离怎么会朝她吐口水?
离鸾的话更是绝了帝玺心中的这个念想。离鸾是去年才见到的苏卿离,这足以证明,苏卿离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在世间行走的,而且,他应该拥有所有的记忆,那么,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还会闯入她的幻境之中,对她如是这般提点了一番?
帝玺隐隐觉得,苏卿离这是有意要避开她,却又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会留下离鸾在危急时刻救她一命。
可对于苏卿离来说,这么做明明就是背叛天规的。为了她,难道他不惜再次违背天规么?
“你爱他,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离鸾看着帝玺的目光变得很是温柔:“我的母亲看着父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目光,长情而不热烈,温柔而不浓郁,一切就像是细水长流一般,顺其自然。”
“是么?”帝玺却没有将离鸾的这番话听进耳朵里。对苏卿离,她的感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了,当年的种种在她心里埋下了对苏卿离全然不同的种子。它们开花之时,又爱又恨,有情又怨,互相交织,相辅相成,时间越久,她越分不清。
或许在最开始,她的的确确是爱着苏卿离的,可现如今,如此多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她还爱么?她不知道。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离鸾说着,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我也曾经深爱着一个少年,可是他只存在于我的梦境之中,我从未见过他。”
“也许是时间未到呢?你总有一天会遇到那个人的。”帝玺不知为何,与离鸾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打心眼里已经把离鸾当做好姐妹看待了,而离鸾或许也是如此,俩人才能如此投缘。
“天快亮了。”帝玺的目光越来越远,穿透了雾霭,穿透了仍然洋洋洒洒下着的大雪,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苏卿离的画像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了。就像是她也开始看不懂苏卿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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