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钱夫子站到身边,沉浸在小世界里的林靖宇仍未发觉,周围学子都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他,等待钱夫子给予的处罚。
尴尬的咳嗽一声提醒眼前少年,钱牧斋心中也有些愠恼;虽说东玄境以武为尊,对文人不怎么看的上,可毕竟自己也是眼前这位少年的老师。
东玄境以炽铭帝国为首的人族势力对师傅都是很敬重的,亲密者更有‘师父’的称呼,关系亦师亦父,可见师傅的地位和父亲是差不多的。
再次咳嗽一声,钱夫子冷声道:“这位学子,若你不喜老夫授课尽管离去便是。莫要荒度日月,浪费了大好少年光阴。”随即推了一把林靖宇。
眼前的画面像被投入石子激起涟漪的水面,一片片荡漾散去,林靖宇终于从小世界里回到了现实,望着冷峻的钱夫子,他一脸茫然。
就在刚才,沉浸于小世界里的林靖宇与久未见面的破军贤王‘帝郢’又见了面,只是画风却奇葩的让人目瞪口呆。
帝郢的龙袍和天子琉璃珠帘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套后世现代的连帽卫衣,头上的天子冠被一顶鸭舌帽和耳机代替。下身的袍裾换成了一条宽松的篮球裤,明黄的天子高靴变成了白色的板鞋。
见到目瞪口呆的林靖宇时,帝郢全身犹如装了弹簧般跳动着,嘴里念叨:“Yoman!好久不见,Whatup?”整一个黑人说唱歌手。
林靖宇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但却没感到疼痛,他只好自我安慰:“这是在做梦,这是一个噩梦……”
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饶舌歌曲,帝郢笑嘻嘻道:“别少见多怪的好吗?这玩意在你那个世界可是很流行的,我这可是嘻哈风格。”
说完,帝郢伸出一只拳头,示意林靖宇和他碰一下。狠狠的对着帝郢比了一个中指,林靖宇啐了一口骂道:“逗比。”
前世读书的时候,林靖宇有段时间很迷恋‘黑眼豆豆’组合,也不知道帝郢是从哪把这段记忆翻出来,竟然现学现卖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充满幻想与美好的学生时代结束,转而是卧底黑道的现实与血腥,林靖宇渐渐忘却了这些东西,并冠与它们‘逗比’的概念。
帝郢自林靖宇血屠沙河帮聚义厅后,神识便转移到南宫青松所遗留下的苗·刀里。那苗·刀也不知是何产物所制,竟能生成一个小世界让帝郢住进里面。
当然,帝郢也有部分神识遗留在林靖宇识海里,只是神识并不完整,充其量也就能见个面说说话的地步,不能控制本体,并且碍于林靖宇的修为低微,平常还联系不到。
此次能见到帝郢却属意外;经过之前的战斗,林靖宇发现刀术在一定范围内是与棍术相通的,但修为与见识不够阻碍了他深入的思考,直到钱夫子所说的:‘道理’和‘规律’,当下便禅悟起来,又因缘际会见到了帝郢。
有时候,别人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往往能刺入心灵的深处,使之产生一种顿悟,而钱夫子所说的话虽然是不经意的,但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胡说。
‘道理’和‘规律’这两个理念经过千百年印证完善,已经成为了一套系统理念;前者基于‘万物有灵’的宗教信仰,后者则是实打实的哲学了。
林靖宇有些埋怨,他原本的设想是进行一种深入的思考,把刀术与棍术的问题分析一下,看看两者间的共同点为何会有相似之处。
只是见到了帝郢,东拉西扯下便把设想给忘的一干二净,再加上帝郢那逗比的打扮,林靖宇不由得怒火中烧。
只是帝郢也没生气,听完了林靖宇的‘刀、棍’设想后,他笑道:“哎呀,我当是什么呢,有我这么一个现成的武道宗师在这里,没有解不开的疑惑。”
一拍额头,林靖宇恍然大悟;是了,帝郢是什么人,那可是和妖帝同时代的强者,随便指点一下自己也是受益不尽了。
“刀者,狂也!用刀之人于战时要气度张狂。不同于剑,因刀只有一面开刃,攻击手段较之剑而言比较单一,固用刀者讲究一往无前狂荡不羁,两相交击时有我无敌。”说起武道,帝郢恢复了严肃。
帝郢所说的刀技运用无非是两点;狂和荡。
‘狂’是因为刀的攻击手段单一,容易被对方反制,所以作战时必定要抱着有我无敌的想法,从气势和速度上压倒对方。
‘荡’可不是浪荡的意思,而是步法。刀的攻击手段单一,必须配与合适的步法与敌人周旋,寻找对方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而刀、棍之间的相同点倒是林靖宇多想了,实际上,许多武器之间都有共同点,只是他修为不高,对刀法只是粗通,觉得有相同点也很正常。
若强说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两者都很长;六点半棍长一丈,而苗·刀则长五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长的武器,用之不当则会适得其反。
帝郢继续说:“别看你的苗·刀很锋利,但你现在没有能力驾驭其他的功能,遇到真正的高手,多半是你吃亏。”
“所以,你现在缺的是一门合适的刀法,而不是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你还没达到武道宗师的水平,不读书还爱思考,呵呵。”
面对帝郢的嘲讽,林靖宇并不在意,他说的很对,只不过忽略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去哪里找武技来学?
武技这玩意可不是路边的大白菜随便找得到。较之散手的随意,武技更多的是一套完整的理论,没有时间和经验上的沉淀、考证,根本就形不成系统。
正苦恼想着去哪里找武技来学,眼前的帝郢却如镜中花水中月般破散开来,感受到肩膀上被轻轻的推了一把,林靖宇终于从小世界里回到现实。
仰头看着一脸愠色的钱夫子,林靖宇一脸茫然。
有些显老的手指指着礼堂门外,钱夫子示意林靖宇出去,他喝道:“竖子狂妄,安敢在老夫授课时愣神?滚出去,找武禁堂执事领罚。”
回过神的林靖宇才发现自己竟然‘开小差’,也难怪钱夫子生气了,这种老学究最是讲究这些礼数的,无奈只好离开。
虽说大家都看不起习文的文士,可毕竟钱夫子挂着一个老师的名头,就算林靖宇再怎么狂妄,总不能打老师吧?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老头子。
看着林靖宇被赶出礼堂,无论贵胄寒门或是士族学子,都不屑起来;能进七星宗的学子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都认为林靖宇敢在课堂上开小差,可见其人心性不坚,纷纷看轻了他一层。
林靖宇却没有课堂里学子们想的那么多,他仍旧一边走一边想去哪里才能找到武技学习,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文殊院管辖的武籍密馆。
武籍密馆里藏有许多书籍、档案,更因为掌管宗门的印信,武籍密馆的馆长被宗门内外戏称为‘掌玺官’。
馆内不但有武技书籍,也有民生、制造、文学、宗教等书籍,毕竟南域相较其三境和近畿而言还是落后些的,七星宗创立的目的就是教化当地百姓。
除了武技书籍需要宗门贡献才能阅读外,其他的书籍是可以随意借阅的,林靖宇新入宗门自然是没有贡献点借取武技书籍,百般无聊下只能翻阅一些武技的纲目,大概了解些七星宗的优势武技。
不过这些纲目上所写的武技大多是传统的十八般兵器武技,刀法类的武技固然不少,却没有适合林靖宇所用苗·刀的武技。
东玄境传统刀具甚少有长过四尺的,一是大部分武技讲究‘轻刀快马’出招迅速,太大太长显然与这个理念背道而驰。
二是大尺寸的刀具只有军队才用,如朴刀、关刀这样的长柄类武器,民间用虽不犯禁可终究是不便;想想吃个饭扛把大关刀去饭店,不吓死个人啊?
又如鬼头刀这类刀具吓唬人的成分多过杀伤力,毕竟那是用来行刑砍头的,并且由于名声不好,鬼头刀只有刽子手和土匪才用,原因却是因为这种刀具制造简单,没有技术含量,随便一个铁匠铺子就能打造。
遗憾的叹了口气,林靖宇放下了纲目准备离开,他也知道武技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遇到合适的武技更是难得,既然急不来索性就不想了。
刚走出武籍密馆,林靖宇感受到身后有破空声传来,更是有人大喊:“站住,王心语你个混蛋……”声音清脆悦耳,显然是个女子所发出。
转头一望,林靖宇顿感满头黑线;只见王心语衣冠不整,连鞋都跑掉了一只,脸上还隐约有鲜红的抓痕,模样好不狼狈。
跟在王心语后面追逐的是一个女子,看年纪也就二十多,模样倒是很俊俏,特别是那张精致的巴掌脸,比前世林靖宇所见的一些明星还要漂亮。
看着狼狈的王心语,林靖宇腹诽道:莫非这厮调戏人家姑娘不成,反被那女子追杀?看那女子怒火万丈的样子,想必是了。
前世有人说过大多数男人有两大恶俗的爱好:勾引良家出轨,劝妓`女从良。
但以林靖宇的观念来看,还有第三种恶俗爱好;即男人都有自负心理,总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弱女子’,特别是漂亮的弱女子。
且不说林某人有没有前两种恶俗的爱好,但第三种保护弱女子的心理,大多数男人都是有的,林靖宇也不例外。
王心语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追赶的女子,他一脸哭丧,跑丢了一只鞋子的他一脚高一脚低的奔跑着,活像个跛子。
乍一眼看到林靖宇的身影,王心语激动的流出眼泪,他一把扑上来抓住林靖宇的手臂,声嘶力竭哭喊道:“师弟救我……”语气中满是惊恐。
饶是林靖宇听到那惊恐的语气时,也不由得心生怜悯,看王心语那样子,感情是那姑娘调戏他,然后某人誓死不从要做贞洁烈男啊!
虽说王心语长的也不差,但也没有帅到让那追赶的女子倒贴的地步吧!难道真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甩去不切实际的腹诽,林靖宇狠了狠心,将靠过来的王心语一脚绊倒。可王心语毕竟修为高深,这一脚竟没将他绊倒,只是踉跄着停了下来。
“叛徒……”惊诧的王心语只来得及骂上一句,便被追赶到的女子甩出几根丝线制住,若仔细看,那丝线上还连着闪着寒光的细针。
此时,那些从女子手里飙射而来的细针正插在王心语四肢各个关节处的穴位上,随着女子扯动丝线,王心语一会摆出个S型,一会摆出个B型。
“跑啊,你倒是跑啊,看你怎么跑出老娘的手掌心。”那女子控制着丝线,一脸愤恨的表情骂道。
此时王心语被丝线控制着摆出一个高难度的瑜伽造型,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受制于女子,脸上的哭丧表情较之前更甚。
也许是不敢骂那女子,王心语便把怒火撒向林靖宇:“你这叛徒,小坏种,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啊,青梅师妹饶命啊!”
见王心语竟然还敢威胁他人,女子又扯动了一下丝线,这次可没让他摆造型,只是疼的王心语冷汗直流讨饶不已。
林靖宇一脸无辜,他怒道:“你这不要脸的臭流氓,调戏人家姑娘还有理了?照我说就该往死里整,这位师姐请继续,不用给我面子,我不认识他。”
此言一出,不但王心语瞠目结舌,连那女子竟也有些脸色微红。
“胡,胡说什么呀!我像这样的人嘛?”说完,换了个金鸡独立造型的王心语换了一副诚挚的表情,水汪汪的小眼睛纯真无瑕。
林靖宇很是认真的盯着王心语看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像。”闻言,那女子以手掩嘴噗呲一笑,这才把王心语放了下来。
这时周边已经聚集一些七星宗的弟子,眼看人多了起来,那女子也不好计较什么,只是怒瞪了王心语一眼便撤回丝线,使他如获大赦。
至于林靖宇,那女子倒是笑吟吟的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说道:“这位师弟眼生的很,是新入宗的吗?你名唤什么?是哪峰弟子?”
不待林靖宇回答,女子掌心生出一道原力,从林靖宇头顶直入体内,吓得林靖宇以为她要动手——女人总有许多动手的理由。
林靖宇赶紧躲在王心语后面,瞪着女子怒道:“这位师姐;女人的腰,男人的头,只能看不能摸,别以为你长的漂亮就能乱来哦。”
女子一脸诧异的站在那,原力涌入林靖宇体内时,一道熟悉的感觉莫名出现,瞬间使得女子误以为碰上了‘那个人’。
听到林靖宇责难的话语,王心语吓的脸都白了,他不顾自身的疼痛,一把跃起来捂住林靖宇的嘴,生怕这小子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惹怒这‘女魔头’。
陪着笑脸,王心语一手捂着林靖宇的嘴,一手摁着他的头给女子鞠了一躬致歉道:“青梅师妹,这小子说话是个没遮拦的,这里给你赔罪了。”
冷哼的白了一眼王心语,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抛给了他,说道:“这是你要的东西,下不为例。”说完,她竟又脸红起来。
王心语和林靖宇两人看着女子那精致通红的巴掌脸,都有些看呆了。见这一大一小两‘色狼’正‘色迷迷’盯着自己,女子气恼的跺了跺脚便走了。
直到女子远去的背影消失了,王心语仍旧捂着林靖宇的嘴,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要不是林靖宇被他捂的实在受不了,闷咳了几声提醒他放手,否则被王心语闷死也不无可能。
将女子留下的书丢给了林靖宇,王心语有些闷闷不乐道:“这是给你的,回去勤加锻炼。为了你这臭小子,师兄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那本书封面上写着几个上古的篆体字,好在林靖宇勉强认得,当场读起来:“单,刀,法,选,程宗猷著。”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顾林靖宇正在翻看那本书,王心语又一把扑了上来,双手拇指搭在屈起的食指上掐了个锥子,然后在林靖宇脑袋上用力的钻磨着。
他冷着脸佯怒道:“你这叛徒,小坏种,白眼狼,叫你刚才整我……”
“哇!师兄我错了,好疼啊!别磨了,我又不是石碾子……”某人夸张的讨饶道,全无刚才一脸的正气凛然。
“住嘴。”某个为人师兄的家伙更加卖力的折磨着。
周围看热闹的七星宗弟子都在看笑话般的指指点点,直到七星宗掌管法度纪律的武禁堂执法队响起了清脆的哨子声,众人才做鸟兽散。
被执法队带去问话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有可能得罪当事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看热闹的弟子也不想惹上麻烦。
听到哨声,王心语赶紧放开林靖宇,然后拉着还在揉脑袋发愣的师弟赶紧跑路,边跑边喊:“快跑,你还想着去武禁堂‘喝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