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瑶和独孤忘忧坐上宫车向皇宫驶去,如风和影今日随侍左右,看来,独孤忘忧很担心慕瑶的安危,不然也不会特意带上如风。
一日之前:凤栖宫内,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正在和元玉如交谈
“派出去的人回报说,这个慕瑶有几分可疑,自那场大病之后性情大变,与慕依然在府中交过一次手,只一招便制服了慕依然。”
“就凭武功这一点不能武断下结论,慕敬武早年教过她一些功夫,也许她这些年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
“好,除去这一点,有人看到情竹园侧门曾有一个男人进出,慕瑶的随侍丫鬟也曾与这个男人一起出去过一次,他们去了京都各大赌坊,短短几个时辰便赢了近千两。而且,那个男人解出了玉面公子所出的怪题。”
“哦?那个男人与慕瑶有何关系?”
“安插在司马府的探子回报,司马府,根本没有这个人。更可疑的是,在慕枫中了蛊毒之后慕瑶在深夜潜进了御炎府,那身手,可不像一个柔弱女子。所以,我怀疑,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慕瑶扮的,而蛊毒,也是她解开的。”
元玉如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端着茶杯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杯身。如果这个慕瑶真的有这些本事,倒是留她不得了。可尤氏一向忠于自己,她前几日回报说那日解蛊毒的人是独孤忘忧,慕瑶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动作她不可能不知道。之前自己也接触过慕瑶,是个好拿捏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厉害了?现在慕瑶成了独孤忘忧的王妃,如果自己贸然对慕瑶下手,只怕会引来麻烦。
“你这些消息是哪儿来的?”
“一部分是从千金台买来的消息,还有一部分是从各处搜集到的。”
千金台的消息从未出过纰漏,此事得慎重考虑一番,一经证实,绝不手软,不能给自己留一根倒刺在这里。
“把人都部署好,明日等我的命令。”
今日的皇宫比那日更加热闹,毕竟是太子的订婚宴,各路文武大臣都携带家眷前来赴宴。慕瑶边走边观察四周的环境,这次进宫与上次走的路线有所不同。四人在皇宫转悠了半天还是没有到宴会所在的启贤苑,慕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风,怎么还不到?”
慕瑶压低声音悄悄的问如风
“这个属下不知,这是属下第一次进宫。”
如风是个很直爽的女子但性格沉稳,在慕瑶看来是一块做杀手的好材料。
“用心看,记住周围的环境。”
两人正在笑声交谈着,耳畔就传来了独孤忘忧的声音。
“是主子。”
如风赶紧噤声退到一边。慕瑶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带他们熟悉环境,她早先就想弄一张皇宫的地图,但估计没有那个皇帝会蠢到允许这种东西的存在吧。独孤忘忧果然是个谨慎的人,凡事都能考虑到这种地步,看来不是个有勇无谋之辈。
“启贤苑后面是御花园,东侧是凤栖宫,西侧是贤武阁,正前方不远是大殿。御花园的回廊构造比较复杂,有几处不要去,临渊湖,桃花林,茶园。”
不远处已经传来丝竹之声,看样子是到了。
“王妃,请您过来推着二皇子。”
影和如风退到二人身后,他们是不能进去的。慕瑶心里清楚,他们两人明面上是夫妻,在这种场合下就算是自己有千百个不愿意,也要演的天衣无缝。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因为二人的出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所到之处众人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她看到了那些大臣脸上违和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独孤玄烨和慕依然坐在皇帝的左下方,皇后则端坐在皇帝身旁。慕依然见到她之后脸上的笑变得有一丝僵硬,而她身边的太子投向她的目光则让她很不舒服。独孤玄烨倒是生的俊俏,只是那双桃花眼和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滥情种。慕瑶从容不迫的与那些人对视,然后淡然的收回目光。刚准备落座,就听皇后说了句
“今日男女分开入席,二王妃,到右侧落座吧。”
慕瑶瞥了一眼独孤忘忧桌上放着的酒,轻声说了句,
“今日不可饮酒。”
独孤忘忧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转身之时悄无声息的将一个玉瓶递入她手中。二人分别落座,慕瑶被夹在几个侯府夫人之间,端起酒杯嗅了嗅,是味道很淡的米酒,并无异样。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独孤忘忧,他根本没动桌上的任何东西,而是在闭目养神。没动就好,她刚到他桌旁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虽然味道很淡,但上一世的她对鱼过敏,所以对这种味道十分敏感,而桌上显然没有任何河鲜海鲜。她在苗寨执行任务的那几个月学了不少旁门左道,好些暗器和毒药都被用到了之后的战斗之中,她虽不信蛊术,却也了解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大部分蛊毒都带有这种腥味儿。这类宴会无非就是小官站队,有权势之人相互勾结,向各自的主子献媚;那些夫人小姐们也就趁着此时相互攀比,讽刺,结成小团体。慕瑶懒得理会这些事,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案前喝酒,时不时地看一眼不远处的独孤忘忧。本来谁都没来招惹他们,直到高位上的皇帝亲自下来,走到独孤忘忧跟前。
“琅儿,陪朕喝一杯吧。”
独孤忘忧睁开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皇帝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但没有拉下脸,对这个儿子,他心中有愧。
“臣身体不适,不能喝酒。望皇上恕罪。”
“好吧,朕替你喝掉。”
皇帝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准备端起他桌上的酒,手还没碰到酒杯,独孤忘忧已经先他一步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台上的皇后见皇帝要喝他的酒心中一凛,见独孤忘忧自己喝了才舒了口气。而对面的慕瑶就不那么从容了,刚刚她的余光扫到皇后之时正好看到了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杯酒,肯定有问题。若真是蛊毒,她也没有把握救得了他。
“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你去她灵前看看吧。”
皇帝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的笑,拍了拍独孤忘忧的肩膀,回高台上去了。独孤忘忧倒是没什么变化,继续闭目养神。慕瑶刚想过去看看情况,慕依然和太子便过来了。
“几日不见,妹妹似乎脸色有几分苍白啊。莫不是二皇子亏待你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要对姐姐说。”
慕依然脸上带笑,显得温婉可人。今日她可是享尽了无限风光,这一众女眷无一不对她万分,想着法儿巴结她,偏偏慕瑶像块木头,冷冷的杵在这里,她看着就不爽。
“不劳太子妃大驾,我很好。”
慕瑶浅笑着回答,算是给了她几分面子,没有甩冷脸给她。可偏偏慕依然就是不识抬举,硬是不让她过去,
“妹妹别客气,你我是姐妹,虽说你只是小妾所生的庶女,但我还是那你当亲姐妹的。”
“哦?那我在这里谢过太子妃了,希望你姐姐您能和太子恩爱百年。”
慕瑶瞟了一眼座上的太子,见他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慕依然。慕依然顺着慕瑶的眼神看过去,正好看到独孤玄烨目不转睛的盯着慕瑶,心火顿起,但又不好发作。慕瑶绕过慕依然,找寻独孤忘忧的身影,却发现他已不在这里。她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镇定的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此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至于独孤忘忧,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独孤忘忧还未回来,慕瑶心中有些许不安,若是他没喝下那杯酒,她还不至于这么在意。正在想着偷偷溜出去,背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嫂。”
慕瑶转头便见到了神色慌张的九皇子,看他不时警惕的瞟一眼皇后,小心翼翼的样子,应该是有事找她。
“二嫂,二哥找你。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走了,你小心皇后。”
九皇子压低声音,将字条塞给她之后马上便离开了,慕瑶还没来得及问他。
“御花园,有事相商。”
这几个字的确像是独孤忘忧写的,不过她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得找到影和如风问问清楚。慕瑶顾不上那束神秘的目光,向启贤苑外走去。今夜月色不好,没有宫灯的地方漆黑一片。慕瑶出去没看到如风和影,倒是有几分诧异的看到了独孤忘忧。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道
“走吧。”
“去哪儿?”
“御花园,有一样东西给你看,这里人多眼杂。”
“影和如风呢?”
“我让他们去办点事。”
慕瑶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虽然看不到面具下的脸,但这身形,装扮,声音都一样。将信将疑的跟在他后面,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慕瑶观察这四周的环境,一切还在掌控之中。他带着她左弯右拐,四下越来越静。慕瑶突然停下了脚步,冷眼盯着前面的那个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不是独孤忘忧!没有多想,慕瑶下一步就是转身就跑。前面那人似乎有所察觉,以极快的速度追过来。
“站住!”
带有内力的传音震得慕瑶的耳膜嗡嗡作响,看来今儿还是免不了一战了。猛地急停,慕瑶从腰间摸出一把银针,飞速甩出去。那人一挥袖子,所有的针都射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此等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
“哼,是你后知后觉吧!”
慕瑶话音刚落,那人肩上便中了两只袖箭。那人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也不再坐在轮椅上,抽出剑就像她冲过来。慕瑶一把就撕掉了裙摆,这裙摆太碍事,那人武功非同一般,剑身未至,剑气已逼来,在慕瑶的右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慕瑶一个侧身,将长袍脱下,手腕翻转,长袍缠上了那人的手腕,慕瑶将手中的长袍收了一分,竟发现那人纹丝不动。心下暗叫一声不好,摸出腰中的短箭,甩出去。撤了长袍赶紧就跑。身后传来锵锵两声,她的短箭撞上了那人的剑身,那人毫发无损。
“本来主人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今日,你就死在这里吧!”
那人显然被激怒了。慕瑶的暗器差不多快用完了,她忽然想到了头上的簪子,赶紧拔下来,还没完全吹响,那人的剑又刺过来了。慕瑶凭借自己的灵活性,巧妙的躲过他的攻击,只是自己被逼的越来越靠近临渊湖。刺啦一声,手中的长袍被那人的剑砍得粉碎,慕瑶的呼吸已经不稳了,稳住身形,自己的脚已经踩上了临渊湖的边缘。
“看你还往哪儿跑。”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我是谁。”
那柄剑泛着寒光,破空而来,直指她的心门。慕瑶的瞳孔猛缩,人倒是未动,他所有的动作,剑的轨迹在她的眼中一节节分解,就在剑马上要刺进去的时候,慕瑶突然侧身,手中的匕首顺着剑身向剑柄划去,激起闪闪的火花。那人似乎是有一些震惊,动作呆滞了一瞬。慕瑶将内力调动起来集中在腿上,抬脚就踢向那人的手肘。剑脱手落地,慕瑶顺势锁住了他的胳膊,一脚踢在他的腘窝处。那人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了慕瑶的脖子。慕瑶的脸涨得通红,提起内力,膝盖撞上了他的腹部,其实她更加擅长近身格斗术,那人痛的松了手。借着技巧,慕瑶倒是没被干掉,但还是处于下风。两人僵持着,慕瑶眼睛四处扫了扫,那人离临渊湖只一步之遥,自己得想办法把他弄下去,就算自己打不过他,也可以拖延一点时间求救。那人终于动用了内力
“你去死吧!”
他的拳头包裹上了肉眼可见的力量,要是被打中,必死无疑。慕瑶顺势倒地,一个翻滚,捡起他掉落在地的剑,顾不得许多,试试独孤忘忧教的那招吧!她踏起诡异的步伐,调动剩下的内力,剑随之舞起来。
“第四式,阴阳。”
那人的拳头砸上慕瑶手中所持之间的剑身。剑身裂开了,在那重屏障即将崩溃的时候,慕瑶左手握住匕首,一把就插进了他的胸口,但显然没有伤及要害。慕瑶用内力顺势推过去,眼看着他就要落入水中只是,那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都摔进了临渊湖中。慕瑶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他的手,可那人似乎就是在和自己死磕,也不浮上去,就拽着她下沉。
“这个疯子!”
慕瑶在心中骂道,索性近了他的身,一拳打在他胸口的匕首上。血涌出来,手还是没松。肺中储存的氧气快要用完了,慕瑶摸出腰中仅剩的三根淬过毒的短箭,狠狠的插到他的手上。那人痛的松了手,慕瑶用尽力气将那人向水底踹了一脚,然后拼命向上浮,刚到水面换了口气,箭雨扑面而来,左肩中了一箭。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脚踝便被什么握住,又被拽了下去。慕瑶恼怒,这人命怎么这么硬,气这么长!他拖着她向下沉,慕瑶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她感觉到他将自己的脚锁在了一根铁链上,因为缺氧,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生命正在流逝,这一世这么快就完了么?好像有点不甘心呐!
影和如风听到了骨笛声匆匆向这边赶,却中了埋伏,被困在了茶园,这里修的像个迷宫,兜兜转转总是出不去。如风心急如焚,若是慕瑶出了什么事,不仅主子要降罪,小柔也会恨她一辈子,她出门之前可是在小柔面前发了誓会保护好慕瑶的。
独孤忘忧也在回启贤苑的时候被困住,那些人虽功力不及他,但他们用车轮战牵制住了他。他听到了那声短促的骨笛声之后心下一沉。这些人既然来困住自己,那么如风和影那边自然也不会顺利。
“你们滚是不滚。”
独孤忘忧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意,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但还是没有退后。耳畔传来一声冷笑,他猩红泛滥,寒光乍现,他面前的人便被拦腰砍成两截。
“承…承影剑!”
“本王给过你们机会!”
杀气以独孤忘忧为中心幅散开去,喷薄而出的内力震掉了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剑,不过三秒,所有人陈尸于此。独孤忘忧以最快的速度向临渊湖掠去,直觉告诉他,她在那里。
意识渐渐消散,慕瑶的身体开始下沉。她似乎看到了穆睿渊的脸,笑意浮上脸颊
“夏至姐姐。”
他在冲她笑,慕瑶想伸手去抓他的手,却怎么都抓不着。
耳畔隐约传来巨响,
独孤忘忧一剑裹狭着内力,将守在湖畔的那些黑衣人伤了个遍。他一头扎进水里,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颗夜明珠,四处搜寻慕瑶的踪影。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瘦瘦小小的,他一剑砍断了她脚踝上的铁链,薄唇贴上了她冰冷的嘴唇。
“姐姐,不要死,不要丢下小枫一个人…”
“小枫?我其实,不想死的啊!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临渊湖四周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独孤忘忧抱着慕瑶坐在湖边的巨石之上,周身散发着戾气。影和如风终于找到出口,赶了过来,
“主子!”
“王妃!”
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独孤忘忧今日不能过度使用自己的功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这样子,已经迟了。如风见独孤忘忧怀里的慕瑶一点生气都没有,脸刷的白了,难道……湖水顺着独孤忘忧的发丝滴落在地,四周一片死寂,皇上,皇后,一众大臣也赶了过来。
“忘忧!”
皇帝急急地叫了他一声,群臣不敢大声呼吸,皇后眸中闪着阴沉的光。独孤忘忧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他的心为什么会有一丝抽痛,明明自己对这个女人并没有感情,明明她处处与自己作对,明明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天际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声!独孤忘忧此时有些失控了,体内的真气乱窜,双腿奇痛无比,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杀了所有人!怒吼转换成笑声,狂笑和嗜血的红眸让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魔鬼,他抓起了身旁的承影剑
“护驾!”
皇后的声音响起,
独孤忘忧还未大开杀戒,怀中的慕瑶突然咳了两声,眼皮很重,有些睁不开,她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抓住了他的衣襟。刚刚,在恍惚间她听到了他的怒吼,听到了他的狂笑,心中竟然还在猜测他此时是什么表情。独孤忘忧持剑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她没死么!她…没死!
“此事请父皇在七日内给孩儿一个交代,另外,谁想动大哥,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独孤忘忧犀利的眼神直看向元玉如,影将轮椅推过来,四人决绝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