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江水倒灌而入,南宫昀眼看着姬少重拉着李长歌消失在裂口处,也不得不收了剑跟着游上去。
然而腰间的剑鞘却被人抓住了,他怒然回头,就看到了秦宣勉强露出水面的头。后者一边竭力不让自己沉下去,一边挣扎着求告道:“大人,救我!”
南宫昀这才依稀想起,这人是不会水的。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绝对沒有去救人的善心。机会稍纵即逝,一旦江水灌满所有空间,哪怕他水性再好,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就要甩开,然而秦宣却本能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宝函里的宝珠在我手里,大人!”
南宫昀眉头一紧,刚刚他分明看到李长歌拿走了宝珠。
秦宣见他面现犹豫之色,忙道:“刚刚她离开的时候,我捡到了宝珠……大人,只要您救我……”眼看着水就要沒到下巴,他语声急促,“如果你不救我,那开启宝库的钥匙可就要陪着我一起葬身水底了!”
显然这最后一句话才最后分量,南宫昀來不及犹豫,便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向头顶的缺口游去。
他走迟一步,拖着的人又沉重许多,因此万分艰难。当他最后终于冒出江面时,姬少重和李长歌已经不知去向了,眼看着不远处的通天坝开始坍塌崩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秦宣拖到岸上,自己也瘫坐在一旁喘息。
待见秦宣睁开眼睛吐出几口水,他才冷声道:“宝珠在哪里?”
秦宣见他的手指有意无意敲击着剑柄,也知道利害,于是一骨碌爬起來,小心翼翼从衣内掏出一颗光华璀璨的珠子來,恰是之前密室中所见的那颗。
南宫昀眸光一敛,手终于放开剑柄,缓缓伸向宝珠。
秦宣的眼睛也看着那颗宝珠,心中难免不甘。他虽然并非真正的秦氏嫡系,但也是从前秦家的一员,耳濡目染,自然知道那所谓宝库中的财富是何等分量。只不过他人微言轻,虽然被南宫昀收罗來做了部下,却仍然只是个下人而已。
所以,当他在水流涌入密室的惶然中,赫然见到李长歌手中落下这枚宝珠來的时候,说是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在冰冷的江水中握住那颗珠子时,他甚至开始幻想,若是那宝库为他一人所有,该是何等的风光荣耀!只是,连幻想终究也是一时的,他根本不通水性,为了求南宫昀带自己逃出生天,不得不将这刚握到手中的秘密和盘托出,换得苟且偷生。
可惜,真是可惜啊……他这样想着,十分不甘地看着那珠子从自己手中,转而到了南宫昀手中。
而对方拿到了宝珠后,竟突然“咦”了一声,猝然道:“这珠子……”
“怎么了?”秦宣跟随南宫昀已久,从未见他如此惊讶过,当下心中一慌,想也沒想就凑上前去,想要一看究竟。
然而,他的眼睛尚未看到宝珠,心口便是凉飕飕一痛。
身子在江水中浸得久了,已经冻得麻木,微有心口处尚余一点热气。然而连这一丁点热气,如今也是沒了,秦宣难以置信地垂眸,只看到露在胸口外的一截剑锋,亮如秋水,寒意迫人。
心口的热血迅速涌出,却无法温暖已然冰透的身体,秦宣惶然地睁大了眼睛,身子一寸寸地挫下去。
南宫昀手腕一沉,将纯钧从那将死之人的身躯中抽出。
他一手握住宝珠,一手提着兀自滴血的长剑,语声冰冷:“若是不用求我救你,恐怕你就不会把这东西拿出來了吧?”
秦宣的手足兀自抽搐,但目光已然涣散了。
“我生平最痛恨,來自别人的威胁,所以,就算你逃得片刻性命,最终还是要葬身于这江水中。”说罢,他便将秦宣的尸身踢入江中,此刻,通天坝已经在水流的强力冲击下完全崩毁,滚滚白浪席卷而來,于一瞬间吞沒了所有。
看着远处肆虐而來的滔天巨浪,南宫昀握珠而立,半晌才自嘴角逸出一抹冷笑:“李长歌,看到了么,这就是天意,天意注定这一切都要按照我的心意而來,连你也无法抗拒。”
有谁能想到,除了损毁机关会引起大坝崩溃外,连拿走宝珠也会引发同样的行为呢?
与此同时,李长歌和姬少重,也互相搀扶着站在山中某处,听着洪水奔涌时发出的巨响,两人脸上皆是一片黯然之色。
“天意难违。”李长歌半晌才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她已经尽力去阻止了,但是最终,通天坝还是毁了。而那颗好不容易才拿到手中的宝珠,却也在仓皇逃离时不知去向了,和姬少重互相搀扶着上岸时,她手中已然是空无一物。若是那宝物坠落在江水中倒还罢了,秦氏宝库若永远不能开启,也正好可以止住那些人觊觎财富的心思。
但若是……落在了其他人手中……
“接下來,你想好该怎么办了么?”姬少重缓缓出声,目光凝重,“别忘了,南宫昀身边可是带了赈灾的巨款,水患一出,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长歌苦笑:“自然是收买人心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嗓音中充满了无奈。
难道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虽然事情发生的时间有所改变,但最终的走向,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逆转的。
那么,接下來的中元夜宴,也会发生同样的事么?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
“我要回京城!”长歌猝然出声。
姬少重却一把拉住了她:“难道,你真的要把江南百姓的民心拱手让给南宫昀?”
长歌抬头对上他的眼眸,哽咽道:“你不明白的,接下來要发生的事……我,我必须回去!”她不可能让悲剧重演,不能再让父皇不明不白地死去,就算他做了愚蠢的事情,但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南宫昀促成的。
“你是可以回去,但是,却不能这样回去。”姬少重的话模棱两可,眸光却十分坚定。长歌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來。
而在千里之外,有人急匆匆地闯进了山林中的一间木屋,颤声道:“首领……东南方地动,通天坝……毁了!”
黑暗中陡然睁开了一双眼睛,那人翻身坐起,嘴角的笑容透着讥诮和无奈:“终于……还是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