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并沒有料错。就在结束了这场会盟的第二天。大周皇帝便派來宫人。邀她一同去送燕国的君主和皇子离开。
所谓的送行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等李长歌在约定时间赶到的时候。燕国的车队已然远去。哪怕是站在山岗上。也只能看到马蹄一路扬起的烟尘而已。但皇帝仍然沒有离开。而是倒背着双手站在山岗的最高处。投向远方的目光再次带给了她上次的感觉。
眼前的这位皇帝。第一时间更新似乎有点呆滞和迷茫。就像是无意识地坠入了梦境一样。
“陛下叫我來这里。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既然对方迟迟沒有动作。长歌只好率先发问。她的声音就像是向平静水面投下的石子一般。立刻便有作为回应的涟漪泛起。
“是的。关于贵国公主联姻一事。”不知是她多心的错觉还是真实的情况。皇帝的声音有些发木。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
长歌抿嘴微笑:“能与天朝皇子联姻。是唐国的荣幸。”她想不到有更合适的言辞來回答。于是只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句寒暄之语。
“不。不是子铭。”皇帝却突兀道。“朕有更合适的计划。”
听到他突然这样说。长歌霍然抬眸:“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想要推翻之前和我的约定吗。”她实在是沒想到。皇帝竟会这样出尔反尔。在她目光的逼视下。皇帝脸上仍然是一副木然的神情。沒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是口头约定。朕只是想换一个更合适的人选而已。”他平静地说道。
长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眸紧张地眯起來:“更合适的人选。是谁。”不祥的预感再次袭來。虽然皇帝的目光很是平静。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有如芒刺在背。第一时间更新
脑海里迅速转过了几个人选。然而只不过一闪念便能确定。大周的皇子中。除了周子铭之外。并沒有其他合适的人了。其他人不是身份低微。就是已有正妃。两国联姻讲究名正言顺。至少在表面上看來要是如此才行。
那么。她大约已经能想到皇帝口中那个“更合适的人选”是谁了。于是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他不可以。”
“为什么。”这一次。问出这个问題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皇帝身后的一个人。
李长歌之前也曾注意到他。但对方一直低着头。将容貌隐匿于兜帽的阴影中。这一次。他终于抬起头來。露出一张略有皱纹的脸。花白眉毛下一双凌厉的眼睛直盯着她。带着仿佛要看透她的锐利。
“你是什么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反手握住了肩膀上挎着的弓箭。而身旁的陆青和其他侍卫也抽出了长剑。卫护地挡在她身前。
一旁的皇帝再度开口。用的仍然是那种平静得可怕的口吻:“李道长。此事拜托你了。”说罢。皇帝便带着其余人走开了。只留下那被称为李道长的人留在原地。
听到这个称谓。李长歌已经大约能猜想到。这个神秘人物的身份了。他就是之前皇帝说过的。那个由南宫昀引荐给他的道士。第一时间更新
怪不得她一直派人盯着南宫昀。都沒能发现他身边有这样的人。原來他还一直留在大周皇帝的身边。只不过。皇帝说话的口吻隐隐透着古怪。让眼前这个道士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为什么一朝天子都会对他言听计从。
见她周身的人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那道人轻松地笑了:“女皇陛下不必如此警惕。贫道姓李。单名一个天字。若论起姓氏來。也算是荣幸地与您同宗。请您不必介意。贫道确实沒有恶意。”
长歌冷笑:“一个沒有恶意的人。会撺掇周天子支持李明月篡夺属于我的皇位。一个沒有恶意的人。会怂恿周朝的皇帝一定要除掉我不可。如果这也算沒有恶意的话。”她眸中凌厉光芒一闪。“那我现在下令让人杀了你。然后在你坟前说一句其实对你沒有恶意。第一时间更新可好。”
听了她这样毫不客气的话。李天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浓郁了:“唐国女皇果然言谈锋利。让贫道叹服。”
“不必说这些抹了蜜糖的话。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冷然道。眼前的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比南宫昀更加难以对付。
李天圆滑道:“贫道只不过是奉大周陛下的命令。來和您商议联姻的事罢了。”
他试探地看着李长歌。她却并沒有再开口。只是警惕地盯着他。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他轻咳一声:“陛下的意思是。晋王世子。”
李长歌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担忧被他说出。她心口一紧。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陛下觉得……这样似乎更为合适一些。”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口气却是淡淡的。好像真的在说一件和自己全然无关。只是由他转述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李长歌的反应却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她的眼眶迅速地在寒风中红了起來。眼泪顺着脸庞无声滑落。几乎与此同时。她已经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声音变得尖锐起來:“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他。之前明明说好的是三皇子。我不可能。不可能同意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的。”
与其说她是在表达自己关于这件事的意见。更不如说她是在发泄。因为她完全语无伦次。且一丁点儿帝王风范都沒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茫然无助的小女孩。肆无忌惮地在人前发泄自己的情绪。
李天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虽然他很快就把它很好地掩饰了。
“或许是因为太子妃也是唐国公主。姐妹二人都嫁给皇子殿下为正妻不太好。也或许是晋王世子的年纪身份更适合与大公主匹配……又或许……”他犹豫了一下。才试探道。“陛下觉得这样可以加强彼此之间的合作。”
“我不明白。”李长歌抹了一把眼泪。仍然有一只手遮住脸不放。“这与合作有什么关系。约定就是约定。怎么可以这样无良的反悔。”
她的声音已经近乎于质问。而且还带着任性发泄的意味。李天嘴角上扬。泛起了轻蔑的微笑:“女皇不是说和他的私情已经成为过去了吗。不是说和他相比。唐国更加重要吗。既然如此。是他还是三皇子來娶你的皇姐。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李天正待轻蔑反驳。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全无之前的失态。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时。他的瞳孔猛然缩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