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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渐变(1 / 1)

高个之士对于吴起的疑惑,不由感叹,心想这泗上之地不比秦地。若是秦地能有这样的局面,又何必实行那些严苛之法?

对于财富总和的定义,他曾疑惑过,但只是为了让秦地的政策影合志”的合理性,而且这些年叛墨而出却一直没有忘记读书学习,对于陶丘的事他知道的不少,胜绰也多感叹,但是无奈的是陶丘的办法在秦地根本行不通。

各地有各地的情况,而泗上这些年一直是这些叛墨眼中吸取经验的地方,对于陶丘的情况也有过一本专门的册子介绍,用以辅佐墨家的那些“财富总和”之类的理论。

那些书对于常人而言难免有些晦涩,可对于这些和墨家藕断丝连一直关注的人物,知晓甚多。

本身陶丘就富庶,夫差挖掘运河、陶朱猗顿致富后,这里就是下之郑

鲁国在季氏改革后已经实行的初税亩制度,陶丘附近在墨家出现之前物产就颇丰富,私有制产权概念早早出现。

宋国政变之后,陶丘附近受到墨家的影响越来越大。

而墨家在泗上的政策过于激进,而且有着得独厚的条件,一些政策实行起来基本没有什么压力。

如滕、缯、郯等国,原本都是越国占据的,越国在此拥有大量的王田。

潡水一战后,越国的势力退出了泗上地区。清算了一些亲越的贵族,加上越国退走后的大量王田,让墨家在这里实行的土地改革并无太大阻碍。

这一点是秦国学不来的。

到这里,高个之士便生出一些无奈之叹。

秦国想要这么变革,就必须要触动旧贵族的利益。墨家则是抓住泗上的有利机会,靠着击败越国,用更为缓和的方式进行了变革。

秦国丢了西河,本身贵族的利益就受到了巨大损害,只能瓜分秦国内部的土地,彼此之间矛盾身后,稍微触动就会引动巨大的反弹。要不是公子连借助政变之名清理了一部分贵族,换地迁都,想要进行在秦地那样的变革更是千难万难。

墨家在泗上实行的政策,用另一种方式影响到了宋国泗水沿岸的诸多城邑。

随着泗上的手工业发展,成为了下冶铁中心、学术中心、纺织、玻璃火药军工军械的生产中心后;随着泗上土地变革的完成,大量的农夫有了余粮进行商品交换和市场的内部开拓;随着河运船舶的发展……陶丘这些泗水、菏水沿岸的城邑率先展开了一系列的“求利变革”。

正是“善者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这对外影响墨家一直秉持着“利道之”的方式。

尤其是击败了越国、与越国签订了一些列条约;在楚国获得了免税权和通行权之后,泗上的手工业发展出现了一个爆发期。

爆发之后,酿酒、纺织这些东西都能获利,原材料价格上涨,墨家作坊生产的大量新商品和奢侈品,都需要大量的钱来购买,也促使了许多人求利之心。

原本宋国一些封地的贵族,在之前百余年的缓慢变革之中,已经出现了租种土地的获利方式。

每亩每年收取实物地租,一年一亩地收取七斤粟米,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尤其是在墨家出现之前亩产不过几十斤的时候,收取七斤粟米的地租已经算是重租了。

然而,随着泗上经济的发展,这些宋国的贵族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钱和粮,根本不够花了。

大家都是贵族,最起码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别人家安个玻璃窗、拿个玻璃杯炫耀一番,自己买不买?

可是,没钱。

两千亩封地或者私田的贵族,也算是上士了,然而一年的地租收入不过一万四千斤粮食。

这在以往,足够“禄足以代其耕”,专门习练武艺车战御射之术,足够成为专职的军事贵族。

可现在……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着自己一年一万七千斤粮食的地租,看着潡水一战致师挑战的勇士被墨家的枪炮轰击成了筛子,看着泗上商人往来获利百倍成为“素封”之君……

当然,也有那些真正的“君子”,谨守礼制,每年春还是按照过去的方式带头耕种鼓励农夫,收取地租过着脱产的君子生活。

可是,大部分人却是求利的,一个个年轻贵族在听闻了潡水之战致师勇士被打成筛子后心态巨变;一个个年轻贵族看着率先种植土豆酿酒、种植棉花售卖、种植靛草获利的先行者,眼睛都红了,什么礼制在利益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于是,在墨家没有管辖陶丘的情况下,陶丘这个商贾云集之地便自发地产生了诸多变革。

一亩地七斤的礼制地租,一的那些新奇商品,让这些拥有土地的贵族们很容易地做出了选择:收回土地,租给在墨家那里学过经营稼穑的商人,或者自己经营。

两千大亩的土地,原本租种给别人要有六十户人才校而现在,铁器牛耕垄作的出现,根本用不到六十户人。

收回土地自己经营,半数以上的租种户无法生存,只能够去陶丘求活,或是被墨家的那些人装船,运送到泗上。

此时人口不足,荒地太多,铁器的出现也让原本很多不适合耕种的土地成为了沃土上田,又有墨家有组织地吸引人口开垦土地或是发展手工业,矛盾并不严重。

地广人稀之下有大量的荒地作为这场变革的宣泄口,有墨家远超时代的组织力完成宣泄,陶丘一带的变革就在这十几年内并没有流太多血就完成了。

这些贵族们摇身一变,开始站在高处嘲笑那些仍旧守着“贵族精神礼制制度”的同类,越发富樱他们不是大贵族,礼制给他们带来的利益远不足土地的产出收入。

投机、运作、赚钱、发财,成为宋地贵族们每都在讨论的事。原本租种给农夫的土地,变为了种植土豆酿酒的庄园;原本分散的土地收回,成为了轮作靛草棉花豆类的农场。

土地的变革,也为陶丘带来了更多的商品原材料,以及重要的自由劳动力。即便墨家不断把人装船送到泗上,陶丘依旧还有很多农夫不走,而是卖了土地去城市求活。

正是“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陶丘这座下之中的商业城市,用一种畸形的方式完成了转型。

泗上的每一步发展、每一种新商品出现、每一次拓展了在楚越等蛮荒之民聚落的市场,陶丘这边便会多出更多的商人和雇工。

那些已经没有垄断暴利、被墨家放弃的手工业,迅速在陶丘发展起来。纺织业、染布业、造船业、木器业、制陶业这些年急速发展。

商饶力量越发膨胀,有钱却无势,因为身份的阻碍他们没有政治权利,于是开始想要自己的政治权利,认同墨家“人皆帝之臣故而人人平等、人无分老幼贵贱有才即举”的理念。

如索卢参那样的人,或许看到了这背后平等隐藏的不平等,但社会的发展还没到那种地步,也很难一蹴而就,因而陶丘的发展处在一种上升起。

手工业者、商人每日聚会,听墨家的讲学,带着一种市民阶层对平等的追求,成为了市民阶层的主力军。

大商人则忙着加入墨家牵头成立的一些作坊和特殊的“公司”,比如在潡水之战后墨家问越王要了许多的“习流”水师和造船工匠,那是十年前明确在条约中的,于是沿着泗水经淮河邗沟再到楚地、百越一带的商船每一次都获利丰富,已经有颇多大商人加入其中,利益相连。

海阳一带发展的制糖业、茶叶;泗上的冶铁、军火、玻璃、煤炭;宋地的粮食、棉花;北地来的马匹,本地的养殖……种种这些,都让陶丘成为了一座充斥着金钱味道的城邑。

这种情况下,商人最恐慌的,就是没影成文法”,国君贵族可以剥夺他们的许多东西,他们需要掌握自己的力量,加上墨家的政策对他们更为有利,而且利益相连,他们自然选择墨家作为靠山。

宋国的君权本身就衰落,政变之后墨家在内部煽动,更是极力遏制了权力。

几次争取之后,商丘终于得以每年缴纳一定的赋税,换取了城市的半自治,成为和商丘国人一样的存在。

而魏国、齐国的政策扩张,让他们深感恐慌,于是他们出钱、本地的雇工和大量闲置人口出力,墨家出技术,花了三年时间重修了陶丘城,成为控制齐、鲁、魏三国的重要军事堡垒和工商业城剩

并且出资成立了一支义师,只不过这支义师是掌握在墨家手中的,因为墨家的政策相对于贵族和君权更让他们喜欢,有组织的宣泄变革矛盾也让这种变革的矛盾减轻了许多。

墨家的讲学在陶丘极为兴盛,手工业者和市民阶层本身就是墨者的主要支持者。

然而这一切,都是别处不能复制的。

墨家有技术优势,可以用各种新奇的商品冲击各国原本的手工业和贵族农业。

墨家依靠对越战争获得了大量的“王田”进行土地变革,减轻矛盾的同时,扩大了泗上的市场。一个自耕农的购买力是原本公田庶农的十倍不止。

贵族能够在变革中获利,受到利益的驱使自发地转变身份,成为经营性的地主和农场主。

“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粟”,有夫差修建的菏水、邗沟两条运河,让河运成本远低于陆运,勾连和黄河和长江的水系让这里的商业可以对外扩展。

对越国的战争获得了各种商业优惠,成为商品倾销地的同时,也让越国的内部矛盾更加深重。楚国内乱之后墨家在楚国的渗透,也让长江一带的楚国城邑成为市场;百越等蛮族在水运接近的地方,也可以倾销大量的货物,换取北方急需的各种商品……

种种这一切,都是秦国所不具备的条件,所以秦国只能实邪授田制”,因为土地是秦国最大的收入,一旦放开土地买卖,实行泗上这样的制度,只怕“民众皆怨”,都想退回到至少还有土地可以耕种的年代。

胜绰等人在秦地进行的变革是如此,因地制宜。原本历史线上的商鞅在秦国的变革也是如此:秦国不是土地私有制,遍观秦简,卖什么的都有记录,唯独没有土地;王翦征楚之前要的是“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

若非这些人是叛墨出身,多研读墨家的书籍,或许他们也难以理解泗上的发展,正如吴起看到陶丘的城邑所发的感慨一样。

技术变革可以带来财富和力量,但是与技术变革相适应的制度更能激发这种力量,遥远的秦地连铁器尚未普及。

于是还未到沛邑彭城,只是到了陶丘,所见一切,便只能望而兴叹,感慨莫名,虽知善政却不能行亦无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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