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栗话音落下，徐唯愣了，心道你们两人一人朝着我开一枪，还要问我有没有事，这是闹的哪出？
邵栗蹲在土坑旁边，又急急问道：“没被咬到吧？”
“被咬？”徐唯和纪闲云这才看向土坑里面，徐唯的脚下。
那条黑白带子早已一动不动，却还是将两人吓了一跳。
“竟然有蛇！”纪闲云惊道：“这个土坑不是封死的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从惊悸中回过神来。目光齐齐望向那堆白骨垫底的坑内。
徐唯把铜器往地面上一扔，拿出兵工铲三两下将底下的头骨刨了个干净，露出底下平整的泥地。
底下的泥地平整得有些过了头，像是被人特意修整铲出的平地。更怪异的是，就在刚才铜器放置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洞。
一个直直朝向地底的洞。
“先上来。”莫月白道：“这洞有古怪。”
“哪里怪了？”纪闲云盯着那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除了这洞出现的地方不太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蛇洞而已。
“你别忘了刚才的石板。”莫月白睨了他一眼，解释道：“这条链子连接着上面的青石板，我们两个人都抬不起来，下面的东西应该很重。”
然而那块铜器被徐唯轻易抬起扔到地面上，证明重物来源不是那块大铜器，而是铜器下面的洞。
想清楚这一点，纪闲云只觉脊柱一凉，那洞再也不像蛇洞了。
本就不像蛇洞。
哪有直溜溜像钻土机打进土里的蛇洞，除非这真是一条呆头蛇。
徐唯从土坑里爬出来，一脚踢开土坑旁边的头骨，将那个大铜块捡了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他问。
众人的注意力从那个洞上转移开，暂时放到了铜器上。
这是一个铜铸的塔，塔分四层，每一层高度不超过6厘米，且每一层之间没有任何的连接缝隙，也许是被铜绿覆盖住了，也许是连接的地方早已被腐蚀，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
总之，手中的铜器严严实实，就是打不开。
铜器两边却有两只耳朵，可供提起，至少目前来看只有让人方便提起这一个作用。
徐唯把铜器提到莫月白面前，问道：“能看出什么来吗？”
莫月白蹲下来细细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的铸口，这么看来这个铜器应该是实心的才对，可这重量上差异却很大，里面必然是空的。
费了力气将铜器铸空，却不留任何一个打开铜器的口子，显然不太科学。
看了半晌，莫月白出声道：“年代不算太久，可能是民国时期的。”
纪闲云眼睛都瞪直了，指着附满铜器的绿色附着物道：“腐蚀这么严重，只是民国？铜不容易被腐蚀的吧？”
看起来的确应该是年代很久远的物件了。塔状铜器周身是黑绿的皮壳，皮壳上厚厚的铜锈已经将铜器身上原本的花纹顶起来，形成了锈泡，看不清原本的花纹。要不是放置了几百年，哪儿有这种效果。
莫月白却摇摇头，“别被眼睛迷惑了。”
“干千年，湿万年，”莫月白指着那个土坑道：“就这样的环境，半年就能成现在的样子。”
马尾松林里本就潮湿，底下落叶腐烂，严严实实的盖在地面上，水分散不出去，不干不湿的环境，想要生锈实在太过简单。
“这样说的话，这个东西和万人坑这边没啥关系了？”纪闲云又道。
毕竟万人坑已经被证实是六百年前的尸坑，与民国时期的东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这样一想，众人心中舒了一口气。
至少这林子中没再出现上次那种诡异事件了。可是这个铜器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周围会放置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头颅？
“不一定，”徐唯回答道：“海马爹爹说过万人坑这边是禁区，寨子里的人轻易不能靠近，民国时期......”
他望向那堆头骨，开口问道：“难道是寨子里发生了什么？”
“有可能，”莫月白站起身来，“也许还跟六百年前的万人坑有关。”
所以即使这边六百年来被视为禁地，他们却不得不再次来到这里，做出这种类似于祭祀的举动。
想要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许打开青铜器就能找到答案。
“可是......”莫月白望向土坑，神情愈发困惑，“为什么这下面会有一个洞？”
既然不太可能是蛇洞，洞口又如此规整，必定是有什么用处的。
“想知道的话挖开看看不就得了！”纪闲云说着捡起徐唯扔在地上的兵工铲，一下跳进坑内，举起铲子正准备动手，整个人忽然停顿下来。
“有风。”他说。
“今天一天都有风。”徐唯道，“要挖就快点，小心别是蛇窝。”
“不是，风是从洞里来的。”纪闲云说着把铲子一扔，蹲下身去。
手在洞口处来回晃了几次，他脸色登时一变，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道：“是股热风。”
“热风？”楚羽闻言慌忙把他拉上来，地底传出热气，不是地底有甲烷就有可能出现火山活动。
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可能出现致命的危险。
“先等等。”纪闲云推开他的手，重新蹲下来，手往地上使劲按了按。
他摸索着将手探像洞口边缘，手在洞口内摸了摸，手上沾上了一些奇怪的粘液。
粘液带有一股腥臭味道，让纪闲云忍不住皱眉。
“什么东西！”他嚷道：“楚羽快给我纸巾！”
“底下有什么？”莫月白见他闻了闻手，心里暗觉不好。
“鬼知道是什么，臭死了。”纪闲云接过纸巾将手擦干净，道：“一股腥臭味。”
莫月白和徐唯闻言皆是一顿，立即将他拉上来。
莫月白跳进土坑里，手指往洞口一抹，放在鼻前闻了闻，眉头霎时紧皱，冲徐唯点了点头。
是尸蚕。
“盖上！”
“挖开！”
两人同时出声，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剩下的三人一愣，不知该听谁的。
“挖开！”徐唯道：“那只已经死了，能在这里遇见是运气！”
此时不赶紧捉住几只，再叫那些怪物吃了，就真的无从得知有关尸蚕的一切了。
“挖开？”莫月白冷笑道：“你知道下面是什么光景吗？”
显然那块铜器是用来封死洞口的，将尸蚕洞口封死，又扔了人头进来，底下必定十分凶险。
也许不只是悬棺里尸变的怪物那么简单。
“下面是大尸蚕还是小尸蚕，你知道吗？”莫月白说着双手往地面一撑，腿往地面一踏，跳了上来，“如果下面全是大尸蚕，你如何脱身？”
如果把下面的尸蚕放出来，后果谁来负责？
“纪闲云，把铜器给我。”莫月白在地上站定，冲纪闲云道。
纪闲云叫这两人的对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什么大尸蚕小尸蚕？
“莫月白！”徐唯站在莫月白身后，两人中间隔着土坑，他道：“你一点都不心动？捉住这些虫子，就有了解开长毛怪物秘密的机会！”
莫月白并不回答，见纪闲云没有动作，走过去弯腰将铜器拿起，一步步朝着土坑走去。
“你在怕什么？”徐唯望着他的动作，忽然冷笑出声。
“怕？”莫月白将铜器扔进坑内，蹲在土坑边缘，抬起头来望着他。
“我倒想问问，”莫月白道：“你这么想捉那些虫子，为了什么？”
“我……”徐唯话语一顿，下一秒便道：“自然是为了找到防治尸毒，避免变成长毛怪的办法。”
莫月白两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徐唯语塞，呆愣在原地，两眼盯着莫月白，直到他再次跳入坑内，将青铜器放回原处，又回到地面，把头骨悉数放回坑内。
徐唯一言不发，望着莫月白做完了所有的工作，突然笑道：“你规避不了的，这个洞口封不住了！”
如同魔怔一般，徐唯喃喃念道：“你避无可避，你躲避不了！”
你自恃清高，你把所有人的安危考虑进去，可你忘了封住洞口的青石板，是你一脚踢开的！
徐唯忽然想把莫月白拉进泥潭中，拉进沼泽里，他看够了莫月白那副天下之忧而忧的样子。
仿若全天下等着他去救赎一样，和邵且一样让人生厌。
察觉空气中异样的情绪波动，纪闲云忙岔开话题，企图搅散这股浓重的硝烟味。
“我们不是找蛇来的么？刚才打死了一条，周围可能还有，要不在周围转转？”
这两人却没有一人理他，话里话外竟隐隐有较量的感觉。
“你不去找这些虫，这些虫不已经找上门了？”徐唯道：“小燕的结果不够惨，还是楚羽的伤不够重？”
大尸蚕，活人死；小尸蚕，死人活。如果小燕被咬之后遇着小尸蚕，成了长毛怪的模样，现在站在这里的楚羽会是活人还是死人？
居安思危，不就是用在这些事情上的吗？
捉住尸蚕，了解了尸蚕身上的秘密，他们还会害怕长毛怪吗？
“你要找虫我不反对，只不过这里不行。”莫月白站起身来，“你冷静思考一下，民国时期的祭祀，将这里封起来，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遇上难以解决的大事，寨子里的人又怎么会跑到禁地将洞口封住？
邵栗不知该如何劝解，她认同莫月白的观点，却也知道徐唯的倔脾气，正犯难时，忽然听见了落叶叫轻微的响声。
她把纪闲云的话接了过去，道：“快别争了！好像有蛇！”
这话是真的有效，正锋芒相对的两人霎时间停了下来。
一句话惊得所有人竖起了耳朵，不自觉的靠拢。
等了好一会儿，纪闲云忍不住问她：“真有蛇？”
“我听见了爬行的声音，”邵栗肯定道：“应该不会远。”
等待危险靠近的感觉真不妙，纪闲云把楚羽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两人离得更近了些。
徐唯同样将邵栗往自己身边拉，徒留莫月白一人固守一边，颇为寂寥。
渐渐的，空气也静下来之后，动物爬行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五人屏息凝神，却始终看不见黑白条纹的躯体。
那声音越来越近，邵栗举着枪不自觉的往后退。
脚下不察，她一脚踩空，重心瞬间往下落，还未来得及喊叫出声，整个人已经朝着土坑内跌落下去。
“邵栗！”
有声音在喊她，她怔怔发愣，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拉住她的手，却被她拉得一起往下掉落。
“啊！”
她终于落地，手上传来阵阵痛意，她霎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已经落在坑底，莫月白一手拉着她，一手撑在坑壁上。
两个人都以极其狼狈的姿势挤在这方狭窄的土坑。
“栗子！”徐唯顾不上周围随时可能蹿出来的毒蛇，转身望向身后的土坑，却望见了坑内的两人。
“没事吧？”他问。
纪闲云听见动静扭过头来，见着眼下这幅场景，心里暗骂一声，看这架势，有得掐了！
徐唯的脸色果然变了，可窸窸窣窣的响声更加大了起来，他狠声道：“照顾好她。”
说罢回转身去，时刻紧盯周围的动静。
莫月白没有应答，邵栗亦没有。
两人的目光放在邵栗受伤的手掌，和突然开启的青铜器上。
被骨头划破的伤口处还在潺潺冒出血珠，血液滴落在青铜塔顶，四层塔的连接处忽然一声轻响，连接处的绣泡忽然裂开了。
莫月白低头望着邵栗的手掌，又望向自己的，不知该做何表情，欣喜还是……
他的血混合着邵栗的，一滴滴落在塔顶，将铜绿染成红色，顺着倾斜的塔顶往下流淌。
邵栗大惊，血竟然能打开这个铜器！莫月白则是确认了邵栗与古寨有着莫大的关系。
“别动。”莫月白在她耳边轻声道。
语毕缓缓拉开与邵栗的距离，尽量不与她蹭擦在一起。
他蹲下身，手指在铜塔每一层的结合处细细摸索，发觉表层的锈蚀果然开裂了，每一层之间竟可以转动。
他双手摸索着，将塔身轻轻转动，随着塔身每一层之间位置的改变，塔顶“啪嗒”一声开了。
莫月白抬头望向满目疑惑的邵栗，她的血果然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