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马爹爹闻言,目光上下打量着邵栗,话音在嗓子里转了几回,哑声道:“认识?”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不认识怎么会认为我和她长得像呢?”邵栗逮住他犹豫的瞬间,快速发问。
海马爹爹却突然怒了,如同在古寨中发疯了那般,面上凶色尽露,烟杆一下一下敲打着湿润的地面,恶狠狠的啐了口痰,骂道:“败家子的玩意儿!不知礼义廉耻!”
邵栗从未亲眼见过海马爹爹疯癫的样子,他只听小钢牙提起过,头一遭见到,着实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动吓了一跳。
海马爹爹与纪易安有过什么过节吗?
可纪易安是六百年前的人啊,能和几百年前的人有如此仇怨,除非......海马爹爹也是几百年前的人?
几百年前便死了,到如今不烂也变成干尸了吧?
邵栗摇摇头,把脑中的想法打散,心一横,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反正是将死之人,不被海马爹爹弄死,到了明天早上也得活活冻死。
她揉搓着双臂,想要获得一些温暖。瘦小的身躯轻微抖动着,说话声音都有些抖。
刘文昊见她穿得如此单薄,有心想把外套脱下来给她,脱到一半,听见海马爹爹的声音,整个人一抖,又将衣服穿了回去。
海马爹爹笑道:“不知廉耻!抛头露面!”
虽是在笑。笑意却让人更加胆寒。
“叫她活过来,活过来看看!看看她的杰作!”海马爹爹的笑瞬间收回,声音冷了下来,“她好好看看......是我比她强!”
“你认识纪易安,”邵栗肯定道:“你认识她,你和她很熟!”
海马爹爹冷哼一声,下一秒便到了邵栗面前,速度快得叫刘文昊瞠目结舌。邵栗只觉得眼前有股风吹过,下巴已经被人狠狠捏住,下颚几乎合不上。
“她这样的人,生的就是这样一副脸孔,巧舌如簧,哄得别人团团转,真有本事啊!”海马爹爹手上用力,几乎捏碎了邵栗的下巴,“死了也有本事让人供奉她几百年,明明就是个邪物。”
明明就是个需要佛像镇压的邪物。
瞧瞧,人就是这样,忘性太大,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像他一样。
邵栗下巴痛得发麻,她的两只手死死抵着海马爹爹的手,试图将他推开。可她连阿困都推不开,又怎么推得动海马爹爹。
她死命挣扎,求救的目光望向刘文昊,却见刘文昊别开了眼。
是啊,是啊,刘文昊在别墅就想对她不利,现在又怎么会救她。
邵栗心里害怕,整颗心脏都纠结在一起,猛力快速的跳动,心脏仿佛要将这辈子所有的跳动机会在这一刻全部用完,这是在战场上,枪林弹雨中都不曾有过感觉。
她很肯定她害怕,但不至于害怕到这种程度。似乎是她的身体在跳跃,每一个细胞都在快速运动着,想要迎接什么东西。
身体的奇怪变化让她慌上加慌,左眼绿光一闪,眼睛顿时变得清明。
邵栗能感受到这种明显的变化,两只眼睛像一只戴上了眼睛一只没有,左眼看得十分清楚,右眼看见的却是黑乎乎的一团。
她一愣,望见海马爹爹的神情,望见他眼中痛苦而又欣喜的情绪,望见了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一个稀世珍宝,怕摔在地上碎了。
意识到这一点,作用在下巴上的力道似乎也轻了一些,邵栗咽了口水,望着眼前的老者,缓缓开口:“海马爹爹,你很喜欢纪易安吧?”
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能容忍她的错,不能容忍她的不完美,嘴里骂着心里咒着,却还是想方设法想让她活过来。所以寻找和她长得像的人,所以......
“纪氏祠堂下面有一个奇怪的房间,是一间闺房,里面有很多白骨......”邵栗被自己的猜想恶心得想吐,却又极力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她重重舒了一口气,接着道:“她们的动作,奇怪又自然,完美重现了一个人的生活起居,那些,是你做的吧?”
“你抓了一些女孩子,让她们学习,模仿,重现纪易安的样子对不对?”
海马爹爹身体微微发抖,捏着邵栗下巴的手忽然变得轻柔,他轻轻抚摸着邵栗的脸,仿佛在摸着一件稀世珍宝,仿佛眼前的人就是纪易安。
他低声喃喃:“她长得很好看,可是脾气不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很有野心,也很有手段,还是逃不过世俗女子的宿命。”
她是个怪物,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不像是那个时代的人。
邵栗被他摸得落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躲开他的手,又无处可逃。
海马爹爹蹲下身,离她很近。
“你应该庆幸你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不枉我做了这么多,等她回来。”
海马爹爹松开手,烟杆在地上敲了几下,轻蔑道:“你的血这么有用,你是子清的孩子吧?”
邵栗还在轻揉着自己的下巴,却因这句话手一抖,差点将下巴揉的脱臼。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将海马爹爹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没在他的脸上见到玩笑的踪迹。
子清......?
“你怎么......知道我曾祖父的名字?”
为什么海马爹爹知道另一个曾祖父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刘文昊听得皱起了眉,他回过头来,疑惑问道:“你不是姓邵吗?”
“是啊......是......我姓邵......”邵栗喃喃念着,被海马爹爹的话搅得很懵,脑中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包括纪氏祠堂石门上的貔貅。
她家也有一块祖传貔貅,黑曜石貔貅。
那是亲曾祖父传给爷爷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有两个曾祖父。
亲亲的曾祖父名叫纪子清,是曾祖父的好友。内战爆发的时候,参军的纪曾祖父将两岁的儿子过继给了邵曾祖父,留下的只有那一块貔貅。
被过继的那个孩子,是她的爷爷
这件事,连她都是在爷爷弥留之际的胡话中听说的,海马爹爹如何得知?
她急切的想要弄清楚,内心的害怕和恐惧已皆数抛至一边。她一把抓住海马爹爹的手臂,将海马爹爹腐烂的尸肉挤压得变形。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