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答应过她,不再干涉。
她走她的阳关道,就当作他最后一次的成全。
可他也没料想到,邵栗竟会自愿留下来陪他,纪易安留下来了,那么楠楠存在与否,于他来说毫无意义。
“言而无信,也是你教的呀。”他手上再次用力,楠楠痛得大喊。
那怪物猛然放了手,楠楠被海马爹爹钳在手中。
“你会后悔的!”楠楠怒道。
“我不会。”海马爹爹笑了笑,将楠楠往莫月白的方向扔去,道:“她交给你!”
说罢追随着那只怪物,双手握拳,将逃窜的家伙拉了回来,一圈击穿他的腹部,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楠楠本以为莫月白会伸手接她,可是莫月白没有,他冷冷看着楠楠砸在尸堆里,浑身滚得脏兮兮的。
莫月白望着楠楠怨怼的眼神,一脚踢开左侧冲上来的死尸,对她道:“你不要抱有什么希望,项目组的人,没一个善类。”
楠楠受了伤,挣扎着从尸堆上爬起,再次召来怪物,将自己护在后面,“黑吃黑?”
“那倒不至于,”莫月白活动手指关节,一步步上前,“研究者,销毁失败的实验体,向来不会心软,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呵呵……”实验体?将她比作实验体?
“不可原谅!”楠楠捂着受伤的胳膊往后退,几只怪物霎时扑下,带着绿光朝着莫月白攻去。
莫月白几下闪过攻击,再次侧身穿过怪物群,直直朝着楠楠而去。
她终于感到了惊慌。莫月白不太一样了,他根本不是一个儒生!
楠楠下意识的后退,浑身忽然一震,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上。
“楠楠。”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小姑……”
“我不想死,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活过来,我……我不想再当纪易安了,小姑……痛……”楠楠没有扭头望向邵栗,却泪如雨下,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我当楠楠,不是当得很好吗?为什么都想让我死,为什么爸爸想让我死?”
邵栗的手抖了抖,她犹豫几秒,问她:“你认真的吗?”
“原来你也不信我……”楠楠的小手搭上了邵栗的,力道忽然增大。
邵栗察觉不妥,还未抽出手,背后忽然一道疾风,莫月白的声音尚在耳畔,却听不清楚。
折返的怪物不知何时绕到邵栗后方,事情的发生快得无人看清,可邵栗的腹部实实在在被捅出了一个大洞。
她低头望着穿过腹部的那种手,望见混合着血液的粘稠尸油落在地面,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那只手抽回,虫子落了出来。她身体里什么时候有虫子的?她想不明白,可她快要死了,她能感到皮肤开始皱缩,像脱水一般。一定很难看吧。
“邵栗!”莫月白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只怪物的动作,眼睁睁看着邵栗倒地。
他疯狂往前跑,听见一声巨大的枪响,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穿过楠楠的身体,紧接着是第二声。
楠楠瞪大了眼睛望向半山上的邵且,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小的她身上出现了两个洞,不,是三个……她整颗心都被邵且掏空了。
莫月白一顿,望向倒地的楠楠,又回头扫一眼半坡,所有怪物全部停了下来,火舌之后只能望见邵且的身影。
他拿着一把狙击枪,神色冷漠而坚定。
莫月白无暇细想,他要将邵栗带回去,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是项目组的一员,他不会让她留在这种地方。
他心里很慌乱,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种感觉很糟糕,比他知道自己染上毒~瘾时的感觉更加难以言表。
被人背叛,被人陷害,被人设计赶出物协,他从来没有怨过,没有怕过。可是为什么,看见邵栗带着诧异的神情倒地,他会慌乱至此?
他和她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明明只认识了半年,他如此费尽心机的接近她,查探她,到底为什么?
他大概是疯了。
七八米的距离,他却走得艰难,那些横七竖八的尸块和怪物挡了他的路,生生将他隔开来,让海马爹爹先一步抱起仿若脱水的邵栗,朝着山顶而去。
“纪昆!”他一边跑一边喊:“把她放下!”
海马爹爹果然停了下来,回头却是无奈,“阿姊活着的时候我得不到,如今一具尸体而已,你也要跟我抢吗?”
“你看看你的脚下,是什么?”海马爹爹接着道:“很熟悉吧?是尸油,邵栗女娃体内的尸油,放过她吧,她会成为一具干尸,尸蚕也救不了她。”
莫月白怔怔的站立在邵栗倒下的地方,双腿微微打颤。
海马爹爹又低声说了句什么,不知他听清没有。可这些都不干他的事了,邵且已经带着人冲向了二号坑,再不走,他没机会了。
说完最后的话,海马爹爹低头看一眼怀中干瘪的人,低声说了一句“真丑”,而后带着她消失在山野中。
莫月白愣了好久,直到邵且跑到跟前,揪着他的衣领狠声道:“栗子呢?邵栗呢?!”
莫月白惨淡的笑了笑,“你不去看看楠楠?那是你女儿。”
“我在问你邵栗!”
“楠楠没你想的那么坏。”他又说。
邵且气急,右手弯曲,狠狠给了他一拳,将失魂落魄的莫月白扔在一边,他吩咐道:“给我搜,翻遍所有山也要给我找出来!”
“呵呵……”莫月白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抽了几口,被呛得冒出泪花,“她死了。”
他低声道:“你放过她吧……”
二号坑依旧很臭,火烟的味道从风里飘来,两人都带着狼狈。
互相不知晓对方的底细,到了也没弄明白他们究竟在找什么。莫月白暗想着,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项目,他不想再插手了。
“这些尸体…还有尸蚕,你打算怎么处置?”
半晌,莫月白才从呛人的烟雾中回过神来,抬头问邵且。
邵且望向半山的火,“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