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衾在寻找简郸这段时间里,总是会想同一个问题,简郸为什么会躲着他。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就开始躲着,藏着?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是走马观花般的回忆了一遍,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他每一个觉得迷惑的环节,都细细琢磨,可是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孟雪挺着大肚子,依然在公司里忙碌着,周尧一人分成两个人用,一边加班加点的工作,一边恨不得围在孟雪身边。
医生说,孟雪胎位算不得好,要细心一些,他就担心自己忙到分身乏术,虽然孟雪产检,他一定陪着,可心底的担忧,却没有因此而减少。
薄衾看着他焦躁,也理解,这天,他进入薄衾办公室,正要说什么,薄衾抬手打断,“孟雪可以提前休假,你也可以适当的放权,先好好照顾孟雪,等她稳定的时候,你再回来。
你可以选择你信任的,或者你带出来的人上位,不必取代你,毕竟跟在我身边最久的是你,我还是希望孟雪这事儿过去之后,你回来继续跟我做事。”
他跟周尧之间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并不希望周尧的位置被取而代之。
可共事在忙,人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也知道孟雪跟简郸的关系不错,并不希望自己的严苛,导致孟雪有什么意外。
不然到时候简郸回来,他总觉得对不起她。
周尧意外,也有些错愕,“薄总,其实……”
薄衾打断他,“不必跟我多说什么,这是命令。”
“谢谢薄总。”
沉默良久,周尧道了一声谢,继续汇报工作,结束后,他离开前,走到门边停顿了下,扭过身来看着薄衾,“薄总,当初你冷着简郸的那两年,算起来是我劝错了。对不起,我很抱歉。”
薄衾一愣,随即摆摆手,“跟你无关,我自己不够坚定而已。”
那时候,但凡他察觉到自己对简郸不那么单纯,都不会作出错误的判断,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去修正错误了。
已经错了,简郸避而不见,是对他那两年冷落她的惩罚,从来不知道,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决绝起来,比自己更狠。
完全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
周尧欲言又止。
最后缓慢的退出去。
孟雪跟周尧一起回家的时候,周尧将薄衾的意见说给她听,孟雪意外之余,微微错愕,扭头看着开车的周尧,手放在肚子上,随后笑了起来。
“薄总是看在我跟简郸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才这么照顾我的吧?”
对于周尧,薄衾应该只是用习惯了,所以不想换,但是她,绝对是因为简郸的关系,托福。
周尧点点头,一些事情,其实很容易看出瑞端。
但是薄衾显然不想点明,那他们也不会追根究底,让大家都面色难看。
周尧放松道,“既然薄总批假,那我就让我妈过来看着你,这样我放心一些,你妈也一起?毕竟你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好给你做饭,我妈的手艺,算了,你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孟雪笑,“妈知道你这么嫌弃她的手艺吗?那你倒是长得挺健康来着。”
周尧,“架不住我爸一手好厨艺。”
孟雪摇摇头,也不说话,她也好几个月没跟简郸联系了,不是不联系,而是联系不上,简郸发了那条参加不了她们婚礼的短信之后,两人就彻底失联了。
想起来,她挺惆怅的。
“周尧,你说,简郸为什么就对薄总避而不见了呢?”
周尧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潜意识,他觉得不会是那两年的关系,因为简郸之前跟薄总相处得还是不错的。
但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简郸就突然失踪了?
理由呢?
即便是不想见薄总,也不该是这样的理由吧?
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问题,可是想不起来。
孟雪皱皱眉,“你们查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细节没有查到?”
周尧,“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地毯式的探查,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简郸太会藏了,不动声色的,藏得密不透风。”
孟雪:“你在夸赞简郸?”
周尧,“明显我是在头痛。”
简郸一个人,搅弄得所有人不得安宁,他们倒是想尽快查到,可简郸,一点也不简单。
根本就是冲着他们找不到人去藏的。
头大。
孟雪忽的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小简单,特别有意思,薄总第一次觉得自己头大吧,毕竟谁让他这么操心过?”
“怎么感觉你幸灾乐祸?”
孟雪笑容收敛,淡淡的说道,“你不知道小简单喜欢了薄总多少年,其实也特别辛苦,她想藏的,藏不住,你看出来了,跟薄总说了,薄总开始躲她,那两年,她差点没熬住。”
周尧一句话也没接,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到现在,他都特别后悔。
要是没有那两年,指不定薄总跟简郸的感情就顺势发展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绊脚石,好事没做成,坏事倒是做了不少。
孟雪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调解道,“你其实也不用怪你自己,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呢,薄总想来也很清楚,这件事若没有你,他或许也会这么做;
所以你没发现,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将错误往你身上推吗?”
不是不推,而是根本推不动。
薄衾是个有理智的人,不会连坐错误,他自己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如此,孟雪倒是越发佩服薄衾。
周尧叹气,“算了,不说了,薄总对我有恩,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孟雪点点头,“那就用心用力的去找简郸,只要简郸找到了,薄总的阴郁会瞬间消失。”
周尧笑,“这倒也是。”
……
简郸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吹气球一样,变得很大,她睡觉的时候都感觉到沉重,而且有时候会伴随着呼吸困难,她翻身都困难,蹲不下身去。
更多的焦虑因为这些细节上的跟不上而增加,医生到家里产检的时候,告诉她她心情过于沉重,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她越发焦虑了起来,阿姨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体,只有大大的肚子显得惊人,担心得很,天天给蓝微汇报。
蓝微也特别担心,但是她知道自己被监视的,也不敢轻易去s市。
简郸情绪来得突然,有时候阿姨端个菜的功夫,她就能哭出来,简郸长得秀气精致,哭起来就让人心疼。
阿姨好几次都想问,简简,要不让孩子爸爸来陪你吧。
可是这么久,都没见到孩子爸爸,阿姨也不好多问,只能安慰她。
简郸抱着肚子,泪眼汪汪。
“阿姨,我就是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姨笑,宽慰她,“孕妇情绪变化无常,你这样很正常的,我儿媳妇怀孕那会儿,半夜也折腾我儿子满城市的跑;
你不必担心,怀孕时候,是焦躁一些,不过后期就好了,你有不高兴的事情,跟我说说,心情或许会好很多。”
简郸点点头,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好麻烦阿姨,她确实也是半夜想吃东西,有时候特别想吃那些垃圾食品。
总不能让阿姨去给她买吧?
她就会想哭,然后越想越难过,她想薄衾陪着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可只要一想,她就会更难过,然后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有期待,没有期待,那就没有更多的要求,她本就不该将薄衾扯进来的。
简郸想忍住的,不想过多的麻烦阿姨,可是孕期越是往后,她的心情越是压抑。
很多时候,孩子踢她,会让她越发焦虑还害怕,她深夜睡不着,然后就整夜整夜的哭。
在她最焦躁的时候,也是薄衾最焦躁的时候,整整四个月,他居然没有一点简郸的消息,她倒是会藏。
而周尧明显心情焦虑,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没问,大概能猜到是孟雪的问题。
偶然一天,路过秘书处的时候,倏然听到秘书们唠叨。
“周秘书这段时间消瘦得好快啊。”
“你们不知道吗?孟雪怀孕,八个多月,情绪起起伏伏很大,而且浮躁,整夜睡不着;
孟雪说自己做噩梦,经常半夜起来哭,医生说她抑郁,因为过于担心自己胎儿的健康;
孟雪不能睡觉,难道周秘书能自己睡觉?
当然是陪着啊,孕妇最大嘛,怀着孩子,真辛苦。”
薄衾脚步不停,进了办公室,也断绝了这些议论,只是在周尧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批了两天假期。
周尧意外的看着他,“薄总,我能调节过来。”
薄衾点点头,“多陪陪她吧。”
周尧愣了半响,没说话,良久,才缓慢的道谢,“谢谢薄总。”
这四个多月以来,周尧也发现了薄衾的变化,整个人阴沉冷漠至极,像是行走的冷冻机。
并且做事一丝不苟,容不得别人犯一个错,虽然给他假期,可他做错事,一样逃不了。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也是他。
从未有一刻,周尧希望简郸快点出现,薄衾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想过无数遍,找到简郸之后,他要如何教训小姑娘,可想了又想,到底是舍不得。
只要能找到简郸,他觉得他可以将这些事情都不当一回事。
没察觉自己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见不见的,知道那人在那里,就好。
察觉到自己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日日思念,日日想见。
等见不到人之后,才知道,自己能将底线降到什么地步。
……
“简郸,你这样下去,不行,要不,你联系薄总吧。”
简郸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终于没憋住,她抑郁了,阿姨告诉蓝微,现在简郸的情况很差,她很多时候都看着水果刀。
而且自己待着的时候,就发呆,表情平静得令人害怕。
蓝微知道,这样下去简郸会直接崩掉,她不想看到那样。
简郸不说话。
蓝微继续道,“简郸,肚子里的孩子,是薄总的,现在他也不可能打掉,你知道吗?
而且我听说,他从你消失后,一直在找你,我想,薄总不会让你打掉孩子的。”
蓝微劝诫着她,然后也十分担心,海恩也察觉到了简郸的不对劲,担心出事,也跟着劝。
赵琳琳跟林野知道后,两人也达成了共识,帮忙归帮忙,但是简郸出事,这件事就不会善了了。
他们很清楚。
蓝微那边劝了之后,赵琳琳这边也跟着劝,简郸眼皮动了动,“琳琳,牵扯到你们,该怎们办呢?”
赵琳琳叹息,“小简单,我们你就不要考虑了,你现在情况很严重,你知道吗?
只要你好起来,在薄总面前求个情,我相信,薄总会放过我们的,但是我们现在希望看到的是,你好起来。”
听到阿姨的汇报,她们眼皮直跳。
怀孕这么可怕吗?
还是简郸心理承受压力太大,所以才会特别焦虑?
林野倒是听出了噩梦,他都不敢让赵琳琳生孩子了。
蓝微跟赵琳琳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劝着简郸主动联系薄衾,薄衾那边在找人,简郸这边在受苦。
说不出谁比谁更可怜,可是薄衾大抵是很在乎简郸的。
从被人的只言片语中,能感觉到,而且参加商业访谈节目的薄总,看上去消瘦了好多。
整个人也如同泡在寒冰中一样,让人不敢靠近一步。
如此说来,他是在乎简郸的。
而且,远比她们想象中的在意。
简郸在好友的劝说下,足足思考了三天,她手里捏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熟烂于心,属于薄衾的号码。
只是一直没有勇气拨出去。
第五天,她在焦躁得几乎疯掉的时候,拨通了这个电话。
彼时,薄衾正在公司召开高层会议,消瘦下来之后,他的五官更是菱角分明,每一寸看着都锋利万分,面无表情最是吓人,就在寂静得落叶可闻的紧绷气氛里。
薄衾手机猛然响起,然后大家看到他看了一眼电话,眉梢微微一皱,接起。
随即,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