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窄了起来,街道两侧的房屋也不复整齐,参差不齐地挤在一起,却又有偶尔两栋三四层的小楼互相看不顺眼,赌气地移开,在中间留下一条黑漆马虎的巷子。
这里是城西,没有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没有街道两旁修剪整齐的灌木,更没有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路灯。天上的月光也不愿照亮这里,只是轻轻伏在最高的几幢建筑上面。视野中只剩下的几星远处建筑内朦胧的光,在冬日寒夜的薄雾之中带着层发散的小小光圈,好似个半透明的橘子。
此时已经快到午夜零时,整个城西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宛如一头陷入沉睡的巨大怪兽,但细细听去却有不少地方散发着悉悉索索的低沉声音。
在一条几日前的积雪依旧没有融化干净的阴暗小巷之中,徒步前进的暗卫队长举起右手捏成拳头,而后五指并拢指向了右前方的小院。
一名暗卫扎个马步,后背靠墙,两手托在胸前,举着另一人高过了墙头。被举起来的那人环视一圈,回手在腰后一摸,将一支细细长长的黑影放在嘴边,嘴巴一鼓便吹了出去。
有狗,已经中了麻药。他晃了晃手中吹箭悄声说道。众人也不着急,在墙外围成一圈默默等待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到五分钟,队长侧耳听着院内仍没有丝毫动静,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做了个示意属下的动作。
刚才托举的暗卫轻轻一跳手指扒住外墙,手臂一展,身子一勾,整个人便向只灵活的老猫般翻进了院子。
另一名暗卫掏出瓶子对着门轴喷了几下,又拔刀小心地扫过了门底和地面之间的缝隙。紧接着只听轻轻地“当啷”一声,门栓离开了插销,大门便从院中被缓缓推开。
“目标死亡,屋内有人,警戒。”翻入院中的暗卫一脸警惕地观察着小院中那栋漆黑平房。紧握着无光短剑的右手缓缓拉上了围在脖上的蒙面罩巾,左手对着众人一连变幻了三个手势。
被新喷上了润滑油脂又清理了底部的院子大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便被推开,迈入院中的陆冰一扭头便看到一团被铁链拴着的黑影正倒在院子中央,而黑影身下地上是一大滩干涸着看不具体的黑色。
刚才吹出麻药的暗卫压低身子轻声轻脚过去伸手在黑影上一摸便拔出了支短短的吹箭。微微举起对着暗淡的月光看了一下,又小心地在鼻端嗅嗅,反手将吹箭收回后腰,他这才伸出双手将地上的黑影翻转了个姿势。
原来是一只寻常用来看家护院的土狗,体型还算巨大。还好,陆风暗暗想着,如果被铁链拴住弃之于院中的是一具小孩的尸体,那今天的事情可就有点大条了。
喀嚓~破旧的低矮平房内突然传出一声轻响,听声音应该是屋内木头的柱子或房梁因为年久失修不堪重负所发出的扭曲呻吟之声。但院中的四人知道,更大的可能是屋内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不请自来并精心准备好了欢迎方式,只是有些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体重和房屋的坚固程度。
看家护院的狗看来已经死了几日,却就这么拴着链子在院中撂着。理应清晨三四点起床去进货而后最迟六点就要送至府中的菜农大半夜的仍不睡觉在房梁上玩起了失眠。陆冰皱起眉头拉上面巾,右手伸入怀中,抹开腋下他自己制作的简易枪带卡扣,缓缓推开了保险。
今天的事情,好像已经有点大条了啊。
咔嚓!平日里根本无法注意的声音在寂静冬夜里竟是如此响亮,四人同时一惊屏住呼吸瞬间停止了动作。然而足足过了五分钟之久,陆冰紧握抢把的手中已经缓缓渗出了汗水,屋内依旧沉默着,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在耽搁悄声摸到房檐下的四人分成了两组。陆冰、队长以及一名暗卫站到了门边,另一名暗卫则猫到了唯一一扇窗户下面。
薄薄的表面涂抹着黑漆的匕首伸进了门缝,一勾一推一挑,门栓便落了下去。暗卫队长左手扶上门把,握着短剑的右手举起,伸出了三根指头。
站在他身旁的暗卫压低身子,举起了手中的小圆盾和短剑。
一根指头放了下去。
窗边蹲伏的暗卫卸下背包,双手抓住了两侧包带。
两根指头放了下去。
陆冰怀中握着抢把的右手五指舒张了一下,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在衣内翻腾着。他盯着那扇陈旧的木门微微眯起了眼睛。
三根指头放了下去。
短剑在队长手中一转便成了正手,左手轻轻一推,缺少保养的扇叶发出一阵响亮的摩擦声音,屋门缓缓被推开了一道窄小的缝隙。
然而并没有人进屋,轻推完门队长便一个闪身躲回墙后抬起了右脚。而窗户下方的暗卫双手一扬将背包扔了进去。
破窗而入的背包内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甚至盖过了下一瞬间队长踹开大门的声音。
咻~那只挑开门栓的匕首划破空气率先冲进了屋子,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面小圆盾以及两把分别向门内左右两侧刺出的短剑。
噗~“嗯!......”黑暗的房中响起一声闷哼,也不知是哪支利刃尝到了一直渴望的鲜血。
扑通。沉重肉体无力倒地的声响传来,门后的地板上突然伸出了一双还在微微颤抖的小腿。
“门厅安全。”
迈过那具正在逐渐变凉的身体,陆冰眨着眼睛以求能快速适应屋内更加深沉的黑暗。
“右屋安全。”
持着小圆盾前方开路的暗卫抬手便对着床上躺着的黑影连戳两剑,和身后紧跟的队长观察过屋中可能藏人的柜内床下,边边角角之后,又谨慎地向着左侧屋子一路搜索而去。
这应该就是守门仆人嘴中那个这几日由于生病而没法前去府中送菜的伯尼了。陆冰站在房门口望着躺在床上胸口毫无起伏地黑影,那这几日代替他送菜的“儿子”又在哪里?
谁知道呢,或许刚才在门口见过,而现在夜风一吹已经变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