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残忍的一段灰暗时间啊。
黑云倾轧,鲜血铺路,连带着各大城池护城河的水中都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陆地上的嘶吼声,空中的哀鸣声,海中的巨浪声,全部混杂在一起,没有一刻停歇。
而在这些声音之下的,是皮开肉绽的白骨,是从体内流出的残破内脏,是满地的断肢尸骸。
妖界本是分离两岸,正邪由妖河界分离,妖河界以北是神兽之地,而南方则是凶兽混杂的地域,被称为凶恶之域。
相比较于凶恶之域以兽的本性行事的原则而言,北方则更多的是以家族相传的生存之道,更多的是智慧与规则。
南北各有四兽镇守,尽管偶有摩擦,千万年来却还是各自安置,大体上算得上是和平相处。
直到万年前,凶恶之域的祭坛因为内部权利争夺被破坏,凶恶属性妖力在南方越来越少,为了避免被北方妖族吞噬合并,于是以破坏北方祭坛为目的的兽战开始。
战争是由四大凶兽饕餮、穷奇、梼杌、混沌一同联合掀起,而为了守卫北方天道祭坛,四位神兽不得不迎战。
这原因听起来都觉得有些好笑,但却实实在在的给妖界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万年前)-
“睚显,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是的,王上。百万妖军牵制,二十万摧毁祭坛,此番出行必定万无一失!”
说话的人一身青黑色染血的骨甲,头上一对龙角已经表现出了此人的身份,正是梼杌身边的第一大杀神,睚眦。
于是一声令下,百万之师倾巢而出。
用众兽尸体填分开南北的妖河界,其它妖兽踏着尸体而过,入侵北界。
比起兽性本能的妖兽而言,北界虽有军队,却仍将明显处于劣势,但有天道祭坛所护,也勉强把战局拉到了持平。
但象征着和平正统的神兽,到底是比不过兽性的奸诈狡猾,天道祭坛被恶兽从地下破坏。
而在天道祭坛损坏的一瞬间,苍穹开裂,似乎是硬生生的被撕成两半一样,雷火天降,无论是恶兽还是妖兽,只要沾上必然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唯有生于火焰的朱雀一族,与拥有九命的狐妖与猫妖,尚且还在苦苦挣扎。
天道祭坛,只生最纯粹的妖力,而祭坛的来源,便是天道本体的一部分。
天道本体受损,天崩地解,天火雷劫同时降临,这一次,是妖界诞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劫难。
此时四大神兽虽还都在,但除去朱雀之外的三神兽,都被突如其来的天将降罚伤了本源。
天道的损伤,是需要万物本源来修补的。
恶兽纷纷四处逃窜,但数量仍旧在迅速减少,到最后几乎没有任何活口,种族则几乎全部灭绝。
而妖兽们被朱雀用羽翼庇护,伤亡仍旧惨重,但种族至少仍在延续。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穹顶之上的缝隙终于有了合拢的趋势,同时,四大凶兽已死的消息传来。
损害天道本体的是这些凶兽,最早被天道处死的自然也是它们。
然而在此之后,苍穹的裂缝就再没了合拢的趋势。
养伤的四大神兽此时也明白过来,万物本源可以修补天道,而拥有本源最多的,就是四大神兽与四大凶兽。
凶兽必死是天道的裁决,它们的本源自然已经用来修补天道。
而神兽究竟要不要用自己的本源修补剩下裂痕,由它们自己决定。
于是,青龙,玄武,白虎,朱雀,为了它们的子民,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穹顶的裂缝又一次开始合拢,然而,还不够。
接下来的,就是四大神兽的从属部落。
从修为最高最年长的青丘之主开始,直到最后猫妖族的王。
天空终于又一次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天火雷劫也不再无止境地倾泻而下。
而在妖界剩下妖族的悲恸与期盼之中到来的,是连续三个月的倾盆大雨。
陆地上的暗红血渍被冲刷干净,与此同时,妖界的重建也在陆续开始。
等到三月之后第一缕阳光透过重重阴云,照射到妖界陆地上时,妖界的秩序已经重新搭建起了雏形。
开始有孕育期较短的妖类出生,种植到土地中的植株也开始破土而出。
一切似乎都已经逐渐开始恢复正常,然而那些死去的妖兽,却再也无法回来。
这是经历过那次劫难的所有幸存者,心中的一道永远去除不掉的疤痕。
刻入骨髓,融入血肉。
自此,天道祭坛仍在,却是自己的庇护者们用性命熔铸而成天道祭坛。
庇护了妖族千万年的四大神兽,引起了这一场妖族大劫的凶兽之域的所有种族,还有数不清的无辜妖兽。
它们甘愿也好被迫也罢,所有的爱恨情仇皆封于那九尺高的祭坛之中,再也了无声息。
而江薄的妖父妖母,那是还都是不过百年的小妖,江薄更是还未出生于世。
自此,这一场劫难便永远被封于书中,封于记忆之中,此后的后辈再听说这件事,便只由族中长辈描绘,再不知其究竟如何惨烈。
唯有九尾狐与猫妖二族除外。
死一次,生前的记忆便会加深一次,最后影响其血脉至亲,有了刻在灵魂之中的传承记忆。
就如同在纸上用刀刻画一般。
一刀,九层之下的纸张不受影响,但两刀三刀四刀……九层以下的第十张纸就会同样被划开,然后流出淋漓的鲜血。
而这伤口,会随着九尾狐族与猫妖族的妖年龄修为的长大而撕裂的越来越大,直到它们看到祖辈所经历过的一切,直到它们能够看到整场浩劫。
而江薄,本就已经有了模糊的印象,而在一次次的位面穿梭中一次次挨近天道,传承的记忆也就随之越来越迅速的清晰,并且慢慢变得连贯。
将那场浩劫口口相传给自己的后辈已经成了妖界不明文的默认规定。
一是为了敬重牺牲者,二是为了警醒后人,绝不能让浩劫再次发生。
江薄没有后辈,就算有,它们也拥有传承的记忆,根本不用口口相承。
但是第一次开化出灵智的植物,一株用她的妖力温养出来的猫薄荷,自然是没有传承记忆的,也没有长辈口口相传。
——毕竟晏禾就是猫薄荷妖的创族老祖了,非要找父母的话,大概是一株早就划成肥料的猫薄荷吧,毕竟他没开化灵智的兄弟姐妹们都不知道有多少代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