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换个地方住吗?这老宅看着越发的阴气森森了,你还一个人住着,不难受,不觉得膈应?”
邵启越现在每次过来这里,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并且屋子里的温度,明显要比外头低。说起来,这大屋里,也是死了不少人。
邢司翰倒是不以为意,兀自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说:“还好,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有瓦遮头,有被子盖,能吃饱穿暖就行,哪儿还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这里是我家,我不住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啊,对了,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上那儿去了,那场暴动之后,好像就再没有见过他了。现在邢氏名义上的董事长也成了你大伯,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他那么对你,你就这么轻易让他跑了?”
邢司翰嘴角微的一挑。
邵启越啧啧了两声,“说起来这个邢越看着斯文,做出来的事儿也真是让人发指。那时候,若不是他把你的消息透露出去,你也不至于伤成那样。真是,欠他一颗肾,付出的代价也真是惨痛。还有他那个妈妈,也是个不正常的主,看着是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谁说不是,就是这样两个人,把他原本幸福的家,整的支离破碎,到了最后,他们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依旧觉得自己是最痛苦的人,而他们邢家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是自作自受,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报应。
到了最后,他们仍然死不悔改,怨天怨地怨别人,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做错的。
季曼琳不觉得自己制造车祸,害死邢司翰的母亲是错,也不觉得把已经不再爱她的邢显益故意弄成植物人是错,更不觉得她用这种方式进邢家的大门有什么错!
她到最后,仍然坚定不移的对邢司翰说:“错的是你们,错的是你母亲,还有你爷爷!是你们拆散了我跟显益,如果不是你的母亲,现在我们一家该是多么幸福!邢死显益说过要娶我的!他说过要给我一个幸福又光明的未来,他说过这一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不管家里同不同意,他一定会想办法跟我在一起,就算是脱离邢家,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就是因为你那该死的妈妈,是她非要嫁给显益,如果不是她这样执着,他们又怎么会结婚!苏皎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她只是出生比我好,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是!她凭什么跟显益结婚!又凭什么让显益对她产生感情!第三者,可恶的第三者!就该死!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邢司翰看着她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说着这些话,一双眼睛赤红,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柔软,一会坚毅。像个疯子一样,不过从始至终她的背脊都挺得笔直,微微扬着下巴,那是一种永远不服输的神态。
可她心里也明白,到了今天,她已经输的一败涂地,其实从邢显益跟她说了那句对不起之后,她就已经输掉了,输掉了所有。她一直脐带着他给她新的生活,一直期待着可以变得更好,她不停的学着豪门太太该做的那些事情,连礼仪都学全了,可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对不起。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她付出了那么多,一句对不起又怎么可能弥补的了一切?
她站在被木板封起来的窗户边上,只露出点点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光,她的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块,指甲用力的掐着指关节,一直到她感觉到皮肤破裂,她才慢慢扬起了嘴角,说:“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是他没有遵守诺言,是他先变的心!从头到尾,都是他变了,不是我!”
“变心就要死?就该让他家破人亡?”
她猛地转头,瞪大眼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当然会这样说,因为你也是男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了解,一个女人等待一个男人那么久,付出那么多,等回来的却是一句对不起!他耗费的不单单是我的真心,还有我的青春!我确实出生不好,可我出生不好,是我自己能够选择的吗?我出生不好,就可以被他这样糟践?他一句对不起,就磨灭了全部,你觉得你父亲是个好人吗?他不爱你的母亲,却娶了她,然后爱上你的母亲,遗弃了我!”
“你恨我,是因为我破坏了你的家,可你有没有想过,邢越比你大三岁,你的父亲在生你的时候,还跟我在一起!从来就没有断过!他不爱的你的母亲,却跟你的母亲生了你!你以为你的父亲又是什么好东西?这所有的一切,都要怪邢显益,他害苦了我,也害死了你的母亲,害的这个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半点也不后悔我做的一切。”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邢司翰的面前,眼里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良久。
嘴角缓缓的上扬,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她的手指还未触碰到他的脸颊,他就一下侧开头,避开了。她的手悬在半空没有动,只笑着说:“你想用我来威胁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到最后,一定是你输,一定是你。”
她说着,突然睁大了眼睛,毫无预兆之下,她一头撞在了旁边突出的墙角上,额头一下就撞出了一个大骷髅。然后,整个人沿着墙壁缓缓的滑了下去,她瞪大眼睛,用仅存的最后一口气,笑着说:“邢显益,我不会放过你。生生世世,再生再世,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死的样子有些瘆人。
周江原本想叫救护车,被邢司翰拦住了,走到季曼琳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才缓缓蹲下了身子,看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缓慢往下顺,帮她合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去判断对错,就像季曼琳说的,他的父亲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对季曼琳来说,邢显益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耗费了青春,甚至为他生了个儿子,却什么都换不回来,只换回一句对不起,谁都没有办法坦然的去接受一切,更何况像季曼琳这种执着到偏执的女人。
说起来,是邢显益运气不好,碰上了这样一个疯狂的女人。而季曼琳也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
可谁又能指望谁一辈子不变心呢?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办法保证,对一个人,一心一意,到死了都不会变心。但是责任心,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男人更应该有。
……
邢越确实是一个聪明又有心计的男人,即便被邢司翰整成那个样子,他依旧没有放弃过要反扑。找准时机,就想给邢司翰一记下马威。
他在邢司翰身边的人里,准确找出了叶荣霍的人,其实他也不清楚邢司翰背后的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人是想利用邢司翰来对付顾景善,所以他故意透露了邢司翰与顾景善联合的消息。
又给顾景善发了信息,告知邢司翰的一切都是装的,并且在他身边还有邢司翰安插的眼线。
这样一来,他们三方争斗,他便可以渔翁之利。这样就能将邢司翰置于死地!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恨毒了邢司翰,只要他死,他便痛快。打从心里的痛快!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输了,并且输的非常惨。原因便是陈曦。
她告诉了邢司翰所有的一切,当然,她说这些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放他们离开这里。她知道邢越不会同意,所以她希望邢司翰可以帮忙,用强制的手段把他们送回新西兰。
那是季曼琳刚死的第二天。
陈曦的眼神坚定,她并没有用这个来威胁邢司翰,而是将整件事先同他说清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不是说过不会背叛他了?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眼神是那样的坚定,说:“我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邢司翰不语,只微微歪头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再看到他这样下去,我知道,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真正的开心起来,邢爷爷死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可能开心起来。他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偏执,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的本性不坏,他甚至是个很孝顺的人!你以为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对着两具尸体那样,他心里就好受吗?你以为他不希望爷爷和爸爸可以入土为安吗?”
她说着,眼眶开始发红,“可是他也知道母亲这么多年有多痛苦,他只能由着她,做她想要做的事儿,做她认为开心的事儿。你以为邢爷爷到死了都不肯让他这个孙子,他心里就好受吗?他那样努力的让自己便的更好,更优秀是为了什么?他不过是想得到这个家的承认,他只是想要一个家,就那样简单。”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事儿,你们邢家谁都不愿意做。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要一个家,他曾经也是用了心思,真心实意的想要进入这个家,把你们所有人当成自己的家人。那时候,他甚至还拿出了一颗肾脏。”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淡淡的笑了一下,深深看了邢司翰一眼,说:“我知道,这句话你已经听腻了,你甚至已经不想再听了。就像你自己说的,他们做了那么多事,这一颗肾脏你早就已经还清了,你们早就已经互不相欠了。”
“可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为的是什么,只一句互不相欠吗?你知道的,从来都不是。如果那时候,老爷子可以给他们一个名分,就算是住在外面,当做二老婆来对待,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邢司翰已经对这件事烦透了,人都已经死了,全部都死了,现在说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回不到过去,更不可能重新来过。也许重新来过,结局还是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也许邢越确实只是想要一个家,可季曼琳却绝对不是独独只要一个名分,甚至是二老婆就可以。
他微微拧了眉头,陈曦眼尖的看到,便不再多说,而是走到他的面前,直接跪了下来,“我说那么多,把这些消息放给你,只是想让你放邢越一条生路,我保证,从今以后,他都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现在把他变成这个样子,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就看在……就看在当初他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就给他一条生路,好不好?”
陈曦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裤脚,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我会带着他永远留在新西兰,永远都不再回来,也不会让他在兴风作浪,如果可以的,我希望阿姨……”
“她已经死了。”邢司翰毫不犹豫的说。
陈曦闻言,微的怔了怔,木木的看着他好一会。
“她是自杀的。”他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说道。
陈曦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轻点了一下头,吞了口口水,说:“也好。也好。那样邢越就更不会再来找你报复了。”
邢司翰低笑了一声,说:“是吗?不见得吧,他若是知道季曼琳死了,这一笔账必然是算在我的头上,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都还要反扑,我放了他,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不会。你相信我,你看这一次他偷偷做了那么多,我不还是来告诉你了吗?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绝对不会成功。更何况,以你的能力,就算放了他,他哪儿还有能力再来找你报仇。”
邢司翰不语,一只手抵在嘴唇处,静默着没有说话。
陈曦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突然冷了下来,那目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的说道:“让他失忆,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失去所有的记忆。他忘记了一切,那么就对你不会再产生任何威胁,我也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永远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失去记忆?那不是便宜了他。”邢司翰冷然一笑,摸了摸嘴唇,似是想到什么,说:“要不然变成植物人如何?当初他们对我父亲就是这么做的。他要是变成植物人,我倒是可以放他一条生路,那么你是否愿意?”
陈曦闻言,眼眸微动,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会这样狠。
邢司翰没有等她的回答,只说:“你去考虑一下,如果愿意,再来跟我说。”
陈曦离开了书房,第二天,邢越瘾头发作,被邢司翰关在房间里,不给他货源。房间里发出了巨大的动静,邢越歇斯里地的吼叫声隔着厚重的门板,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恐怖。
陈曦缓步走到门前,手里拿着钥匙,犹豫了数秒,还是打开了门,迅速走了进去,并把门反锁。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邢越给翻了底朝天,砸掉的砸掉,砸不掉的就扯乱。他看到陈曦,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一下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手背上全部都是血,那双眼睛红的可怕。
他似乎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吞了口口水,一字一句的笑着说:“陈曦,你去求求邢司翰,你去求求他!用你这张脸去求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让他救救我,救救我吧!”
陈曦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你说话啊,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你有顾落的脸,你有顾落的脸,一切就好办了。他意乱情迷的时候,一定分不清楚你到底是顾落还是陈曦,你杀了他。你去杀了他!”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捏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紧,“不,不是,他不能死,不能那么轻易的死掉。你……你去给我把东西偷来,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陈曦,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求你帮帮我!”
陈曦伸手,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说:“邢司翰不会再给你任何东西了。你做的那些事,他全部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已经决定彻底的放弃你,你现在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不,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不会,绝对不会!”
陈曦用力的吞了了口口水,笑说:“他会,他会知道,是我告诉他的。”
她的目光清明,没有丝毫躲闪,不等他有什么反应,一下抱住了他的身子,邢越有些不敢置信,低低的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阿越,我不想看到你再这样下去,你不该是这样的。”她紧紧的用力的抱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救你出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救你初期。阿越,对不起,对不起!可我一定要这样做,必须要这样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永远不再嫁人,这一生,只会陪在你的身边,好好的照顾你。你就当我是自私好了,我真的不愿意你再这样下去。”
话音未落,邢越就一把将她给推开了,目露凶光,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他的手劲很大,一下子过去,陈曦直接倒在了地上,口鼻出血。整个人瞬间就懵了,紧接着,便是邢越疯了一样,对她拳打脚踢。
她一点儿也没有反抗,甚至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最后,她的神智都模糊了,邢越才停了下来,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哭声,勉强的睁开眼睛,她便看到邢越跪在她的身边,低着头,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正在哭泣。
她的心一阵阵的酸楚,她从来没有见过邢越哭,就算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她艰难的抬手,一下握住了他的手,含含糊糊的说:“阿翰,放手吧,我求求你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就在陈曦支持不住,手要落下去的时候,邢越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低低的说:“好,好……”
然,陈曦并没有听到,她已经昏迷了。
陈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邢司翰就立在床边。她见着他,吃力的坐起了身子,张了张嘴,只一句话,却是那么难说出口,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邢司翰转头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笑说:“真是没有想到,你对他用情至深啊。竟然敢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进去,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陈曦的脸被打的鼻青脸肿,已经不太能看的出来她原来的样子。
她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邢司翰也不再开口,只等着她酝酿好了,自己说出来。
陈曦在心里不断的挣扎,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说:“我……我答应你说的,把他变成植物人,我会照顾他,这辈子都会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我只要他好好的,不要再这样下去,这样就够了。”
“他如果知道,一定恨死你。”
“没关系,他只管恨我,总好过一辈子不人不鬼的样子。”
“好,那么等你身上的伤,好一些。我会替你们安排,离开兴港城。记得你说过的话,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我一定说到做到。”她说着,闭上了眼睛,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然而,最后,邢司翰并没有让邢越变成植物人,而是如陈曦说的那样,让他永远失去了记忆,同样也失去了智商,成了一个大傻子。邢司翰对他终究是手下留情的,变成傻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烦恼,也不用存着那些痛苦的记忆继续活下去。
他们回到新西兰,当邢越醒过来的瞬间,陈曦又惊又喜,当他说出第一句话,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傻了,可是对陈曦来说,他也是重生了。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再分开,也不会再有争斗痛苦。她一把抱住了他,说:“你不要怕,我是你的妻子,我叫陈曦。”
……
邢司翰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小段视频,递给邵启越看,视频里面的内容是邢越和陈曦。很明显可以感觉到邢越的举止行为不同于正常人,他还对着镜头招手,说:“弟弟你好,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一定给你出头昂。”
“他疯了?”邵启越说。
“傻了。”他笑着,喝完了酒杯里最后一口白开水,“你不觉得他现在可爱多了吗?”
“你啊你,那时候还说要折磨死他,最后还是放过他。”
邢司翰摸了摸自己肾脏的位置,说:“谁让他以前救过我。”
邵启越看了一下时间,说:“好了,时间不早,回房间休息去吧,我也走了。”
“嗯,让周江送你,我也有些累了。”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对周江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上了楼。
邵启越离开的时候,还是嘱咐了周江几句,让他好生看着点,有什么事儿,就立刻给他打电话。
那天晚上,周江一整夜都守在邢司翰的房间门口,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然,邢司翰却睡的不错,一夜无眠,天一亮,他就睁开了眼睛。如今他的睡眠很浅,只需要一点儿声音,一点儿光线,他就会立刻醒过来。
而他自己本身也不太愿意多睡觉,只怕自己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就会一直这样睡下去。
他起身梳洗好,穿好衣服,就打开了门房,恰好看到周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见着他出来。迅速收敛,冲着他笑了笑,说:“早啊,翰哥。”
“早,你今天就不用跟着我了,去房间补交吧。”邢司翰一眼便看的出来,他这是在他的房门口守了一夜。
周江抓抓头,说:“不用,我精神好着呢。”
“要你去睡就去睡,不要那么多废话,我会让刘文骞过来。”
见邢司翰这样坚定,他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跟他一块吃了个早餐,就回房间睡觉了,睡觉之前,给刘文骞打了电话,同他说了一下邢司翰现在的整个精神状况。
刘文骞到的时候,邢司翰就坐在客厅里喝茶,见他来了,他便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说:“走吧。”
今天,是顾景善入土为安的日子,他自然要去看看。
他到的时候,黎静静他们还没过来,墓地里静悄悄,空荡荡。一大清早,除了管理墓地的管理人员,过来打扫一下,就没有别人,他算是早的。
邢司翰双手抵在手杖上,站在属于顾景善的坟墓前,思绪飘远。
那一夜,他入夜进了落园,原本按照顾景善的警惕,这一趟,并不是会那么简单,可他却简单的浸入到了顾景善的房间。
他就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开着一盏夜灯,那样子,就像是在等他。
邢司翰站在房门口,顿了一下,却没有丝毫退缩,走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门,仿佛两人说好一般,低声说;“我来了。”
顾景善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缓缓吐了出来,笑了笑,说:“阿翰,我等你好几天了。”
漆黑的窗户上,倒映着他半张脸,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嘴角微扬。
邢司翰往前走了几步,只立在他的身后,同样带着浅浅的笑,说:“让善哥等久了。”
“等再久都没有关系,我只怕你不来。”他又抽了一口烟,转过了身子,面向他,扬了扬下巴,“说吧,你来的目的。”
邢司翰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眼神清明而又淡然,里头还透着一抹坚定,他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聊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噢?”
“善哥,从我第一次认识你开始,我就真心实意的把你当成是大哥,从来也没有第二份心思。当初我喜欢顾落是真心,后来我变心黎静静也是事实。我喜欢上黎静静不是现在才发生的事儿,十八岁那年,或者更早一点,我就已经变心了。那时候,黎静静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思,她年纪不大,人又傻乎乎的,别说什么心机,就连一点儿私心都是没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问题,是我先做错的事儿,从来都与她无关,一直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她,而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面的在顾景善面前说出这些话,这些他一直都不敢说的话。
顾景善的脸色微沉,可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冷然一笑,说:“你以为你说这一切,就能帮黎静静脱离一切?”
“不,我没有要帮任何人脱罪,我今天来,只是想老老实实的跟你说清楚以前的事儿。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指望你会原谅我。是我没有遵守诺言,是我先变了心。其实,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要跟落落坦白,可还没有等我坦白,事情就发生了,并且接二连三的发生。落落死了,我想跟她说的话,永远也不能说,我也决定不再说了。她的死与我有关,所以这个责任,我抗下。不管她是生是死,我都决定,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他微的抿了一下唇,“但我还是要说明白,如果这些事都没有发生,我会向顾落坦白一切,并请求她的原谅,然后分手。”
话音未落,顾景善一下站了起来,一拳头挥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个混蛋,你知道落落有多喜欢你吗!”
邢司翰侧了一下头,嘴角多了个细微的伤口,很快就出了血。
“就算她多么喜欢我,这也是事实,是我那时候的想法。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我知道自己不该,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的心。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我知道自己没有脸见任何人,可这就是事实,我一直不敢跟你说的事实。”
“嗬,很好啊,你现在说了,我更不会放过你!想叶荣霍合作是吧?邢司翰,你现在不但背叛落落,你同样也背叛了我!可你们低估了我顾景善的能力,我若那么容易被你们打倒,我便不是顾景善!”
邢司翰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我来的另一个目的,是想跟你合作,让叶家彻底消失,让叶荣霍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
顾景善冷哼,“你以为我会相信?”
“等叶家败落之后,你要怎样对我都无所谓,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求你放过黎静静,让她彻底的从这场斗争中脱离出去,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叶荣霍现在也盯上了她,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行动。黎静静若是落在了他的手里,那便真的是生不如死。”
“这样的结果,我乐见其成。”顾景善说,“邢司翰,你哪儿来的信心,以为我会帮你救黎静静?别忘了,是你们两个一起害死落落的!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落下,房间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两个人一般高,就这样对视良久。
终了,还是邢司翰才退一步,他深深看了顾景善一眼,旋即垂了眼帘,缓缓的屈膝,紧接着,双腿便跪在了地上,说:“善哥,我求你,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只要你放过黎静静。”
“我要你去死,你死不死?”
“死。”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头,目光那样坚定。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跪在顾景善的面前。
他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冷冷看着他,良久,顾景善才猛地推开了他,“没出息的东西,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下跪。邢司翰,你这样做不了大事,更成不了大器。”
“我不想做大事,也没有想过要成什么大器,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因为我,她受了太多的伤害。我希望她可以重新生活,生活在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善哥,求你放过她,我愿意替她承受一切。”
那一日,顾景善虽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但之后做的事儿。代表着他的立场。
其实当他向他坦白的那一刻,顾景善已经决定放过他们了。
……
这是耳边传来脚步声,他侧过头,便看到黎静静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墨镜,正往这边走过来。她抬头见着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径直的走了过去,跟在她身后那几个人,邢司翰认得,是顾景善以前的忠仆,还有几个忠心的手下。
一个两个眼里含着泪,在黎静静的吩咐下,将他的骨灰,放了进去,然后封上墓碑。
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是顾景善自己留下来的,他到底是自己命不久矣,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连装骨灰的盒子,都是他自己准备好的。那张照片上的顾景善还很年轻,看起来甚至还有些稚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黎静静拿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就察觉到,是一张被剪过的照片。后来,她在落园,顾落的房间里,看到了这张完整的照片,是他们两兄妹在一块的合照。
两兄妹的眉眼长得很像,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黎静静想,这应该是顾景善唯一一张拥有灿烂笑容的照片了。黎静静没有待太久,等顾景善入土为安之后,她拜了拜,就走了。
邢司翰紧随其后。
出了墓园,邢司翰才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她,说:“刘文骞有事先走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黎静静淡淡瞥了他一眼,笑说:“邢先生,你看那边。”她说着,往不远处站在车子边上的刘文骞指了指。
刘文骞见着情形,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即转身上了车。下一秒,就迅速开着车,飞快的走了。
黎静静脸上挂着笑,侧头看了邢司翰一眼,说:“你的手下就是这么对你的?这种手下。你竟然留到现在,不应该早就开除了吗?”
“所以,现在你是否可以带我一程?”
“不可以,不过我可以帮你追到他,然后让他回来接你。”她嘴角一扬,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邢司翰咬了咬牙,快步上前,迅速拉开了后座的门,先坐了进去,说了声谢谢。
黎静静站在一侧没动,只静静看着他上车的样子,眉梢一挑,说:“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这样没脸没皮。”
他坐好,对着她笑了笑,说:“我是想让你帮我追上那畜生,我怕你自己去追,一会他不肯回来。不如,我跟你一块去更好,你说是不是?”
黎静静哼笑一声,拉开车门,弯身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说:“那你可坐稳了。”
话音落下,她一脚油门直接踩到了低,车子一下子飞驰了出去。
这一路上,车速就没有降过,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就看到了刘文骞驾驶的那辆宾利车,开的不快,稳稳当当的行驶在马路中间。黎静静嘴角一样,又加大了油门,直接超了过去,然后在车子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车距很近,幸好刘文骞的车速不快,迅速的停了下来,堪堪就停在她的车门边上。黎静静回头看了邢司翰一眼,只见他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神色严肃,就那样看着她。
她微微顿了一下,立刻收回了视线,说:“好了,帮你追到了,你可以下车了。”
“你现在开车一直是这样吗?”他突然一本正经的问。
“我怎么开车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看着别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以为意,“你现在该下车了。”她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邢司翰推开了车门,下车之前,对她说:“以后不准这样开车了。”
他的语气严肃,却没有什么怒意,只是关心。
这是,刘文骞已经下车,走到车边,伸手将他扶了下来。关门之前,他又说了一次,“慢点开。”
黎静静只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随后,他便关上了车门,由刘文骞扶着,走到车边,上车之前,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此时,黎静静恰好在看他,这一眼望过来,让她惊了一下,立刻转开了头,打了方向盘,迅速的离开了。
刚才那一眼,看的黎静静有些慌张,她这样子,简直像是落荒而逃。可她又控制不住的深踩油门,只希望快点逃开,生怕他会看出点什么来。
……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黎静静一个人去了不少地方,连沈丽君的墓地她都去看了看,很简单的修葺了一下,总比之前那样杂草丛生要好的多。而且周边的杂草,似乎定时都有人过来清理,一会都干干净净。
她还去看了奶奶,黎萱一,甚至连黎晋华都去看了一眼。
黎家的人如今零零落落,据说黎凡茜彻底的成了太妹,黎阳放出来之后,在做烧烤生意。一说到女儿,他就摇头叹息。不过黎静静也只是听说,她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亲自去找人看他们的丑态。
倒是有一天,她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眼熟的很,是个搬运工人,当他走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傅一舟。
他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她,嘴里叼着一根烟,胡子也不挂,邋里邋遢,就这样从她的眼前走了过去。她只是看着他走远,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真没有想到,傅一舟竟然会沦落至此。
也不知道傅靖州对他做了什么,或者他们傅家发生了什么。
看到傅一舟,她便想起甘梨,也许她该去看看她了,并亲自告诉她,这些年她过的不错,并没有死。
想到这里,她就直接开着车过去了,顺道去医院把骆一带上。
没想到的是,邢司翰竟然也在。
甘梨看到她,十分震惊,但高兴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像个孩子一样,然后紧紧的抱住了她。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进去的时候,邢司翰就坐在客厅里,正在吃茶。
黎静静有一阵没见着他了,他倒也没有对她死缠烂打。
傅靖州拍了一下邢司翰的肩膀,说:“好你的阿翰,还说是兄弟,你都不告诉我,黎静静是假死,还害的甘梨伤心的那么久!你存心的是不是?”
邢司翰但笑不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便起身,说:“我先走了。”
此话一出,不但是傅靖州和甘梨,连黎静静都愣了一下,有点没有想到,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傅靖州说:“刚才还说要吃饭,这会怎么要走了?”
“不吃了,我有点累,得先去一趟邵启越那儿,然后再回家休息。”
黎静静垂着眼帘,脸上带着无谓的笑容,看似不理会他的去留,正同小迪说着话。傅靖州看了黎静静一眼,又看了看邢司翰,搞不懂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也没多问什么,只将邢司翰送到门口,低声问:“怎么回事啊?她来了你就走,你两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她不高兴,她过来是来找甘梨叙旧的,应该开开心心的,我在她肯定不快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回去吧,对她客气点,知道吗?”
傅靖州拧了一下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毕竟以前跟现在不一样了,走了。”他说着,缓慢的走了出去。
傅靖州在朋友的问题上,向来是个直肠子,更何况,他也知道邢司翰的情况,黎静静这样对他,作为兄弟,自然是看不过去的。进了门就没有好脸色,沉着脸,坐在一旁。
黎静静不管他,只同甘梨聊天,聊这几年在国外的生活,说的有声有色。每次说到兴头上,傅靖州就哼一声,直接把气氛打掉。
最后,还是甘梨受不了,回头,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去厨房做饭去。”
“我不去。”他冷冷瞪了黎静静一眼,“吃什么饭,有什么胃口吃饭。”
黎静静抿了唇,笑容浅浅,喝了口水,“傅靖州,你这是不欢迎我的意思啊?成,那我就带着甘梨和小迪,出去吃,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可以吗?”
“你这女人,还真是越变越冷血。阿翰都这样了,你还要这样对他,有意思没有?他这辈子碰上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自打跟你发生那事儿之后,他的人生就没有一天好过,现在终于摆脱一切了,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过点好日子,别再折腾了。他那身子骨,真正说起来,还能折腾多久?你就想着你自己,你现在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越活越美丽。可他呢?他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
甘梨这会是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巴,压低声音说:“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你掺和个什么劲?八婆一样,你若是还要再哔哔,就给我出去!”
“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觉得他们爱瞎折腾!这人能活多久,谁知道,非要等死了,再后悔吗?”他说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出去!”
他说完,拿了外套就走了。
甘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黎静静说:“他有病,你不要理他。”
黎静静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傅靖州说话固然不好听,可有些话,却句句插在她的心坎上。所以,真的是她过分了吗?
原本应该很开心的,可黎静静却吃的食不知味。
小迪和骆一都长大了不少,竟然腼腆了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玩成一团。小迪也变得矜持了,饭后,两人就坐在一边,头挨着头看漫画书,也不闹腾。
黎静静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微微有些发愣。
甘梨问:“还回去吗?”
“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有时间就来纽约玩,我有地方招待你。”
默了一会,甘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么,你跟邢司翰就这样了?”
她微微抿了唇,过了好一会,才轻点了一下头,说:“嗯,应该就这样了吧。”
甘梨点点头,说:“也是,你现在适合更好的人。邢司翰现在的状况,多半是要拖累你的,他若是有点良心,也确实不该跟你再纠缠下去。”
黎静静其实并不是很想问,他究竟有多惨,除了少了一条腿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伤。可她到底是不敢问的,她笑了笑,说:“还是你站在我这边。”
“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本来就不是谁可怜,就一定要完全原谅他所有的过错,对不对?不然的话,杀人犯把自己整的可怜一点,就不用坐牢了?”
黎静静只是笑,说不出话来,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去附和这句话。她终究还是心疼邢司翰的遭遇。
甘梨暗暗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对邢司翰还是有情,要放下她心里那个结,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她只是害怕,邢司翰那样的身体,有没有这个时间去等待。
如果最后他们还是要在一起,她是也真的很想劝说黎静静,珍惜时光,岁月蹉跎不起。
可她知道,现在不能说,只有黎静静自己想明白了,她说这句话才有用。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拉着黎静静的手,说:“静静,有些事你一定要好好的考虑清楚,一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黎静静不愿再说这些,便转了话题,问:“你怎么样?你跟傅靖州还好吗?”
“挺好的。”说到这里,甘梨脸上的笑容温和了不少,带着一点儿难掩的幸福。
“一看就知道好。生活幸不幸福,男人对你好不好,其实从神态上就能看的出来。看来,不是所有镜子破了都难以重圆的。”
甘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后特别认真的说:“靖州真的很好。”
黎静静坐了一会,就带着骆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有片刻的走神,差一点儿出了车祸。回到家的时候,她便接到了邢司翰的电话。
她的语气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耐心。
可邢司翰却依旧好脾气,说:“以后开车小心点。”
“你跟踪我?”
“没有,我只是不放心不开车。你放心,我并没有监视你的生活。”
“邢司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今天去找甘梨,你竟然在那里,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儿吗?我上次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是不是要我再说一遍?”她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恕我按这一连串的话。一抬头,便看到自己有些狰狞的脸,带着怒意。
可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你以为我一来你就走,你就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做!邢司翰,你这是准备死缠烂打吗?”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黎静静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有些微喘。
她抵在水池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她屏着呼吸,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然而,过了好一会,邢司翰依旧只是用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说:“你自己开车小心点,不要开快车,也不要分神想别的事儿。这样很容易出事。好了,你休息吧,不要生气了,我挂了。”
说完,他还真是直接就挂了。
黎静静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盯着手机屏幕,猛地一抬手,就想把手机砸出去。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又立刻停下了动作。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他找人跟着她?还是气他现在的态度?
黎静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手机,低头洗了一把脸,算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洗过澡,她就上网订了机票,她该回去了,已经一个月了,她要把骆一送回去,她也该上班了。
回去的时间定在后天。
唐立城听了之后,有些不舍,说:“这都回来了,怎么还要回去,把工作室挪到兴港城,也是可以的。”
赵欣也希望她可以留下来,一个女人在外面,多少是不安全的。
黎静静只安静的听他们唠叨,却没有改变主意。最后,唐立城他们也只好尊重她的选择。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归期,这期间,邢司翰再没有出现过,好像真的被她给说退了。
黎静静收拾行李的时候,对自己说:“这不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这样很好,对大家都好!我们两个就不该在一起,在一起就是伤害,过去那些事儿,怎么能忘记,不能忘掉,忘不掉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骆一走近了她都没有察觉。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她闻声,吓了一跳,脸色都发白了,愣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他的头,说:“你没礼貌,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我敲门了,是你自己没听见。”
“干什么?行李收拾好了?”
“早就收拾好了,电话都通完了,爸爸妈妈很高兴,说会来机场接我们。”
黎静静点头,“嗯,那就早点休息吧。”
“姐姐,我们去买点礼物吧,好不好?给爸爸妈妈带点特产回去。”
“好,我们明天去,飞机是下午四天,明天的时间很充分,你现在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我们一块去买。”
“好的!”骆一在黎静静的脸上亲了一下,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黎静静就起床,同骆一一块去商场买东西,又去老街买了一些土特产。骆一时真的细心,买完东西,他说:“妈妈,我们去跟小迪和甘梨姐姐道个别吧。”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小迪啊?”黎静静看他脸颊红彤彤的,笑问。
骆一脸颊更红了一点,推了她一下,说:“没有,小迪是我的好朋友嘛,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道个别是礼貌。”
“好好好,那我们顺便去蹭着午饭。”
随后,他们就去了甘梨家,刚到门口,就看到傅靖州急匆匆的出来。
甘梨替他翻着衣领,说:“别着急,慢慢来。”
“怎么能不着急,手术是有危险的。”
“那你着急也没用啊。”
“别弄了,我走了。”他一转身,便看到了黎静静,眉头一紧。
黎静静没理他,只看着甘梨说:“我下午四点的飞机,刚才小迪说要来道别,我就掐着时间点过来,蹭一顿中饭。”
“要走啊?”
“是啊,该回去了,我还要上班呢。”
傅靖州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到了她的面前,说:“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冷血?”
黎静静微的皱了一下眉,只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不是阿翰死了,你才会原谅他?”
黎静静依旧不说话。
傅靖州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说:“成,他现在确实快死了,你的目的就要达成了!高兴吗?”
黎静静一愣,傅靖州刚要走,她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在两年前的斗争中,他受了重伤,你以为他现在的样子是完全康复了吗?他靠近心脏的位置,还存着一颗子弹没有取出来。今天早上突然晕倒,这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回来呢!不过这跟你也没关系,他要是死了,你还会拍手叫好,你就回去好好上班,他要是死了,我会给你打电话报喜。”
说完,他就上车走了。
黎静静当即跟着他上了车。
他回头,“你干什么?”
“去医院。”
“你有着心思?”
“别废话,你快点!”黎静静沉着脸,呵斥道。
傅靖州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启动了车子,去了医院。
甘梨站在门口,不由抿唇笑了笑,招呼了骆一带着他进了门,笑说:“看来,你姐姐今天是走不了了。”
……
傅靖州一路疾行,到了医院,刚到急救室门口,大门就打开了,从里面推出一个人,用白布盖着。
黎静静见着,整个人一怔,一下停住了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后面出来的是邵启越,摘下了口罩,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她好像听到说要退去太平间。
那是死人才会去的地方。
不等傅靖州说话,她几乎条件反射直接跑了过去,睁大眼睛看着邵启越,说:“他死了?”
邵启越闻言,顿了一下,旋即才露出一丝哀痛的表情,点了一下头。
黎静静吸了口气,侧头看着推床上的人,脑子一片空白。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邢司翰会死,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想过他会那么容易就死去。她似乎是忘记,他只是个人,凡胎肉体,面对那些危险的人和事儿,死是很容易的事儿。
所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提着脑袋的。
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死的。怎么可能!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错了,他一直都不好,可以说从他醒来开始,就没有好过。他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如今已经千疮百孔。”
她依旧低着头,摇头,“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我也不求你什么,我只希望,现在你可以原谅他。有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把你留在身边,你会很危险,他不想让你再为了他受到任何伤害。他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做的不够好,还是让你受到了伤害。他之前跟我说,他不会再纠缠你了,只要在背后看着你能好好的生活就足够了,他那样的情况,不想再拖累你一生,你值得更好的人。他不该再害你。”
她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突地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邵启越,吼道:“他死了,我怎么办!”
邵启越微的怔了怔,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也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黎静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她不敢去解开那层白色的布,她不愿意看到冷冰冰的尸体。她吼道:“你给我起来!邢司翰你就是个人渣!你做了那么多事儿,就这样一死了之,你还是人吗!”
黎静静突然扑了上去,邵启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人都死了,别这样。”
“死就算了吗?他对我的那些伤害,他怎么还给我?他死了解脱,可我呢?他就这样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痛苦的活着,他这是人做的事儿吗!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口口声声说要弥补一切,要保护我!可结果呢?他现在躺在这里,算什么?你说啊!”
黎静静的眼眶通红,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留了下来,“他那样对我,那么对我!到现在还要这样对我!你们让我原谅?哈,我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就算是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他就是这样对我的,每次都是这样,说的那么好听,可每一次都丢下我!这一次更狠!”
她整个人开始发颤,双腿甚至开始发软,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绝对不能!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她猛地转身,揪住了邵启越的衣服,“你快点救他,快点!他还要留着这条命向我赎罪!”
“你们在做什么?”正当黎静静激动的不能自己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黎静静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眉目微动,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僵住的脖子。缓缓的转头,便看到邢司翰穿着病人服,手里拿着拐杖,站在那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黎静静一下掀开了旁边推床上的白布,一张陌生的脸。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缓慢松开了邵启越的手,抬手用力的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转头看了这几个人一眼,低笑了一声,兀自点了点头,“耍我?可以,够可以的。”
“黎静静,阿翰不知情。”
黎静静看了邢司翰一眼,他这会皱了一下眉头,神情严肃了起来,“到底什么事?”
“没事。”不等他们说话,黎静静就替他们回答,说完,她就准备离开。
在经过,邢司翰身边的时候,他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哭了?”
“不要你管!”她非常用力,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眼里满是怒意。
邢司翰差点被她给撩到,所幸傅靖州眼疾手快,迅速的扶住了他。
邵启越立刻说:“阿翰确实要动一个手术,有危险性,再过半个小时就要进手术室,成功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三十,你若是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说。这一次,是我骗你,我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就是真的。”
黎静静冷笑,“我还会相信你们吗?”
“如果你非要等到看到他真的死,再说那些话,你可以离开。甚至可以不再回来。”
“邵启越,你怎么那么多话。”邢司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薄怒,“还有,少跟她这样说话。”
黎静静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咬着牙,说:“那就是要等到他死了再说!”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医院,她只坐在医院的花园里,一个人静静的发呆,一颗心却悬着。她终究是相信邵启越说的话的。
邢司翰出来找了一圈,最后在花园里看到她,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笑了笑,说:“他们都告诉我了。”
他过来的时候,黎静静就已经察觉到了,她哼了一声,“那你真的该死。”
“我不会死的。”
“不死,就等着受折磨吧。我会折磨你一辈子!”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一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好。”
她没有挣脱开他的手,只缓缓侧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唇角却微微泛起了一丝弧度。好一会之后,才缓缓反手,轻轻的回握住了他的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他们的身上,那样明亮,那样温暖。
阳光的照射下,黎静静脖子上那枚戒指,正微微闪着光。
……
END
番外:婚后生活小片段
(一)
阳光明媚的午后。
黎静静恍然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刺眼的阳光。她不由抬手挡了一下,刚才她做了个梦,梦到一年前,邢司翰死在了那场手术台上。
光线突然弱了下去,她放下手,便看到邢司翰站在那儿,正在拉窗帘。
她微的扬起了嘴角,又软软的躺回了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说:“速度还挺快。”
“你是女王,哪敢慢一秒。”
“我从来也没嫌弃你慢,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邢司翰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缓步走了过来,伸手拉下了她已经撩到腰间的裙子,“怎么说你也是个人物,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占了便宜还卖乖?”
邢司翰笑着摇摇头,随她说。
黎静静伸手,从他左腿的大腿根部缓缓往下滑。说:“在家里还套着,你不难受?”
“习惯了。”
“邢司翰,我最近发现我有个奇怪的癖好。”
“什么?”
她一本正经,抬起眼帘,似笑而非的看着他,说:“我好像有点慕残癖。”她说着,突然坐了起来,凑到他的耳侧,“几乎不要用前戏。”
下一秒,邢司翰就一把将她推开,抱枕直接砸了过去,厉声说:“黎静静,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你就完蛋了!”
黎静静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咯咯的笑了起来。
(二)
邢司翰的身体好了一些之后,黎静静就带着他四处游玩。
这一次,他们去了古镇。
小镇的建筑很有特色,他们住的是民宿,为了房间起见,黎静静找了个一楼有院子的住宿。由着钱多,她直接把整个旅店给包了下来,出了不少钱,客栈的老板娘高兴的很,还亲自给他们做饭,做点心,服务非常周到。
邢司翰不再那么弱鸡之后,黎静静就总是差遣他做各种事儿,自己就躺在床上嗑瓜子的那种,邢司翰倒也听话,她指哪儿他就打哪儿,特别好用。
小镇上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就是风景好,并且建筑有特色,是在大城市里看不到的。
黎静静来了之后,一次也没出去逛过,她懒得很,并且越来越懒。懒的就差让邢司翰抱她去上厕所。
再者,他们到这里之后,连着三四天都在下雨,其实下雨对邢司翰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不过他是个男人,再难受也不说。黎静静么,冷眼旁观,就那么看着他,假装不知道。
这天,终于出了太阳,邢司翰便强行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说:“出去逛逛。”
黎静静垂着头,坐在床上,“你给我穿衣服。”
他给她拿了一条裙子,特别简单,先给她把衣服脱了,她里头什么也没穿,邢司翰只扫了一眼,倒是一本正经,黎静静瞥了他一眼,他靠近的时候,突然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仰着头看着他,说:“这样都没反应,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你还没有刷牙。”他说。
黎静静闻言,凑的更近,两人的唇,只余下一厘米的距离,“那又怎样?”
他张嘴,正要说嫌弃的时候,她就一下子堵了上去,然后把他拽到了床上,古旧的雕花大床,吱嘎作响。
下午,黎静静穿着长裙,精神饱满的同邢司翰逛古镇,她见着一家特色的饰品店,便拉着他走了进去。
老板过来的时候,黎静静愣了一下,“翘楚?”有点不可置信。
翘楚看看她,又看看站在他身边的邢司翰,同样惊喜万分,“怎么是你们!”
“你怎么在这里?”
“啊,那件事之后,就来这里了。”
邢司翰倒也不是很意外,问:“叶水生呢?”
“他带着女儿出去买东西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
晚上,他们就坐在翘楚和叶水生的家里。
黎静静抱着翘楚的女儿,满面笑容的逗弄着。
叶水生则跟邢司翰坐在一起聊天,不聊过去,只说现在。
翘楚则在厨房里做饭,黎静静抱着孩子走到厨房门口,见着她娴熟的样子,笑了笑,说:“贤妻良母哦。”
翘楚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也会做,我不是每天都下厨的。大多数时候是他做,今天你们来了,自然是要给他面子的,你说是不是?”
“善解人意哦。”黎静静耸了耸怀里的孩子,说:“小妞,你有个好妈妈。”
翘楚啧了一声,看了她一眼,一脸欣慰,说:“幸好你最后还是跟邢司翰在一起了,我多怕因为那些事,你们最后形同陌路。”
黎静静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笑容不变,一脸傲慢,“我原本是不打算跟他在一起的呀,他那样对我,我再跟他在一起,我岂不是有病?要不是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停的在我面前闹,我真的是不想跟他在一起。”
“翘楚,我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我能跟他在一起,他要偷笑咯。”
翘楚看着她的样子,噗嗤一笑,点点头,说:“是是是。”
回去的路上,小镇上变得十分寂静,红色的灯笼,将长街照的红彤彤的。两人慢慢的走在街道上,黎静静挽住他的手臂,“翘楚做饭真好吃哎,竟然赶上了我的手艺。”
“你现在还会做饭?”
“也是,我这双手啊,不适合拿锅铲咯。”
邢司翰笑着摇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说:“你刚才跟翘楚我说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可我怎么记得是有人在医院里对着一具陌生的尸体,大吼大叫呢?”
黎静静一下停住了脚步,眉梢一挑,睨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我心绞痛。”
“我看你是皮在痒。靠,我真应该把家里的皮鞭带来,一天不打,你贱得慌。”她说着,不依不挠,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说,你有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对我死缠烂打?”
“有,当然有。”邢司翰立刻转了态度,一本正经的承认。
不过他确实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节奏。
当初他刚做完手术,黎静静对他还是冷冷的,如果不是他装可怜,装死,黎静静也不会那么快就跟他和好。还跟他领了证件。
原本还想办婚礼,不过黎静静嫌麻烦,又太繁琐,加上两个人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还不如出去旅行,最后这婚礼也就不了了之。现在他身子日渐好转,两人就一块出来旅游。
当然,这段时间,邢司翰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下了很多功夫,去弥补黎静静一颗受伤的心。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就差没含在嘴里了。
黎静静说:“真想不到,翘楚会跟叶水生在一块,还那么快有了孩子。他们的女儿真可爱。”
邢司翰愣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黎静静突然拽着他,急哄哄的说:“走走走,咱们快点回去。”
“怎么了?”
她一本正经看着他,说:“回去生女儿啊。”
(三)
黎静静怀胎五月的时候,脾气差到了极点,不管邢司翰做什么,她都不高兴,不顺心。每天都要骂人,骂完人之后,实在难受就打,打的不爽了,就哭。
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这天,邢司翰实在受不了她这么作。
她突然抬高声音骂人的时候,他一下倒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黎静静嘴巴不停,见他一声不吭,就快步走过去,看到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起先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不停踢他的右脚。好一会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哎呦了一声,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肚子好疼啊。”
躺在沙发上的邢司翰微微眯起了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见着她坐在地上,蹭的一下瞬间就起来,连忙走过去,一脸慌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那么不小心!我送你去医院。”
他说着就要抱她,黎静静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的凶悍起来,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这样!
“我看你真是要死了,竟然敢骗我!你倒是躺着呀,你倒是装啊!邢司翰,我当初真是原谅你原谅的太轻松了,你现在竟然拿这个跟我玩!我玩死你!”
她的手劲极大,随后便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可拧着他耳朵的手,却怎么也不肯放。
这时,门铃响起,黎静静大吼了一声,“谁啊!”
邢司翰说:“是甘梨他们,半小时之前她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说要过来的么。你松手,我去开门。”
黎静静松开了手,甘梨他们进来的时候,她瞬间就变了脸,变成了温柔善良又可爱的黎静静,脾气好的不行。
傅靖州看到邢司翰红红的耳朵,好奇的问:“你耳朵怎么那么红?老实说,刚才开门那么迟,在干什么?”
邢司翰的表情一本正经,斜了他一眼,说:“你说干什么?”
傅靖州与他对视一眼,便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懂了懂了。不过你也要悠着点,压着肚子,可不好。”
“闭嘴。”他拧着眉头,被拧过的耳朵,热的要死。
甘梨抿唇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黎静静一眼,旋即摸摸她的肚子,问:“查过了吗?男孩还是女孩?”
“没有,我不准备查了,生了再说,给个惊喜呗。”
如今的小迪已经出落的很大方了。长长的头发,齐刘海,特别有气质,也漂亮。黎静静说:“昨天跟骆一通电话,他说暑假要回来,还说特别想念小迪呢。”
小迪闻言,十分腼腆的笑了一下,脸颊微红。
骆一几乎每个暑假都会回来,每次回来,都会跟小迪一起去图书馆看书,这两小家伙,倒是打小就处的好。骆一长高了不少,都快跟她差不多高了,特别懂事听话。
……
五个月后。
黎静静生了,生了个儿子。
护士高兴的报喜,说:“恭喜你,是个儿子。”
黎静静听了之后,原本已经没什么力气,听到儿子两个字,就开始痛哭,摇头,说:“不!不可能的!我明明是个女儿啊!”
襁褓中的孩子,哭的十分响亮。
邢司翰站在产室外面,听到小孩的哭声,可她的叫唤声,哭笑不得,眼眶微微泛红。
护士出来,他只看了一眼孩子,就握住了黎静静的手,说:“我爱你。”
人生至此,幸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