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策子,你来了。”云天长宽袍广袖,温文尔雅。他负手踩在一柄飞剑上,正微笑着看着小策子。
小策子看着他熟悉的脸庞,听着他亲切的声音,不由得想跑过去抱着云天长大哭。可是想到自己竟然辜负了先生的期望,与芸儿小姐失散了,他只好愧疚的低着头,脸如碳烤。既不敢去看先生,也不敢去回答他的话。他生怕先生会询问起芸儿小姐和游梦仙枕的下落来。
“小策子,你怎么了?”云天长的声音越发轻柔了,小策子感觉自己如沐春风。可越是这样,自己的心里就越愧疚。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回答:“没,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云天长舒了口气,点点头。然后期待的看着小策子:“那芸儿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啊?”
来了!他开始问起芸儿小姐了!
心里头紧绷着的那根弦,瞬间崩断。
他颤抖着身躯跪在地上,低头嚎啕大哭起来:“先生,小策子,小策子无能,与芸儿小姐,失,失散了!”说完,他使劲把头磕在了地上,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减轻他心底的内疚。
“你这废物!你就只会哭么!我把芸儿交给你,你当初是怎样答应我的?!”云天长厉声喝道。
听得从未与自己发脾气的先生如此呵斥自己,小策子不由得愣愣抬起头来,朝云天长看去。可是目光甫一落到云天长的脸上,小策子就不由得大惊失色。
先生,先生满脸都是血!
云天长双目流着血泪,恨恨的盯着小策子。他含着满口鲜血,声音有些模糊不轻:“废物!哭什么哭?难道哭就可以换回来芸儿吗?”说完,云天长怒火攻心,“噗呲”一声,他气的吐出一道血剑,直直朝小策子射来。
“啪!”鲜血直接拍打在了小策子的眼中,他的视野瞬间模糊了。等他恍恍惚惚的再次睁开眼来,却是看到了炸裂云端的闪电和漫天的稠密雨幕。
原来是做了个梦。
他朝四周望去,才发现自己正挂在一个大树的树丫上。自己的衣袍变成了布条,全身上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右手的手臂,还被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在雨水的冲刷下,伤口已经被洗的发白。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双手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看了看挂着自己的那枝小树丫,他咬咬牙,狠下心,朝它伸出了稍有余力的左手。
他使出了全身力气,试了五次,当左手开始酸痛时,那大小差不多有小孩手腕粗细的树丫才被瓣断,然后——
“扑通!”他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趴着落到了地上的水洼里。胸前被丁春浮剑气所洞穿的伤口又崩裂开来,他疼得差点昏过去了。眼前金星乱晃,脑袋也被雨水淋得昏昏沉沉,口鼻中满是泥沙的污水。
他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自己就不用愧疚了。
可是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先生?难道就如丁春浮说的那样,自己只是个舞文研磨的废物?
他不甘心!
狠狠的一咬舌尖,巨大的疼痛使他稍微清醒了几分。然后,他用左手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的翻过身。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张着嘴接着漫天的雨滴,他突然很想笑。
可惜,未等他笑出声,他就被雨水给呛得咳嗽起来。那咳嗽是如此的剧烈,他的呼吸急促不堪,仿佛随时都要断掉。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角青色的油纸伞。然后,他看到了伞下那张苍老的脸庞,那张他后来铭记一生,却又痛恨一生的脸庞。
“就是他了,冬梅,竹青,你二人去扶他起来。”
苍老的嗓音从伞下传来,不悲不喜,不急不躁,仿若悠悠白云,未曾沾染半点人间烟火。
听着这个平淡的声音,不知为何,小策子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了。他拉耸着眼皮,视野渐渐模糊。
“是,先生。”
老人身旁的两名书童齐齐应声,然后一把将小策子从水洼里抓了起来。
“先生,他晕过去了。”
叫做竹青的书童随意看了眼小策子,然后转头恭敬的禀告。
“你们先带他回马车,我还有事要办。”
见到小策子昏沉沉的晕了过去,老人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却是略微波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再不看小策子一眼,转而朝树林里走去。
老人不疾不徐的踩在泥泞的林中小道上,随意的避开着小道上的水洼泥坑,不知不觉中,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山神庙。
一路上利用神识静静感应着这附近天地元气的变化,到了这里,总算是有点痕迹了。老人心里一动,正要踏过去,一道浓烈的黑气却骤然掠过了他的头顶。
好浓烈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