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大道小说 > 其他类型 > 大宋皇后生活录 > 5 波云翻涌朝中事

5 波云翻涌朝中事(1 / 1)

“你如何到了这里?”

赵祯沉了沉脸,紧走几步到舒窈面前,修长的浓眉挑得老高,看她的眼神活脱就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孩童抓到了要淘气捣乱的小皮猴儿。

舒窈咬了咬唇,被他目光盯得极不舒坦,不答反问:“你又是如何到了这里的?”

赵祯登时一噎。

他出宫是来办正事的。

大宋有惯例,每逢元旦日和元宵日,官家都会带后妃、皇子和公主们共幸宣德楼,在城楼上接受万民敬贺,与民同乐。为圣驾安全计,一入腊月,开封府的禁军就会跟梳子篦头发一样对周围街道进行数次巡查,确保御幸万无一失。

赵祯身为皇太子,领着开封府尹的虚职,虽然大事做不来,不过用太子身份撑场子,到各个街道有模有样巡视一遍却绰绰有余。

“你看,你也说不上来吧?”舒窈倏忽笑开,一双好看的凤眼瞬间弯如弦月,饱满腮颊上绽出两枚小梨涡,“我是来玩的。不过,我现在要走了。我九哥还在等我。”

说罢,舒窈就冲赵祯挥挥手,提起裙裾,小鸟归巢般奔向现身在不远处的郭中慎。

郭中慎抱臂倚立,见妹妹奔来,英气剑眉里泛出柔柔涟漪,弯下腰一把接住冲过来的舒窈。将她抱起后,他才侧身对赵祯与随侍矜持地颔了颔首。

他好似并未认出赵祯这行人的身份,不见礼,也不问候,牵起舒窈径直转身离开。

赵祯愣怔错愕,胸膺里泛出几丝怪怪的感觉。既有被忽视的委屈,还有些许羡慕以及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期待。

从小到大,他被当作皇储管教,师长朝臣对他期许尤高,父皇母后在他身上也倾注良多,知他身份的旁人要么对他畏惧恭敬,要么对他拍马逢迎。偌大宫廷里,他连个同龄玩伴都没有,连最可能一道玩耍的伴读,都是父皇精挑细选,让有“神童”美誉的晏殊来做。晏殊比他年长八岁,哪怕殿试时算神童,如今也是十七少年。他可以带他教他指导他,但是不可能给他以同龄人才有的惬意和放松。

然而刚刚走掉的那个小丫头则不然。他们相识的时候就伴着层层误会,交流根本不像上下君臣。等他们和解,彼此相处,也不见多少的循规蹈矩。她不觉得他是太子,高高在上。他也没觉得她是个娇嫩娘子,动辄啼哭。

“周哥哥,孤今日还有几个地方要巡视?”赵祯将狭长眼梢微微勾起,眸底闪过藏着浅浅笑意,转问身畔的周怀政。

周怀政察言观色,声音淡淡地回答:“还有御街一处未曾前往。若是殿下乏累,可歇息片刻,再行巡察。”

赵祯足下一顿,挥挥手,“那便去找个茶坊歇歇脚。”

周怀政低声应命,率潜藏在人群的近卫们丝毫不怠地随在赵祯身后。

一行人过龙津桥,行至桥南玉楼处。

这一带是朱雀门大街最热闹的地方,向晚过去,玉楼附近夜市渐上。当街的小摊上有贩水饭,熬肉和干脯。两侧商铺卖着鹅鸭鸡兔,肺肚鳝鱼,包子鸡皮等吃食。再走走便能看到旋煎羊白肠、炸冻鱼头、红丝、鲊脯等一长街的美味。这片街区,四季的香酥果点,应时的野味山货,林林总总充盈其间。人行在道中,鼻嗅鲜香,目睹品色,垂涎三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怪不得上次进宫,舒窈会告诉他,让他有机会多来此处走走。这遍地美食,真可算是饕行者的洞天福地。

赵祯边走边打量着食摊前的陈设,路过一个活鱼摊时,见摊主宰杀鲙鱼后,并未立刻卖出,反而拿去后厨,盏茶功夫后,端出一道鱼菜摆在摊前。

“这个叫作滴酥水晶鲙,外面是裹着香脆的面酥,里面是细嫩爽滑的鲙鱼肉。味道很好吃,一起尝尝吧?”

正瞧得迷惑,舒窈也不知何时从前方折回,站在他身边,指着他细看的那道菜式,很合时宜地向他解说相邀。

赵祯听她邀请,面色显出一分犹豫为难。

“御街我还没去,等会儿还得离开。”

舒窈见他推拒,也不热情攀让,只遗憾地摊了摊手。

“我原想上次见你,说了那么多市井之食,却没让你一睹实物,总有空口之嫌。今次有机会,正好请你一请。不过既然你有要事在身,那就算了。改日再说吧。

话落,她转身欲走。赵祯鬼使神差地喊住她:“唉?你等等。”

舒窈顿足看他,一双妙如美玉的眸子里泛出几丝疑惑。

赵祯以拳抵唇,佯咳两声,微红着脸色解释,“其实……我可在此处暂歇片刻。”

舒窈睨他一眼,眉宇间的无奈就像是一位小姐姐在纵容自己不懂事的弟弟。

赵祯被她看的哭笑不得,当先提步,走到了舒窈前面。

舒窈追上去,带他步入一间雅致茶坊。

茶坊一角,郭中慎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等她,他面前两道酸甜的茶点原封未动,一看就知是特意给她备的。

舒窈赶忙紧走两步到郭中慎座旁,抱住他的胳膊,左右摇了摇。也不知她在郭中慎耳边说了什么,郭中慎无奈地笑了笑,点着她鼻尖薄薄地佯嗔一眼。

舒窈赶忙捂住鼻子,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哥哥口中,仰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只将郭中慎看得低笑妥协,举手招来店生才作罢。

赵祯看奇景一样看着这对兄妹。还不等他回过神,舒窈就已来到他面前,一边牵了他衣袖,一边侧首冲他狡黠地眨起一只眼,那模样让他一下回想起小时候母后宫中养的那只牡丹鹦鹉,每每得了瓜子,它也是这样得意洋洋地冲人眨一边的眼睛。

舒窈将他拉到桌前落座,郭中慎微微点点头,并无起身恭迎的意思。而店中郎生走动极快,不一会儿茶汤果点菜式便都上齐。

舒窈搓搓手,举箸执杯,冲赵祯略微示意,开始专注虔诚地准备进餐。

寝不语,食不声。吃饭时候,她是真正动作优雅,仪态端庄的贵家女,就算进食速度不慢,让人看着也凭空生出赏心悦目的感觉。

赵祯颇为讶异于她的前后对比,正想开口逗逗她,就听茶坊书场“啪”的一下传来道醒木落桌声。

一个面白微须的说话人手拿折扇,有模有样地坐在长桌后,唱念俱佳讲述“十六史”。这一回,正赶上他说李唐王朝的“神龙政变”。

当“神龙政变”里的女皇被迫归政,唐中宗在百官拥戴下荣登大宝时,茶坊响起一片叫好声。为场内热烈带动,说话人也一时兴起,站起身,猛拍了一下醒木,赋终场诗道:“正所谓:牝鸡司晨国将亡,一腔忠言谏帝皇。自古后宫莫干政,方是江山长久方。”

叫好鼓掌之声再次响起。茶客对这首终场诗议论也纷纷不绝于耳。

牝鸡司晨,后宫干政?眼前,他们大宋明仁殿的那位主儿,在外朝能批阅奏章,代天子理政。于内廷,又执掌凤印,统御官家六宫。这不就正是牝鸡司晨,后宫干政?

平头百姓们操心国事,在茶坊里嘀嘀咕咕,吵吵杂杂地议论着“国运走向”,丝毫不担心有人将这些听在耳里,愤然恼羞。

“胡说八道!”

赵祯面沉如水,“嘭”地一下将筷子撂到碗上。碗筷相击,把毫无防备的舒窈惊得微微一震。

“你怎么了?”

赵祯修长英隽的眉毛拧做一团,伸出手,往四下一指,气呼呼说道:“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舒窈微转转眼,清浅明亮的眸波在茶坊巡视了一圈,就在赵祯以为她会与他同仇敌忾时,就听舒窈无辜茫然地答道:“没听到。”

赵祯气结,瞪着舒窈,一时也不知该发作些什么。

舒窈看他一眼,探身踮脚,从一旁取来一盅茶汤,拿着竹勺,不慌不忙地将其盛放进桌上空盏中。

“当心点,烫。”

她将茶盏小心翼翼地递到赵祯手中,见他接过,才轻声道,“先生说有个词叫道路以目。是说国君残暴,百姓憎恶恐惧,却因害怕获罪敢怒不敢言。现在百姓在茶坊论事而不必担心因言获罪。这难道不是好事?”

“可是……”赵祯张张口,郁闷地发现她说的话全都在点子上。身为储君,他确实没理由为此着恼。

“可是你除了是太子,还是人子。”舒窈压低声音,在赵祯耳边低低道,“今天你不能以势压人,所以还是不要出面。”

赵祯轻轻蹙了蹙眉,正想问她此话何意,就见舒窈已俏生生转身,冲旁边郭中慎神秘地笑了笑。郭中慎无奈地摇摇头,倾身附耳,听妹妹低声耳语一番后,招手叫来侍从。

侍从不知得了他什么秘密嘱咐,转身离开才不消一刻钟,内院处就传出阵阵呛人浓烟。也不知是哪个惊呼了一声:“不好,走水了。大家快跑。”

这一咋呼让茶坊顷刻如炸锅般沸沸腾腾,内中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距离门近的客人还好,趁乱跑出就是。距离稍远的,不光要被店生拦住结账茶钱,还要惊慌失措地夺路狂奔。最可怜的便是坐在长桌里的说话人,烟一起来,别处都通风顺畅,并不见呛,只有他的地方三面皆墙,跑又跑不出,躲也没法躲,眼见大家伙儿都逃命去,他也是着急上火,身子一矮,从桌下狗爬一般钻了出来。

而茶坊外,赵祯带来的护卫们更是被惊出一头冷汗,也不顾失火风险,径直冲到店中,护住幼主就要往外撤。

赵祯被一伙人拥在中间,看郭氏兄妹面色如常,顿觉灵光一闪,出声试探:“速将此情报军巡铺。让他们带云梯水车前来灭火。”

哪知他话未落地,老辣眼尖的周怀政就已将矛头直指郭中慎。

“郭九官人,您哄令妹的把戏是不是玩过了?”

“宣诏使既知这是郭某哄妹妹的把戏,又何必惊慌失色?”

周怀政眼睛眯起,“咱家只是不料想有人在太子面前如此狂妄,敢动火政之不韪。”

郭中慎颔首轻笑,从容不迫地为舒窈碗中添上一块果点。

“谁人看到走水?不过是听了一嗓子喊声而已。自家伙计收柴疏忽,买了几捆湿柴,烧茶时候烟气重了些,太子殿下,这不算触动火政吧?”

赵祯恍悟瞬间哭笑不得,转看向安然进餐的舒窈,已是十分笃定,“你的主意?”

舒窈矜持地收了收下颌,瞧一眼赵祯,像只等待被夸奖的猫儿般坦率地眯起了眼睛。

她不是那等阴狠人,做了就是做了,磊落坦荡,无需遮拦。

赵祯为她所感,一时间胸膺处又是暖融又是好笑。

郭家的丫头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先前她劝他不用出面,他还当她是要他宽宏雅量,权作不知。哪成想,她说的不用他出面,是她要替他出手替他解气。虽然解气方式着实把他的护卫们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说书人刚才情急钻桌的狼狈和那群妄口议论者疲于逃命的窘迫,赵祯心头畅然惬意,说不出的自在痛快。

自他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不用被旁人规劝着敦恪自律,可以任性小小报复一把。

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连带着,他也觉得这事的始作俑者不是顽劣调皮,反而可爱可亲。

舒窈不知道太子爷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又在思量着什么,见茶坊人空,舒窈推推赵祯的杯盏,“人都走了,没人再打扰你。你赶紧吃饭吧。”

她还惦记着一次邀请里,客人吃没吃饱呢。

赵祯无声地扫她一眼,拿起手中银匙,低头默默地品了口浓汤。

嗯,不错,味道鲜美,饮之难忘。

这顿饭,花了整整两刻钟。两刻钟后,赵祯要折回御街巡视,舒窈随送他们到茶坊门口。两人在门前切切低语,舒窈咕哝着御街廊下夜市的泥人和画雕哪个好看,赵祯则盘算着下次出宫,若有机会他们可以直接去夜市逛逛。

在门侧,周怀政只面无表情地望着郭中慎,直剌剌问道:“对皇后理政之事,郭九官人似乎不以为意。”

郭中慎斜倚在雕花门框边,袖着手,懒洋洋答:“郭某一介布衣,对朝堂之事向来无心。大庆殿是官家掌朝,还是娘娘理政,于郭某来说无甚区别。”

周怀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府上几位郭大人也是如此想法?”

“宣诏使此言郭某听不明白。”郭中慎无辜地眨了眨眼,勾起嘴角,眉梢微挑地看向周怀政,“我郭氏几代辅君,满门忠烈,对朝廷对君上自来忠心耿耿。宣诏使如何会怀疑郭氏用心?”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郭九。

本以为他们兄妹既与太子同席进膳,应是郭家另有所图,却不想几次试探,郭中慎皆铁板一块,不见丝毫透露。

浸淫官场十几年的人恐怕都未必有他的严密口风。

周怀政暗叹口气,直起腰,不辨喜怒地说:“郭九官人明透,不入科场,不进庙堂实在是可惜。”

郭中慎慵散地抱臂偎靠回门框。

“大人过誉了。常言说得好,人各有志。郭某志短才疏,不思庙堂之高,只慕江湖之远上。不多求,家有余财,三餐得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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