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生闻言大喜:“好好好,你说说是什么主意?”
陈珂微微笑了一下,十分客气的问王大夫:“敢问先生,若是将我这身子调养好得需要多少时日?”
王大夫捋了捋胡须,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即便是不吝惜药材,也至少要半年的功夫。”
陈珂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半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有自保能力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自己争取这半年的时间。
陈珂嘴角的笑容不变,朝王大夫客气的点了点头:“那麻烦先生帮我开个方子。”
陈汉生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外人在,赶紧叫丫鬟带着王大夫到隔壁屋子开方子去。李氏在陈汉生面前的最后一层伪善已经被撕了去,这会儿她也没什么要掩饰的了,一脸讥讽的看着陈珂:“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想嫁去县衙的姑娘多得是,你以为人家会等你半年?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陈珂在陈汉生看过来的瞬间立马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爹,好像娘不太满意这门亲事,她可能不太想让爹拿下这门生意呢。”
还没等陈汉生说话,李氏就炸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想让你爹做这门生意了!我巴不得现在就让你爹把盐引拿到手呢。”
“呵!”陈珂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看着李氏的眼神充满了恶意:“那就是娘舍不得将这门亲事给我,许是她想将二妹妹嫁过去。其实若是二妹妹要嫁的话我也没意见,我愿意将这门亲事让出去。”
李氏被气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直哆嗦。陈汉生威胁的看了李氏一眼,这才笑呵呵的安抚陈珂:“别和你娘一般见识,你二妹妹才多大年纪,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
二姑娘陈珏年岁小是真的,可即便是她和陈珂同岁,陈汉生也舍不得将她嫁出去给人做妾。毕竟是自己打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怎么看都娇憨可爱,陈汉生打算着以后给她找个大户人家去当少奶奶。至于大女儿,陈汉生看了陈珂一眼,虽然容貌好些,但性格也有些棘手,实在是不讨人喜欢,拿她去换生意也没什么可惜的。
陈珂也知道自己在陈汉生心中的份量,他目前是想拿自己换盐引,在生意到手之前自己提什么要求估计他都能满足。可若是这事黄了,他翻脸肯定比谁都快。
陈珂和陈汉生彼此算计的看了对方一眼,陈汉生沉不住气先问道:“好闺女,刚才你说有法子到底是什么方法?别看你娘刚才的话不好听,可有句话却是真的,盯着这门生意的人不止你爹一个。要不是那小舅爷非得纳正儿八经的小姐为妾,只怕这好事还轮不到咱家呢。”
陈珂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十分乖巧:“不知这小舅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喜好?爹和我细细说说,我才好对症下药。”
陈汉生此时也没有别的主意,只能耐着性子给陈珂解释:“这小舅爷叫李福,是咱本县县太爷夫人唯一的弟弟。咱这县太爷什么都好,就这一样让人笑话,太怕老婆了,都四十了还没有一男半女的,别说他一个官老爷,就是咱平常人家也会再纳上两房,可他被夫人管的愣是不敢有这个心思。”
陈珂嘲讽的一笑:“这县夫人也是有趣,自己家不许纳妾,倒给弟弟纳了九房小老婆。”
陈汉生啧了一声:“这弟弟和自己男人怎么能一样,听说这李福出生的时候县夫人都十岁了,那是她从小看大的。县老爷刚来咱这上任的时候,就是因为县夫人舍不得离弟弟太远,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人把李福接过来在自己身边养着,说是弟弟其实在她眼里和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
“这李福今年二十一岁,长的白嫩嫩的模样倒是不差。”陈汉生仔细的回忆李福的喜好:“虽然学问不好但是喜欢附庸风雅,做几句狗屁不通的诗词,赏个花看个月画个画什么的,他就爱这个。”
陈珂笑了:“那就好办了。我虽然不识字也没念过书,但也知道这附庸风雅的人喜欢追求风花雪月。往常我替娘和妹妹绣衣裳,虽然没正经学过画,但也会描两笔。回头我画一幅自己的小像,爹找机会让他看上一眼,勾起他心里的痒来,爹再说我最近偶感风寒不能见人,若是他实在思念可以替他传递书信。”
陈汉生闻言连连点头,这男人的劣根性他是最知道的,越不得手这心里越记挂着,尤其是这李福又爱这种风雅,一准能上钩。
“只可惜我不会写字。”陈珂看着李氏,眼里透出一丝狡黠:“还得劳烦二妹妹以我的名义替我写回信了。”
李氏登时眼睛就吊了起来:“你不要脸!年纪轻轻未出阁的丫头,说起私相传授毫不羞涩,简直恬不知耻。”
“我倒是想要脸,可我这不是为了爹的生意着想嘛!”陈珂看着李氏气疯了的模样,好整以暇的捋了捋袖子上的皱褶:“再说了,说起恬不知耻这事,我可不敢认。”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顿时僵住了,不由的想起自己嫁入陈家的经过。李家只是个开杂货铺的,若是按照她家的条件顶多嫁个同类家境的人家,可能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李氏仗着自己长的不错,又学了些妖妖娆娆的东西,起了攀高枝的心思,把县城里有钱的那几乎人家打听了一遍,便瞧中了陈汉生。
陈汉生当年才二十出头,长的虽然普通,但是家境确实一顶一的好,不仅在县里,就是府城也有好多买卖。李氏起了心思以后就故意找机会往陈汉生跟前凑,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看对了眼,当时李氏没少把自己缝的荷包、绣的帕子、做的鞋往陈汉生怀里塞。当时她本是存了进门做妾的想法,谁知后来打听到陈汉生的正房夫人怀着身孕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的事,心立马就活了,举止也就更大胆了起来。现在就连李氏自己都说不好,她生的这一对龙凤胎是过门之后有的还是被娶进门之前怀的。
李氏刚过门的时候家里的下人就没少议论这事,陈珂当时虽然小但却把这话记住了,果然今儿一说出来,李氏的脸涨的通红。
陈珂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氏,声音里满满的都是讥讽:“娘,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李氏气的嘴唇发白,身体抖的像是要抽过去一样。这些年她刻意把自己以前的那些卑微的、不堪的事忘在脑后,原本她以为没人再敢拿这事说嘴,没想到今天陈珂居然拿这事嘲讽她!
“你给我滚出去!”李氏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口:“给我滚!”
陈汉生是个粗老爷们,十几年前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早就记不太清了,刚才他也没看到陈珂的眼神,这会儿见李氏突然暴跳如雷,顿时有些不耐烦:“好好的你又发什么脾气,不就是写个信嘛。”
陈珂眼神里表达出来的意思李氏看的明明白白的,可让李氏说她却觉得说不出口,只一个劲的让陈珂滚。
陈珂颇为委屈的看着李氏,声音无比落寞:“我知道我不是娘亲生的,娘从来也没喜欢过我。二妹妹是娘的掌上明珠,让她替我写信在您眼里定是觉得我糟践了她,可这女孩的字和男孩的不一样,要不是怕穿了帮,我自然不敢劳烦二妹妹的。”
陈汉生被这娘俩吵的一头雾水,想着王大夫还在外面等着给方子,一拍桌子拿了主意:“就按大丫头说的,给她半年时间好好调养身子,要是写信看信什么的就让二丫头帮忙。不过要是真嫁过去一字不懂也不行,回头我找个女先生好好教教你认字,别的不说那些诗啊词啊的都好好学学,别嫁过去的时候露馅了。”
陈汉生说完赶紧把王大夫叫来,王大夫早就写好了方子:“大姑娘的底子太弱,一开始不能用药性太强的药,得慢慢滋补才行。这服药先吃着,五天把一次脉,调养个半年指定没问题了。不过……”王大夫虽然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掺和人家家里的事,但是事关医德,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若是饮食跟不上,吃再多的补药也白搭。”
陈汉生臊的老脸都红了,翘着胡子瞪了李氏一眼,这才说道:“我知道了,劳烦大夫明日将药材送来,日后定期来给小女诊脉。”
丫鬟领了王大夫下去称银子,陈汉生一挥袖子将桌上的茶碗茶壶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李氏,我只和你说一句,要是大丫头身子养不好耽误了我的大事,你就收拾包袱给我滚蛋,我再娶一个贤惠的回来!”
李氏听到这句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那张牙舞爪的气势顿时没了,萎靡的缩在炕上抹眼泪。陈汉生看着陈珂不太合体的粗布衣裳,有些不满的吩咐道:“明日我叫管家过来瞧瞧,你屋里缺什么少什么都添上,衣服全部重做,首饰也配上。再叫人传话给厨房,就说我说的,谁再敢拿剩菜剩饭糊弄大小姐,全都打二十板子拉出去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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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命令从正房里传了下去,等陈珂出来的时候,躲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看着她的表情都十分惊惧,似乎不太明白被夫人打压了十几年的大小姐怎么就突然翻身了。
陈珂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几个婆子,神色淡淡的问道:“我的灯笼呢?”
接陈珂回来的那个婆子立马被推了出来,陈珂那盏被随意丢到一边的纸灯笼也被捡了起来,重新点上蜡烛。
正巧此时陈汉生也怒气冲冲的从正房出来,瞧见了陈珂那残破的灯笼,火气顿时上来了:“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这种灯笼也敢给姑娘用!多去拿几个灯笼来,要是姑娘摔倒了伤了脸,我非把你们卖到煤窑去不可!”陈汉生说完还觉得不解恨,故意朝着正屋吼了一嗓子:“往后谁要是怠慢大姑娘让我知道了,甭管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一人二十板子!”
陈汉生吼完就去小妾的房里歇着了,正房的丫头婆子们不敢吭声,赶紧取了六个灯笼出来,派了一堆人送陈珂回去,还有个专门扶着她的,生怕她崴脚摔着了脸。
青竹在院子里烧了一锅又一锅的热水,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心里不由的有些打鼓,难道大姑娘得罪了正院看门的婆子,又被夫人罚跪了?看来大姑娘无论在屋里再怎么横,到了夫人面前照样还是个蹦跶不起来的病猫。
青竹正琢磨着,忽然看到一串光亮由远及近,等那些光亮离的近了,青竹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正院的人把大姑娘给送回来了。
青竹一脸懵逼的看着往日拿着鼻孔看人的那些正院仆妇对着陈珂卑躬屈膝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更让青竹惊奇的事,正院的人刚走,厨房居然打发人送食盒来了,不过她们没敢多留,把食盒塞到青竹手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青竹一头雾水,但是陈珂心里却和明镜似的。自己的身子骨差成这么样,厨房的人难逃其咎。陈汉生已经让人把话传到了厨房,作为见风使舵的典范,林大娘既想在陈珂面前卖好,又怕得罪了夫人,只能叫手下人悄悄的把东西送来。
青竹把食盒提到屋里,打开一瞧,里面有一罐炖的糯糯的银耳红枣雪梨羹,还有四碟新做的点心,都是热腾腾的。
陈珂从小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肠胃并不是很好,中午连吃了三个卷饼是因为饿的紧了,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情况,下午肯定会肚疼的不消化。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了太玄经的缘故,陈珂一下午非但没有肠胃不适,反而克化的极快,晚上青竹提回来的粥和卷子、熏鸡都被她吃了个干净。
此时刚吃了晚饭没一个时辰,陈珂并不觉得饿,叫青竹把东西拿下去温着,说等洗完澡再吃,这才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泡进了热水桶里,盘腿坐在桶里开始运转心法。
青竹坐在外面炉子旁边困的直打哈欠,在陈珂这里伺候了好几年,她向来睡的比陈珂还早,太阳出来了才起来。可她现在别说去睡觉了,就是连眼皮都不敢闭太久,生怕自己睡着了一会听不见陈珂喊人的声音。
点心的香味顺着风飘到了屋里,青苗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晚上没吃两口就挨了两个大嘴巴,后来又是冷敷又是哭的直接把自己折腾的睡着了,这会儿闻到香味才觉得肚子饿了。
披了件衣裳,青苗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瞧见坐在院子里的青竹了,她走过来伸手就要掀那盖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青竹“啪”的一声把青苗的手打落,紧张的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小声的骂她:“作死啊!这是厨房刚给大姑娘送来的宵夜!”
“厨房给送的宵夜?!!”刚挨了两巴掌睡了一觉的青苗一脸震惊的看着青竹:“难道大姑娘把厨房的人也给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