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天落寞回到山上,无聊打量着四周。
夕阳已落过半,万丈残虹透过云层均匀散开,将天边染得如火般红。漫山的野菊反射夕日的红光,无比闪烁,待重阳过松凉,便熬粥飞雪赏。
三个月后,冰霜漫上窗,满山冬雪覆盖,一树银装素裹。云梦山堂前,辰天吹起笛子,笛声悠扬清冷,趟过月光,穿过星辰,落下荒野,飞入万家明灯,说不尽的孤独,寂寞。飞雪光阴,泠泠孤笛。
“快春节了……”辰天喃喃道。小时候过春节,山里比城里还热闹。几座厅堂都贴上春联,两个师兄在放爆竹,子轩和自己互相扔雪球。师父总会请好多没见过的人,一起把酒畅饮,谈笑风生。母亲虞雪则抱着自己在山边念叨着远在北方的龙凤胎妹妹鸣夕和从未见过的大英雄父亲。虽然是在寒冬,人心的温度却温暖了整座山。
“而如今……整座山就我一个,连来入侵的人都没有。偌大的山冷飕飕的,一点也不好受。”辰天一个人在山上,只觉得跟孤儿一样,受了天大的委屈。
茅屋檐下,铜铃声声,雪渐落夜风清冷,寂寞空山深。
杳杳飞花,流云风吹,柳新芽莺飞草长,青山暮色藏。
缥色新荷,轻烟藤萝,凭栏望水泛微波,双鹤穿云梦。
转眼间金秋远去,飞雪初停,云梦山迎来了又一季新春。
春水流过相思愁,反射出幽静的竹篁。当年两岸栽下的新柳,已探过了院头。
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捂着心窝,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山中爬行。
走至鬼谷堂前,一眼望见高过院墙的柳枝,苍白干涸的嘴唇一开一合,欣慰道:“都长这么大了……”话未说完,便喷出口鲜血,一头栽下昏死过去。
院内姬辰天听到动静,打开大门,看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看那披散的长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辰天抬起她的头,瞳孔倏然收缩,失声叫道:“娘!”
那倒地之人面容,赫然是辰天母亲虞雪!
二话不说,辰天忙把虞雪背进屋内,轻手轻脚放在床上。
“怎么娘会变成这样?”辰天咬着手指,来回踱步,焦急不已,忽得想起一事。
怎么就娘回来了?子轩师兄呢?他为何没回来?说好的要平安回来,怎么能骗人……
辰天想到去年夏夜,两人在后山拉钩互相许诺,定要平安无事,却已成了粉末泡影,离辰天越来越远。
他到底出什么事?不行,先看看娘怎样了。
辰天擦擦眼睛,冷静片刻,观察到虞雪身上并无伤痕,那定是内伤无疑!
“不管了,先去师父房里拿点药来。”
辰天撒腿跑进鬼谷子房中,按记忆里师父教的取了几位治内伤的药材,又在床头发现一粒丹药,来不及多想,一并拢在怀里。出门时,被那高门槛绊了一跤,辰天一个趔趄,搂紧药材,就地滚了一圈,再起身跑回房内。
辰天把药材放在一处,先扳开虞雪嘴,喂进了那粒丹药,又掐起火决,以真火炼化那些药材。
要加快速度,而各种药材糅合在一处,火候又急需精准,因而不出半刻,辰天脸映着火光,额间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辰天又炼成了一粒丹药,给母亲喂下后,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短暂歇息后,辰天见母亲还不转醒,便手掐虞雪人中。几声剧烈咳嗽后,虞雪醒转过来。
“儿子……”虞雪吃力地抬起手,抚摸辰天的脸庞。
“娘!”辰天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莫哭……乖啊,娘一时还死不了……”虞雪知自己还能醒来,是亏了儿子的及时抢救。
“嗯……”辰天抽泣道。
“你二师兄呢……”虞雪脸色好转些许,却仍是苍白。
“二师兄接到大师兄的信,有急事走了。”
“是吗……估计是救你妹妹去了,罢了,辰天,现在答应妈妈一件事吧……”
“娘,你说,儿子都听你的。”辰天忙道,忽然觉得母亲那语气竟是像交代后事一般!
“等你师父回来再告你……娘都回来了,他应该也快了……”虞雪卧在榻上,回想起临行前与鬼谷子的一夜长谈,隐约知道了辰天的身份特殊,又结合自己此次出行经历,鬼谷子所言竟丝毫不差。
“娘,你为什么……”
“辰天别多问,让娘睡会儿行吗……”虞雪知辰天想问出行经历,何以遭此一难。虞雪搪塞过去,并非不愿告或不能告,而是联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能待虞雪想清楚,才好开口。
“……好吧,娘你就在我屋里休息吧,我去你房间。”辰天退了出去。
天空红日夕斜,辰天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从早晨到了傍晚。
初春天黑得快,亮得晚,却也有三四个时辰。
翌日,辰天一夜未睡,迎面吹着山风,心中波澜未平,现在辰天才真正感受到独自一人的无助。若是师父师兄在,几下就把伤给治好了。只是……
“不对!还有隐凤在呢……算了,我又召不出她。”辰天忽得想到神兽隐凤还在山里睡觉,只是不知道在哪。好歹是个神兽,也会治病吧。
辰天思来想去,想到一个最直接的找人的方法。
“死马当活马医……”
辰天敲定主意,当即跑到山顶,死命喊道:“隐凤姐姐——隐凤——”
……
“姐——姐——”
喊了几十声,姬辰天喊得精疲力尽,正歇息时,听到一声尖厉的呵斥:“谁家的猴子吵我睡觉?!”
“啊!竟然还真喊出来了。”辰天激动道。
一群白点在山顶缭绕,汇成一个人形,依旧是一袭白袍,长发飞舞,勾勒一抹绝代风华。
“小猴,什么事?”隐凤一撩头发,睡眼惺忪道,显是还没睡醒。
辰天忙把母亲虞雪受伤一事说了。
“……带我去看看。”隐凤略一沉吟,说道。
——鬼谷堂辰天屋内
隐凤给虞雪把完脉,眉目深锁,凝重道:“神形俱伤,心、脾损伤最为严重,是重伤。小猴的丹药只能撑几天,不过若不是那丹药,虞雪公主恐怕连醒都醒不过来。公主,你是怎么走回来的?以这种伤势,是回不来的。”
虞雪淡淡一笑道:“靠蜀山的续命之术,压着一口气回来,见你们最后一面。”
“你受的伤也不是治不好,不过我是神兽,改命会让……”
隐凤说到一半,被虞雪抬手挡住。
“辰天,你先出去。”虞雪吩咐道。
“娘……”
“出去……咳咳!听娘的话。”
“……好吧。”辰天不愿出去,但又怕娘不开心,伤势会恶化,只能乖乖出去。
辰天出去拉上门后,虞雪才开口道:“隐凤小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临行前,庄先生也提醒过我,只是……”
“不行,辰天绝不会看着你死,这样,我传音叫追影他们赶紧回来。”隐凤知道虞雪的意思是让她随天而死就行了,但想到辰天,遂一口回绝。
“小姐……”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放心就行,先歇会吧。”隐凤不待虞雪说完,便也出去了。
“隐凤姐姐……”辰天伸手道。
“无事,我去跟你大师兄沟通一下。”
说完,隐凤径自去鬼谷子房内找手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