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第 159 章(1 / 1)

赵羽与唐晗在南里相处愉快,就算真的需要叙旧,也不至于犯难,不过她不是出来喧宾夺主的,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把话语权还给了君天熙。

君天熙没有开口,而是将一份本章递给了赵羽。

赵羽觉得字迹眼熟,先扫了一眼落款,方知是唐晗的笔墨。奏本内详细回禀了南里招安的情况,赵羽且看且笑,“我记得上回的奏报,说是以煞耶族为首的五个部落不肯恢复朝贡,这回煞耶族族长都肯上京了,南里算是安定了?”

“是,多亏殿下招揽了山衍族。抚定煞耶族,楚净初出力不小。”唐晗应声沉稳,心里却松快了许多。他在回京路上就听说了君逸羽是胡族驸马之事,一直为君逸羽悬着担心,如今看来,陛下与阿羽举止默契,北边的风浪想来是真的消退了。

发现君逸羽浏览了一眼就准备撂开奏本,君天熙抻手拦住了她阖书的动作,就着她的手,翻到了奏本后部。

赵羽被君天熙玉管般的手指勾走了视线,定了定神,才看向指尖下的文字。惊心动魄的“病卒”二字,迅速冲散了赵羽的情思,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楚净初死了?”

“嗯。”

“真是世事无常。”同龄人的早逝,总是分外令人感伤,赵羽将手中的奏本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本打算等唐晗走后就为楚净初说情,没想到,人已经不在了。

君天熙眼底闪过了一缕光芒。她之所以当着唐晗的面让君逸羽知晓楚净初的死讯,就是便于她找唐晗提问,没想到,她只有一句感叹,没有半分质疑。君天熙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君逸羽的平静是不在意楚净初的生死,还是……出于信任?

阿羽在南里时对楚净初不假辞色,怎么当着陛下的面反而替她唉声叹气?漠北驸马的事才过去几天啊!万一陛下多心了怎么办!

对了!阿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楚净初当年在玉安假充舞妓时,可是与阿羽私交匪浅的啊!我真是糊涂了,明知道阿羽心慈面软,对红颜薄命不可能无动于衷,应该早些告诉他旧事的!

唐晗暗自着急,心一横,插嘴道:“恕臣冒昧。皇夫殿下,楚净初曾行刺陛下,理应千刀万剐,她请降之后,虽有将功折罪之举,也难抵死罪,死不足惜。”

如果楚净初还活着,赵羽为了践诺,一定尽量为她脱罪,以求保她一命,但是现在人都死了,争论也没有意义了。赵羽应道:“嗯,谋刺陛下,的确罪大恶极。不过,依我之见,看在楚净初弃暗投明的份上,她人都死了,生前的罪责,就不要过分追究了吧?否则,若是引出了南里的怨气,恐怕会再起波澜。”说到最后,赵羽看向了君天熙。

赵羽没有听出唐晗对自己的维护,君天熙却不难看破唐晗的真实意图。唐晗袭爵后颇有其父之风,处处都恪守忠慎,他为了君逸羽,不惜在御前多嘴,君天熙不以为忤,而是觉得他没有辜负君逸羽的恩义。倒是君逸羽的官腔,君天熙明知是因为外人在场,仍然感觉不顺耳。

“你说得是。”君天熙不想扩大唐晗的误解,很快附和了君逸羽。

唐晗重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突然想到,君逸羽当年与两位花魁的交往,根本就不曾避人,就是君逸羽忘了,陛下也是知道的。既然连“重婚”胡族公主陛下都没有责难阿羽,又怎会计较楚净初呢?陛下也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啊,是我多虑了。

好在陛下没有怪我失仪,下次不可莽撞了。现在不比从前了,就算陛下宽宏,我们卫国公府也是出过乱臣贼子的,合该谨守臣道,万不能传出桀骜的名声。况且……阿羽也算是军门中人,不宜和我走得太近。

君天熙不知道唐晗替君逸羽想到了避嫌,她在君逸羽进门前就听完了唐晗的述职,见君逸羽真的不打算发问了,她便赞许了唐晗的招安工作,又勉励了几句,打发了唐晗。

唐晗退走后,赵羽才说道:“之前绑走悠儿的就是楚净初。我与她谈判时,答应在她投降后尽量保她性命。陛下如果方便,可否不为难她的尸身?”

“我打算以县君之礼将她安葬于故土。”

赵羽惊讶睁眼。她以为君天熙是给自己面子,推拒道:“也不用这么优待她。她毕竟曾经对你行刺,让她正常入土为安,就是仁至义尽了。”

君天熙摇头道:“此番平息南里,她有首倡之功。至于行刺……”君天熙话音微顿,犹豫了片刻,续道:“我当年血洗南里,有伤人和,楚净初仇视于我,情有可原。人亡债消,罢了。

赵羽越了解华朝的历史,越理解君天熙的为难。当年唐昭南征,本来就有转移国内矛盾的意思,结果唐昭殒命……如果不是君天熙当机立断,用南里的血稳住形势,她只怕立马会被人拉下储位。历朝历代,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如果是其他的皇帝,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就算踩着同胞的骨血登上皇位,他们也多半只会得意于自己的手段,而君天熙……细究起来,当年的南里对华朝而言,属于外敌,站在君天熙的角度,她本可以有许多理由为自己辩白,她却自承杀孽,还隐有歉意。

人性的光芒,着实可爱,谁又能苛责这样的君天熙呢?至少赵羽不能。

赵羽不愿君天熙自惭形秽,她摇头道:“楚净初和我说过陛下南征的事。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就算两国已经签订了和约,只要发生利益冲突,和约就是一张废纸。陛下当年南征时,南里虽然有归附的声音,却还没有达成议和的共识。而且我军的主帅总是死在了南里的土地上,大势所趋,当年无论谁接手南里的战局,都只能继续对战。陛下不必觉得理亏。”

以君逸羽良善的天性,君天熙从五年前意识到自己心宜于君逸羽开始,便担心自己满手血腥,会招致君逸羽的厌恶。为了维持自己在君逸羽眼中的形象,她曾经阻止君逸羽接触宫廷秘事,如今她却不想刻意为自己掩饰了。也许是感染于君逸羽的真诚,让她不肯再遮遮掩掩,又或者是明白了——矫饰一时,不可能矫饰一世——的道理,总之,她摆出了自己的阴暗面。

事实上,君天熙做出坦言的决定,并没有经历多少挣扎,她本可以只提“首倡之功”,却几乎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血洗南里”。君天熙原以为,在微微一顿的踌躇里,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君逸羽任何态度的准备,直到听见君逸羽温言细语的“陛下不必觉得理亏”,她才意识到自己浑身紧绷。

君天熙放开袖中的双拳,为掌心的薄汗留出了发散的空间,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你真的不觉得我残暴?”

“不觉得。”娜音巴雅尔走后,赵羽先是在借酒浇愁,后又遇到君天熙卧病,一直没机会和她说起漠北的情况。赵羽从前不提漠北的生活,一是不想让娜音巴雅尔听到风声,一是不想平地生波,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安旭木都格了,她觉得有必要让君天熙知道自己在漠北的作为。

择日不如撞日,赵羽干脆顺势说道:“陛下知道林下二族吧?我在漠北的第一个冬天,与人悄悄去林下森林采药,遇到了图颜部首领扎奈那布。那一年娜音巴雅尔势微,林下二族中的另一个部落——兀朵部,一直想取而代之,如果不是漠北暴发了时疾,兀朵部应该早就起兵了。图颜部的实力不及兀朵部,为免引火烧身,算是在保持中立。我遇到图颜部首领扎奈那布时,他打猎失足,差点被野猪撞死了,我射中那头野猪,刚好救了他一命。扎奈那布为了感谢我,非要我随他回图颜部,我怕引起扎奈那布的怀疑,也怕引来兀朵部的人,就随扎奈那布去了。不巧的是,扎奈那布为我践行时,兀朵部的少首领闯了进来。兀朵部少首领和我有仇,我为了自保,也是想帮娜音巴雅尔驱狼搏虎,就当场杀了兀朵部少首领,逼扎奈那布不得不对抗兀朵部。”

话说到这,赵羽摊开手掌,揶揄地反问道:“如果要说残暴,我在兀朵部少首领进门前还是扎奈那布的座上宾,我却故意陷害扎奈那布,害得图颜部伤亡过半,比起陛下在南里的情形,岂不是更残暴?”

君天熙所有的紧张,都是怕被君逸羽冷眼相看。所以,赵羽把自己和君天熙一起放进“残暴”的范畴里,虽然有诡辩的嫌疑,却成功抚平了君天熙最后一丝忐忑。

但是……

赵羽沉沦酒海的那几天,君天熙命人翻出了前几年的漠北探报。为了打探君逸羽的下落,华朝这几年一直密切监控着北方,漠北的探报十分详尽——人后的隐密无法探知,漠北台面上的事,件件都有记载。君天熙查阅探报后,不仅知道赵羽在林下之战中的角色,还知道她一语带过的“采药”,是为漠北研制出了治疫药方。她甚至知道,兀朵部少首领与君逸羽有仇,是因为那位少首领找娜音巴雅尔求婚被拒,所以与“天赐忽彦”结下了夺爱之仇。

平心而论,便是连君天熙也不得不承认,君逸羽为娜音巴雅尔提供过许多帮助。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君逸羽,就没有现在的漠北。也难怪前些日子满堂哗然,连一些立身清正的朝臣都怀疑君逸羽内存二心。

君逸羽前尘尽忘,能活着回来,对君天熙来说就是万幸。君天熙不怪君逸羽帮助漠北,但是她不喜欢君逸羽话外隐约可见的类比。确切地说,不仅是不喜,而是……介意。

如鳄在喉,不吐不快。君天熙主动解释道:“我对南里各族赶尽杀绝,不是为了唐昭。”

最新小说: 穿越从语文书开始 八零好福妻 成为反派得不到的黑月光 开局签到西游送太乙真人 我靠着茶里茶气嫁给了豪门大佬 炮灰王妃今天洗白了吗 九零福运小俏媳 从木叶开始的宇智波琴川 团宠小祖宗九百岁 谍海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