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就是觉得,长孙蓉与……我,毕竟有过终生之约。她那么喜欢我,我却不能回应她,我虽然觉得她远离我是好事,却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所以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不想搞得好像巴不得她快点离开的样子。而且长孙蓉离开得太突然了。我与她在徭津渡口分别时,她还说会回京过年,我没想到,她那一走,就不准备回来了。我不知道长孙蓉为什么会突然做出留在江南的决定,也不知道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就想,万一哪一天长孙蓉后悔了,有我写的欢迎回京,长孙蓉假如哪天想找我,至少有个台阶。”
在爱情这个陌生的领域里,赵羽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深知君天熙爱的是君逸羽,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告白的打算。另一方面,尽管赵羽不愿成为替身情人,她还是在意君天熙对自己的看法。不想被君天熙当成虚伪小人,加上赵羽被长孙蓉的问题困扰了多日,心里留存了一些倾诉欲,是以,君天熙一问,赵羽就毫不迟疑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羽记,是你给长孙蓉的补偿?”
“算是吧。”
有情又无情的君逸羽,让君天熙全身发紧。她终于确定,君逸羽对自己的躲避,不是因为长孙蓉。
可是,既然不是因为长孙蓉,那是为什么?
君天熙有些不敢触碰真像,又似乎更迫切地想要挖掘答案。在怯弱与勇气分出胜负之前,唇舌孤注一掷地做出了选择。君天熙问道:“长孙蓉之后,轮到我了?”
“什么?”赵羽放任长孙蓉离开,良心上承担了许多道德压力,吐露心声后,她有些感慨,也有些放松,以至于没有听清君天熙的问题。
君天熙不愿在君逸羽的同情里自作多情,她呼出一口浊气,压制了躯体的轻颤,也屏蔽了自己所有的胆怯,镇定地复述道:“朕说,你躲完了长孙蓉,现在开始躲朕了?”
躲?
赵羽一怔。她突然意识到,在察觉自己喜欢君天熙后,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躲”这个选项。尤其初一那晚,她所有的恐慌,说到底,都是怕找不到君天熙,这样的她,拿什么躲君天熙?连做梦都在觊觎君天熙,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想到昨夜那个让人无地自容的梦,赵羽隐隐猜到了误会的源头,她定了定神,不答反问地说道:“是不是我今天精神不好,让陛下误会了?”
“误会?”
在君天熙质疑之前,赵羽上前两步,抱住了君天熙。“我昨晚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没有睡好,所以今天总是走神。陛下不要多心。就算陛下把我赶出宫,我爹娘在玉安,我也是要留在京城的。好端端的,我躲陛下做什么。”
岁旦之夜那个亲吻后,赵羽对君天熙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握了握她的胳膊。后来因为风寒,她走路都要离君天熙三步远。她确实觉得昨晚的春*梦是“乱七八糟”,说起来倒是不心虚,但是当着君天熙的面提及昨晚的梦,她怕自己表情不自然,未免引发更多误会,她只能选择拥抱,以便避开君天熙的视线。
君天熙的将信将疑迅速融化在了君逸羽毫不迟疑的拥抱中,她想起君逸羽上一次就是用拥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觉得她十分无赖。想到自己的多疑,又有些窘促。还有一些君天熙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让这个寻常的拥抱变得格外灼热。君天熙耳根发烫,强充淡定地说道:“松手。”
严格来说,赵羽今天确实“躲”了君天熙。她不知道是众目睽睽下的拥抱让君天熙害羞,还是自己的解释不够有说服力,放开君天熙后,想从君天熙脸上看出端倪。
君天熙有些受不住她的打量,转身道:“你歇息吧。”
赵羽凭着对君天熙的了解,一看她急着离开,就知道多半是害羞,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喊道:“要不,我下午还是和陛下一起去延英殿吧。陛下什么时辰出门?”
“不用了,你睡吧。”
君天熙脚步的微顿,让赵羽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完之后,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匆匆走向了自己的寝殿。一进门,赵羽就以“补觉”为由,把侍女都赶了出去。
宛樱远远地见证了赵羽拥抱君天熙,还以为她急着养好风寒搬回陛下房中,暗自好笑。
事实上,赵羽屏退侍女后,直接扑上床,苦恼地抱住了脑袋。楚净初当初嘲笑她是痴人时,赵羽还不以为意,如今她苦恼地发现,自己都快成“痴汉”了。
如果说昨晚的春*梦是个意外,她刚才只是轻轻抱了君天熙一下,就觉得身上仿佛残留了君天熙的清香,该怎么解释?
赵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欲望。偏偏君天熙对她的情绪万分敏锐,连她多看司马纵的木牌一眼,都能被君天熙察觉,她该怎么掩饰?总不能一辈子都声称风寒吧。
一辈子风寒,自然是不可能的。赵羽连鼻塞的症状都没了,生怕在君天熙面前穿帮,好在华朝今年的北场围猎定在了正月十一日,围猎前需要祭拜华太*祖,为赵羽提供了五天的斋戒期。
斋戒期间,皇帝皇夫自然是不能同房的。赵羽利用这段天然的缓冲期,偷偷训练自己对君天熙的抵抗力,在北场围猎之时,好歹敢走进君天熙的御帐了。
确切的说,赵羽只能走进君天熙御帐。
抵达北场时,已是下午时分。随驾群臣告退后,赵羽闲坐在御帐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茶杯,用随意的语气问道:“慕晴,皇夫没有单独的大帐吗?”
“回殿下,太*祖皇帝故事,文德皇后随驾出行,向来同居御帐。”考虑到陛下与皇夫年后一直不曾同房而寝,就算没有太*祖的旧例,慕晴也不会准备两个帐篷。倒是听出皇夫有单独居住的意思,慕晴面色不变,心口却凉飕飕的。她一直以为皇夫与陛下的年后分居是机缘不巧,如今看来……那晚的事,果真损伤了皇夫与陛下的情份?
“这样啊。”赵羽应了一声,看向了君天熙,皱眉道,“除夕时,父皇就要我留意玉安的少年郎。我本来想着,这回的官宦子弟来得多,想把他们招来吃顿便宴。在陛下的御帐中,不方便吧?”
“宴会太露形迹。”君天熙摇头道,“猎场之上,可观心性。”
赵羽笑道:“难怪陛下让他们把子弟带来,原来是这样。可惜珊儿还没有搬出华清观,不然让她自己过来,她与谁合得来,一目了然。”
看到皇夫与陛下还能神色自若地谈及除夕、谈及太上皇,慕晴悄悄松了口气。她就说呢,殿下不是小气的人,就算怨春*药,也怨不到陛下头上。陛下更不可能迁怒皇夫了……谢天谢地,陛下与太上皇之间多亏还有皇夫,不然陛下从那天后连句多话都不肯和太上皇说,还不知会如何收场。唉,太上皇这次,真是太糊……太心急了。瞧,皇夫殿下连公主的婚事都肯上心,与陛下间似足了夫妻气象,何必画蛇添足?
赵羽不知道自己与君天熙“似足了夫妻气象”,她只知道,就算今天能要到单独的帐篷,回宫后就是上元节,她早晚得重新与君天熙同房相处。天家父女不合的猜疑还没有彻底消弭,她不想引出皇帝夫妻生隙的谣言,既然加帐篷不符合华朝的惯例,她自然不再多提。
华朝皇室成员中,论精力、性别和身份,只有“皇夫”最适合给君若珊挑驸马。赵羽本来是拿宴会充当要帐篷的幌子,如今搁置了帐篷的问题,她想起君承天的托付,还真的一门心思琢磨起了挑驸马的事。
君天熙上一次主持北场围猎,是在天熙元年时。天熙元年之前,每年的北场围猎,都是第二天才正式开始,第一天抵达北场后,剩余的时间,一般是留给伴驾人员休整,呼朋引伴,私下小聚,也大可随意。天熙元年那次,有乱臣贼子以私宴的名义劫持禁卫统领,发动兵乱,险些酿成大祸,从那以后,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私宴私聚,也成了北场约定俗成的禁忌。
前两年君承天替君天熙主持北场围猎,嫌冷冷清清的营地不成体统,索性第一天就拉开了围猎的序幕。
萧规曹随,君天熙没有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变化,北场围猎的新流程,便自然而然地延续了下来。
一柱香后,侍女奉上了猎装。
赵羽许久没有打猎,摸到弓箭后有些手痒,知道君天熙曾在北场遇刺,她很快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只是陪君天熙象征性的开了弓。君天熙看出了她的兴致,有心陪她入林,她也推到了“明日”。
年轻的官宦子弟,很多都是第一次来到北场,他们本就处于年轻气盛的时候,没有陛下和皇帝压在头上,几乎人人都想抢头名。随驾武官不想输给后辈,也越来越投入,连许多文官也感染了年轻人的热情,兴致勃勃。
赵羽的看台位置极佳,她看着众人各显神通,不时与君天熙讨论几句,倒是不觉无趣。晚宴上,君天熙借打猎的话题慰问重臣,赵羽也与君逸羽的旧时同袍交流了感情,还分心替君若珊圈了几位驸马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