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桃园内已是熙来攘往;毂击肩摩;那来来回回的走动的人流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我说老胡啊,眼瞅着又过了一年了,你说这日子还没咋算呢,嘎嘎十好几年过去了。”一位虬髯中年人端着酒杯说。
他魁梧矫健,谈吐豪爽,说明了这是个热血的北方男儿。
神态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态,更彰显了这是位颇有修为的练家子。
此人就是息州城“风行武馆”的馆主,李罡风。
李罡风并不是息州本地人,他那对铁拳年轻时在北方也闯出些名声,那边儿都叫他“神拳无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来了淮河南边的息州城扎根开了武馆。
面对李罡风的感慨,胡老爷也是一副颇为认同的样子,道:“是啊,这几年我忙于生意,也都没有怎么出来晃悠了,想当年,咱们两家第一次出来踏青,灵玥还不到一岁,如今啊,咱两家这娃儿都快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哎,话说,这次踏青怎么没见泽西贤侄啊?”
“哦!”应了一声,李罡风答道:“你说泽西啊,本来是要来的,谁知道今早儿县衙那头儿来消息,让他去张县令家一趟,说啥讨论下一届‘府试’的内容!”
胡老爷点点头声,赞赏道:“泽西贤侄不仅玉质金相,雅人深致,更是才貌双全、文武兼备,年纪轻轻已是公门的师爷,他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啊!”
李罡风面露自豪,口上却是谦虚道:“木头桩子一个,哪比得了我那徒弟聪明乖巧!对了,我徒弟呢?”
胡老爷干笑两声,说“她呀,一早就问我今儿泽西会不会来,这会儿不知道和小翠一起跑哪去疯去了,提起这丫头也是够让我头疼的!”
李罡风闻言笑道:“啥好头疼的?我到挺稀罕玥儿那娃娃的,你要是闲头疼啊,那就早点儿把妞儿嫁过来,我替你疼!”
“哎呦,丈夫不急公公急了,早晚会嫁的,我就这么一个娃,还想着多留在身边几年呢!”胡老爷也笑了。
李罡风故作板脸说:“你看看,隔家里闲头疼,让你把她嫁过来,你又磨磨叽叽不肯!”
胡老爷了解李罡风的性格,当下仍是笑容不减地说:“会嫁的,会嫁的!”
“回家干什么啊?”一个声音传来,胡老爷的双眼顿时被一双白嫩的小手给捂住了。
“丫头,这儿这么多人呢?你这是...你还不放手啊!”胡老爷叫道。
“真没劲,你咋知道是我啊!”胡灵玥兴致大减地说。
“除了你,谁干这无聊的事?”胡老爷粗声道。
胡灵玥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一旁坐着的胡夫人起身道:“玥儿,见到李叔父?怎么不说话啊?”
胡灵玥“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她又是一个华丽的转身,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豪声豪气道:“徒儿拜见师傅!”
“哈哈哈哈,”李罡风大笑几声,开口道:“个丫崽子,想起来还有个师傅了?”
胡灵玥吐了吐舌头,一边走一边说道:“哪里呀,我就是忘天忘地忘自己,忘山忘水忘月亮,也不会忘记师傅的!”
“瞅瞅,瞅瞅,我这徒弟就是蜜儿嘴儿,快过来师傅跟儿,让师傅瞅一眼长个了没?”
胡灵玥蹦哒地来到李罡风面前,左转转右扭扭,生怕对方瞧不仔细一般。
李罡风上下打量着,眼中笑意更浓一边“嗯”一边点头:“这是又窜了不少啊!都成了大姑娘了!”
“那~~~~~~!”胡灵玥一记长音,本想高调的自我肯定一番,但是转头看见胡老爷那张阴沉的脸,立马转了个语气,渐弱道:“是师傅过奖了!”她那表情的变化,语调由扬转挫,让在座的众人顿时开怀大笑,当然胡老爷除外。
“我说老胡啊,众人高兴的日子,你板着个脸干哈?不是我说你,有这么一个开心果子,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嗯?你瞅老弟我,就想要个丫崽子,结果我那老娘们儿,愣是给我生仨带把的!”李罡风是北方人,说话是直肠子,这话讲起话来也不忌口,这些自嘲的话语,让胡老爷眉头稍稍舒展了开来,倒是李夫人有些尴尬,不停用胳膊杵着李罡风。
“不是我说她,你看她都快成年的人了,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这般性子就跟个野小子一般!”胡老爷没好气地说。
李罡风白了他一眼,招呼胡灵玥做自己旁边,对于胡老爷的话,他当既提出了反驳:“你净搁那扒瞎,银花木兰还提杆子打仗呢,她就不是女地了?历代行走江湖不少女侠,我年轻时在武林中闯荡,就见过不少行侠仗义的女流之辈,那叫丫崽子穿开裆裤,裤裆照样凉嗖儿地!”
胡灵玥一巴掌拍在李罡风肩膀上,大声附和道:“对嘛,不是有一句话叫,‘巾帼不让页眉!’”
“徒弟,你拍死我得了!”李罡风裂嘴道,眼中却是开心的不行。
师徒俩一唱一和再次活跃了场上的气氛,胡夫人笑着提示道:“那个叫‘巾帼不让须眉’”
胡灵玥也笑了,略微有点尴尬地说:“也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这么说啦!”
李罡风大笑着点头,道:“我是越瞅我这徒弟越是稀罕的紧,”后面话语一低,在胡灵玥耳边小声道:“师傅的‘桂花酿’又好了,改天来武馆,咱俩好好干它几坛!”
“好啊,咱可一言为定啊!”一提酒,胡灵玥顿时来了兴致。
李罡风肯定地点点头道:“师傅啥时候跟你扯过犊子啊?心放肚儿里啊!”
胡灵玥拉起李罡风的胳膊,说:“还是您老人家好,我跟你说啊,刚刚您徒弟我,就用您教我的剑法,大展神威,教训了一帮鬼面人,那场面!刷刷刷。”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比划着。
“你这丫头,又去给我闯什么乱子了?”刚刚稍有缓和的胡老爷,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又沉了下去。
“我....我哪有?我这是行侠仗义!”胡灵玥悻悻地看着父亲。
“行侠仗义?我看你只会给我添乱!”胡老爷怒道,一旁坐着的李罡风看不过去,开口就说:“唉,我说老胡,你别老吵吵把火的行不?让银玥儿把话说完”
“就是!”胡灵玥一见有靠山,顿时来劲,她咕咚喝了一口水,顺便吧唧一下嘴,开始讲述刚刚的那一番遭遇,特别是自己如何将鬼面首领打得不敢还手,满地乱窜,讲的是淋漓精致,听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特别是李罡风,精彩之处,还拍手叫好。
“我当时怒喝一声:‘呔,妖人,你是属老鼠的吗?只会跑?还不吃你姑奶奶一剑!’那贼人见状立马吓得不敢再动,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而另一名帮忙的小道童也处理完小喽啰,来我旁边助威,贼首一见情势不利,撅起屁股就开溜了。”
“好~~~~削的好!”李罡风大声赞道,“我跟你说玥儿,这也就遇到你这心眼儿好的,要是隔我,非干他俩门牙出来不可!”
一旁的胡老爷却是越听越气,他两眼一瞪,大声吼道:“我跟你说,胡灵玥,不好好在家修心养性,成天跑出去给我惹东惹西,你要是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接着语气一转,又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说:“都怪我平日太娇纵你了,使你养成了一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从今日起你给我禁足在家!哪都不许去!”胡老爷怒声说道。
“你吼啥?啊?我说你吼啥?”李罡风站了起来,对着胡卿也是一顿:“俺们老家有句话叫啥知道不?‘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梗啾啾,’那遇见龟儿子那就得削,我就瞅你是做生意做傻了咋滴,整天疑神疑鬼地,出啥事我给你顶着!”
“对嘛!”胡灵玥一脸委屈,自己明明做了好事,为啥爹爹那般生气,这要是真给禁足了,别说桂花酿了,连醪糟都喝不到。
“自不量力,你有你师傅那本事么?人家说对你也敢接,不怕脸红?”胡老爷气道。
“我有啥本事啊,我说老胡你这是在埋汰我吗?”李罡风红起脸来,刚要发作,一旁的李夫人连忙轻拉他的袖子,劝道:“得了,你也消停会儿吧啊。”
胡夫人见状,也拉了拉胡卿的衣服说:“连咱丫头都能打跑的人,依我看啊也就是一群泼皮无赖在装神弄鬼欺负一个秀才,让玥儿给撞见了,你啊...别想太多!”
“看看,嫂子都比你心大得多,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怕芝麻怕老鼠的啊,我当初就应该去和我嫂子结拜!”李罡风红着脸插上一句。
胡老爷依旧不说话,不过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丫头这些皮毛本事,他这做父亲的十分清楚,说不准那些人就是些市井无赖,是自己多虑了?
在息州城南面,有一座高百丈,阔万步之遥的山峰,名唤翠云峰。
翠云峰周围,四季仙雾缭绕,似有阵法护持,莫说攀越高峰,就是走近些视线便会受到影响,能见度不过数米。
曾有武林传言,此峰中藏有神仙,引得不少名人雅士,达官贵人前往求仙拜神,却是怎么也不得入门之法,绕来绕去都会回到原处。
长此以往,武林中便有那么一句:“百丈翠云立奇峰,凡夫不得见惊鸿!”
曾有懂奇门遁甲的高人曾进入过峰内,形容曰:“峰内出尘如幻境,幽渺似仙山,壁阔四野,风影轻叠,宛若天工执笔,五色交辉,四时俱呈的桃源绝景,一览无余!”
此时,翠云峰内,十里惊鸿之地,一处名唤翠云阁的厅堂内
有两个人,一坐一站。
站着的人来回踱步,像是思考什么,坐着的人轻抚古筝,倒显一派悠闲。
片刻,踱步的停步开口了
“我看过那么多武侠小说,猪脚登场这么晚的我是头一次见,是讲这都第三章快结束了,才开始你的戏,我说老奸啊,是不是你得罪了作者啊?”
坐着的人一愣:“啊,没有啊!”
“那要不就是小说在筹划时,你没有给作者塞红包?”
“这个.....不需要吧!”
“哦,对,我听说作者还做过游戏,你是不是忘记了给赞助?”
“喂,你说话能有点谱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作者说开头没话讲,给这几句台词让我背,我也想开头念个诗,留个背影耍个帅什么的!”
“小道,你再这样,对话就没法进行了。”坐着的人无奈道。
他们正是刚从东郊回来的徐彦儒与林正。
“好了,不跟你扯闲话了,关于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林正突然一副神秘的样子,双手附于背后。
徐彦儒一听此话,便知还有后语,当下弹奏未停,不紧不慢道:“继续!”
林正神秘一笑,说:“咱们去东郊这事,知道的人只有咱俩,而冥教却能得知消息设伏与咱们,说明了什么?”
徐彦儒停下抚琴,抬头看向林正,林正被看的有些不自然,结巴道:“喂,你.你.你不会是怀.怀.怀疑我出卖你吧?”
徐彦儒微笑不答。
“怎有可能?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故事一开始,便上演猪脚清小弟的狗血剧情吧!”林正瞪着眼睛说。
“哈,如果你继续这样天扯地淡,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一掌拍死你!”徐彦儒道。
林正说吓得脖子一缩开口说:“咱俩除了上茅房,其余时间我是无时无刻都跟在你的身边,哪有功夫传信?”
“我没说什么啊?一直是你自己在自说自演而已!”徐彦儒拿起桌上的纸扇,站了起来。
“那你是怎样看?”林正问。
“把你的想法说完!”徐彦儒说。
“我怀疑,我们被跟踪了,翠云峰外肯定有冥教的眼线。”林正肯定道。
徐彦儒听完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翠云峰周围数里之内,都被我设有“幻仙迷雾阵”,此阵虽不伤人,但若非精通玄术之人进入,定会受困其中,就算通晓奇门遁甲,也会被阵中迷雾阻碍视线,在此设立眼线毫无收益。”
林正一拍脑袋道:“对啊,我怎么忘记这茬了,那不是人出卖,也不是被跟踪......难道对方有精通占卜之术的奇人?”
徐彦儒再次摇头说:“也不可能,据我知道的江湖中善于占卜的与冥教并无关联,再者说,如果对方是通过占卜方式来了解我们的行踪,也不会只派这么些人来,这些人里除了那鬼面首领有些本事之外,实在找不出任何突出者,做出这种毫无成效的伏击只存在一种可能!”
徐彦儒这么一说林正也明白过来,开口道:“他们是临时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次的埋伏也并非特意准备。”
徐彦儒投以赞赏的目光,说:“不错,而且我敢肯定,咱们就是在息州城被发现的,或者说是被认出来了!”
林正突然一惊,眉毛也拧成一团,“息州城里有冥教教徒,这么多年来我们怎么没发现?”
“请不要用我们,两年前我就知道息州城已经被冥教渗透了!”徐彦儒缓步走到厅堂门口,举目望着悠悠蓝天。
“两年前?你得道“天书”残页的时候?”林正突然来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问,好像一提两年前,他的脑子条件反射似地就想起了这件事。
“不错,冥教这两年积极针对我,不就是为了要我手中的“天书”残页么?”徐彦儒没有回头,语气里多少透露出一点无奈与疲惫。
这两年,与冥教来来回回斗了不少次,对方就像狗皮膏杨一般死缠烂打,你走哪他们跟到哪,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卷土重来,林正倒是有些佩服他们的毅力,但就算如此,他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怕什么,两年他们都拿不到,依我看这冥教也就那样了!”
“冥教实力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他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眼下武林又出来个‘涤罪宫’....”突然想到什么,徐彦儒猛地一回头,对着林正一本正经地说:“小道,这边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做!”
林正一愣,自己跟了惊鸿才子不短的时间,他很了解徐彦儒,这个人平时老神在在,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微笑着当被褥盖,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他是很少表现出来的,所以林正知道,这事儿,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