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连续下了好几日,青翠‘春’意中已有黄鹂的欢笑。-79小说网-穹夜中亦有烟火在闪耀着,把这冷清的赋缘阁渲染。耳边闪过烟火的悦音,又夹杂着外面街道行人的嘈杂声,沐苘好似听到了阁‘门’被隐约拍击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压下心中的疑‘惑’,沐苘起身打开了‘门’。站立在面前的,不过一个十四、五岁大的男子,或者孩子。痩削的脸颊却有一股刚毅,清澈但略显疲惫的双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惊讶的沐苘。
“你是……”一语未尽,他倒在了沐苘的肩上。
沐苘慌忙扶起他,这才惊觉他的面堂略黑,仿佛刚从死生劫‘门’闯过一般。这个比自己略小的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即便阁楼有诀种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进入,但孩子无疑是纯净而美好的,他被沐苘扶了进来。
沐苘细心换下他身上有些发臭的脏衣服,将他安置在了房间里。此时已是亥时了,点上一支安神香,沐苘静静地看着这个无助的人。为自己的好奇心鼓动,沐苘把手伸向了他,想要看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
沐苘所看到的一幕,她是不会忘的……
“你醒了,想喝汤吗?这是我刚熬好的,对你的身体有益。”沐苘走到桌前,为刚醒来的虚弱的孩子盛了一碗“唤生汤”。
他并没有言语,只是合衣走到沐苘面前坐下,看着她手中的碗。这个孩子不会知道,这碗唤生汤是经过了沐苘一夜的配制熬煎好的。
“喝点吧?”沐苘把碗递到他面前。
他这才看了沐苘一眼,接过喝了一口。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沐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的伤心事。
“为何叫你‘姐姐’,你看起来……不过略大我两岁吧?”果然人小鬼大,说出的话倒令人一惊。
“那随你叫吧。我呢,叫沐苘。”
“宿辰,我阿娘起的。”他正襟危坐,漂亮有神的眼眸让沐苘心生好感,“那你应该是我的采生人了,沐苘。”
“采生人?”这是什么,沐苘疑‘惑’不解。
“我阿娘说,给我接生的产婆是我的采生人。昨晚,我差点命丧黄泉,你救了我,自然是我的采生人了。”
“哦。?”沐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叫你‘阿辰’吧!你的……爹娘呢?”
“我现在已经无亲无故了。”说完,宿辰沉着脸,背对着沐苘继续喝汤,不再说话了。
过了有好几日,宿辰已不再像刚来时那样虚弱了。想想他的身世,沐苘倒有了收留他的想法。赋緣阁从未有过外人,此次便当破例,让他呆在这里。她可以请塾师教他识字,请武师教他习武。主意敲定,沐苘四下里寻找宿辰。也不用怎么找,他就在房间里细细地瞧那些平日里沐苘写的字画。
“你识得字吧?”一语惊破看画人,他凝眉注视着沐苘,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可好?你已经无亲无故了,我又是你的采生人,你留下也没什么不妥吧?”沐苘柔柔地说着,心里也真的希望他能够留下。她沐苘对孩子没有多少抵抗力。
“我……考虑考虑。”略微沉思一番,他说道。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知为何,他的脸上,总是有着无法掩饰的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愁。
宿辰走出了房间,看着他的背影,沐苘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她使劲摇了摇脑袋,越来越荒唐了。他是他,这不过是一个年尚十五的孩子而已嘛!她却忽略了,十五岁,已是适宜婚嫁之期。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玥宿主被派去镇压天河口的兵‘乱’时,心肺受过严重的伤。正因如此,玥宿主便长留于瑶池内的寝宫,再不亲自带兵。曾记济仙天老有言:须天雨浸过三百日‘露’水,五十日冰枯的风庭旃方能治愈。这种奇‘药’,仅凡尘才有存留。沐苘决意启程向西边的极寒之地寻找罕为人知的风庭旃。
沐苘回房间准备打点行李。
打点就绪,沐苘找到了在院中独自练剑的宿辰,询问他是否愿同走。
“我想你是愿意留下的,那……你是意中守着我的院落,或同我去遥远的冰寒之地采‘药’呢?”沐苘不置可否,占据了话语主动权。
“那,陪你同去。”言尽,宿辰收了剑,用巾帕仔细擦拭干净,负于身后。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散飞。只道:有一个人,愿随你而行,真好。
同行程中,没有马车可以消受,沐苘和宿辰一路上也并未有什么投机的话可聊。但沐苘却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排斥自己的。沐苘并不清楚这是否要归功于救了他。无论怎样,从他的眼眸中,看到的,是微冷的善意。
踏程尽日消,他们到了乌水镇。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便懒懒的不再出‘门’。躺在客卧的榻上,倒有些怀念赋緣阁的贵妃席了。想着,沐苘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总感觉身边有什么异物在困扰自己,恍惚地睁开眼,宿辰——
“你做什么呢?”很不喜欢睡觉被打搅,沐苘愠怒地盯着面前的人。
“不叫醒你,你就要成猪了。”说完,他离开了沐苘的‘床’榻,沐苘这才慢吞吞地更衣。
食物比较简单,他们将就着下咽。看着面前同样斯文的宿辰,沐苘禁不住想起前几日自己所探寻到的他的幼时记忆,心中一阵苦涩。
“阿辰,说说你的爹娘吧。我想听。”
“我阿娘是平民,阿爹原是池国内‘侍’的主监。因得罪权贵,便远离池国,娶了我阿娘。不想被池国人追到下落,将我爹娘杀害了。”宿辰的语气平静得像叙述旁人的过往一般。
“那……你不恨吗?”沐苘咬了口酥软的芙蓉糕。
“或许,都觉得我是应该恨的,对吧?”宿辰的话语中流‘露’出了落寞之意,沐苘这才住了口。
静默地吃完,他们正准备回房休息,老板娘一边擦拭器皿一边叫住他们,“哎,这天还没黑尽呢!两位客官若无事,可以到城西的凤汀湖走走嘛!那地儿,可正适合你们这样的伉俪啊!”话语间尽是打趣,惹得其他客人们哄然一笑。
“不不,其实我们……”话刚吐一半,阿辰忙捂住了沐苘的嘴,一边以微笑回应众人:“我妻子太过内敛了。”
这个阿辰!
宿辰立马抓住沐苘的手臂,将她拉出了客栈。里面的人都发出阵阵啧啧声,本该不必理会的,可沐苘——
“放开我,你……怎么可以?我都可以做你姐姐了!”沐苘口齿不清,对宿辰原本温柔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沐苘啊,”宿辰用双臂紧紧圈住沐苘,“你不会没看到邻桌那两个公子哥吧?你好好想想。还有,我没有姐、姐!”
他的手臂放开了,目光回转,方才邻边的两个公子哥果真还紧紧地盯着自己。沐苘连忙追上前方的宿辰,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是替自己解围才这样罢了。看着宿辰俊逸冷漠的侧脸,他高出沐苘半个头,气势上全然不像个比自己小的人。
为了打破尴尬,沐苘轻声询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宿辰抬起沉思的双眸,略带诧异地注视着沐苘。手足无措的沐苘,就感觉像做错事的下人,低着头走在他的后面。不知不觉已走到一处水上木桥。沐苘不走了,静静地倚在桥边。宿辰也在不远处坐了下来。半晌,一阵爆裂的声音划破天际,打破了日暮的沉寂。抬头一瞧,是烟‘花’!
“这就是彩‘色’的烟‘花’吗?我从没看到过。好美啊!”沐苘不禁发出感叹。一旁的宿辰静默地望着沐苘,沐苘浑然不知。
“你快看啊,多美。”沐苘拽着宿辰的衣襟,一眨眼工夫,烟‘花’的碎末也消失不见了。天空仅剩了一抹昏暗。
“怎么……没有了呢?”沐苘松开了手,有气无力地坐在桥梁上。
“你很喜欢?”被沐苘忽略的宿辰轻声开口。虽然离得较近,沐苘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当然了,烟‘花’多美。”沐苘嘀咕着。
“明日启程去宣州吧。那儿的烟‘花’更美。”说着,他从腰间取出了一支短笛。腰身晶莹剔透,一看便觉不俗。
“你还会吹笛?”这个宿辰,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阿娘生前教过。”
将笛轻放于‘唇’前,他望向远方,吹了起来。对于音律,沐苘并不很懂。但以前在蓬莱殿时,曾听师父吹过。他的情感,含蓄而深重。而宿辰用笛子所表达的情感,却又别有‘洞’天。是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渐渐地,眼中透出了困意。不知不觉间,沐苘靠在了宿辰的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手中执笛的男子停止了吹笛,他的双手搂上了怀中熟睡的‘女’子。‘唇’边一抹轻笑闪过,“苘丫头啊,你还是如此天真。没我看着你,你要如何面对世间的丑恶呢?”
如烟锦如画,同伊望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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