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潇潇,夜色清冷。
薛岳一人盘坐药王谷中,四周都还是些血肉模糊的枯骨残骸,药香中夹杂着浓稠的血腥味道,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分外阴森。
许久之后,等到天空月色渐渐为阴云所遮挡,他终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从功境中苏醒过来。
“果然不愧是五毒童子,这五仙醉神罗中的奇毒,竟然如此难缠,以我的易筋经神功,不但未能将之化解,反而让这一缕毒性彻底混入真气之中,越发难以处理!”
感觉到经脉中依旧不是传来的刺痛,薛岳心中不由对五毒童子的施毒功夫有了新的认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削弱这缕毒性的威力,只要不过份运转真气,这缕毒性都不会太过成为问题。
等到他有时间,直接从武道通天塔中兑换解毒灵丹,亦或者化解奇毒的内功心法,将它彻底解决。
况且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薛岳还是先准备离开这里再说!
但就在这时,薛岳的耳朵似乎动了动,紧接着神色一凝,目光落向了谷口位置。
“是你!”
薛岳眼中,突然有一众僧袍和尚踏月而来,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当日败走此地的酒仙,则是一马当先,如乘云御风一般,电射而来。
“小子,今天你在劫难逃,快将老夫的乾坤葫芦还来!”
酒仙也没有想到,甫一入谷,就遇见薛岳。
猝然相见之下,没有深思,当日夺路而逃的耻辱记忆,顿时浮上心头,让他羞怒难平。
薛岳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当时还捡了对方的一颗酒葫芦,只是他向来不用这种奇门兵器,也不贪杯酗酒,所以就丢在了这里让师妹保管。
如今药王谷遭受剧变,师妹也已经离开这里,想来那颗金属铸成的酒葫芦,应该已经埋到了眼前的废墟中。
看着酒仙咬牙切丝的样子,他目光略略带过其身后那一众僧侣,淡淡说道:“原来是酒仙前辈,你的酒葫芦,应该就在这些木屋或者废墟中吧,在下对这等东西并无兴趣!”
被他这么一说,酒仙才注意到原本整齐的木屋,如今已经有多间倒塌,周围地面更是如同沙地,四周尸骸散乱。
“阿弥陀佛,药王谷怎么会成了这般模样,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你这魔头所为?”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和尚之中,一个恍若铁塔金刚般的大和尚,从酒仙身后一步踏出,双手合十,面现激怒之色,朝着薛岳质问道。
薛岳与这些和尚并无瓜葛,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担心可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们对自己已经心存偏见,否则也不至于在没有搞清楚问题的情况下,就直呼自己为“魔头”。
对方既然来着不善,那薛岳自然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当即一整衣袖,沉然道:“大师何人?”
“贫僧乃雷音寺护法,法号掷象,你可就是那魔头薛岳,眼前众人可是你所杀害?”
和尚毫无佛门慈悲之意,反而神情凶恶,声如雷霆,呵斥之间,如惊雷爆鸣,震得四周沙尘都不禁飞扬起来。
“雷音寺?”
薛岳一阵愕然,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雷音寺。
但脸色却没有慌乱,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是掷象法师,在下薛岳,不知道哪里的罪过贵寺?
至于眼前惨状,却是五毒童子潜入药王谷所为,为此在下连同诸位同道,才将其驱逐离开。
只可惜我等发现状况时已晚,不能救下诸位武林同道及谷中药童!”
“果然是你这个魔头!”
掷象和尚听到薛岳自己承认,当即一摆手中熟铜棍,随来的僧兵立刻扩散开来,将薛岳围到中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薛岳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掷象和尚,不甘示弱地问道。
不过那掷象和尚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着身旁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和尚吩咐道:“慈和,你精通医药之术,你去看看那些遗体,是否是五毒童子所杀!”
年轻和尚合十领命,疾步来到附近一具已经被腐蚀了大半的尸体旁,小心验看起来。
这和尚年龄虽然不大,但面对血肉模糊的尸骨,并未有丝毫变色,甚至还拨弄了半天附近的其他尸骨。
薛岳在戒备之余,也不禁为这和尚的胆色称赞,心中想道,这或许与和尚内修白骨观,外住尸陀林有很大关系。
片刻之后,慈和和尚回到掷象身边,恭敬地合十道:“禀护法,经弟子验看,这些尸体却是死于五毒童子的五仙化元功之下。”
听到《五仙化元功》这寥寥数字,不但一旁的酒仙脸色骤变,就连围住薛岳的其他神兵,也不禁嘀咕了几分。
掷象和尚闻言,神色不动,随后举起目光,落到薛岳的身上,“既然药王谷之事,非你所为,那贫僧也不再追究。
但你杀害韩霸天,灭绝奔雷门的恶业,却是要好好清算一番,否则江湖中人,岂不是认为我雷音寺怕了你青城山!”
“韩霸天?雷音寺?青城山?”
薛岳霎时似有所悟,又恍如不明所以,不觉愣了一下,“你们是为韩霸天复仇而来?
只是韩霸天虽然是我所杀,但双方那时正是比武夺令,生死有命,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更何况他奔雷门亦非我所灭,而是锦衣卫宣抚使所为,连我怒江剑馆也未能幸免,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
再就是,他奔雷门韩霸天,又与你雷音寺有何关联,要你们来为他出头报仇,而你口中所言青城山,又是什么意思?”
薛岳一连串的质问,朝着掷象和尚甩了过去。
这可不是他有意刁难对方,而是确确实实他感到非常奇怪和气愤。
雷音寺与青城山他当然知道,它们在整个大胜国都是有名的大派,而奔雷门就算与雷音寺有什么瓜葛,那肯定也不至于让他们亲自出手,要为其报仇。
“你这魔头,竟然还如此惺惺作态!官府已然发出海捕文书,确认是你灭杀了奔雷门满门,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
至于我雷音寺为奔雷门报仇,岂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这数月来,你青城山下属各派多番挑衅我雷音寺,难道就不知道我等虽常持慈悲之心,但亦有伏魔卫道的明王怒火?”
掷象和尚连连怒喝,显示其心中怒火之盛,已然难以抑制。
到了这时,薛岳才豁然省悟过来,这或许就是当日那锦衣宣抚使所要达到的效果。
血蝠教混在锦衣卫中,必然是有所图谋,如今听这和尚所言,恐怕他们借助折刀令之事,已经挑起武林各大派之间的嫌隙。
就算雷音寺与青城山没有正面冲突,但与之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其他小派,却已经因为折刀令而打得一片焦头烂额。
这时,只要轻轻一挑拨,两派高层就算再想要息事宁人,底下之人恐怕也不愿意了。
折刀令,血蝠教,锦衣卫,挑拨门派冲突……
这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薛岳顿时苦笑,看来他如今无论说什么,都不肯对眼前的情况有所改变了。
“怎么?哑口哦无言了?”
酒仙得了雷音寺之助,已经恢复了体内伤势,如今实力全盛之下,早就想找薛岳报当日之仇。
要知道他行走江湖,一项自诩与酒中仙人,在人前都是一副武林高人的样子。
可偏偏就只那一次,薛岳让他丢尽了脸面,甚至不得不为了逃命,将自己的成名兵器乾坤葫芦都丢下。
要不是碍于掷象和尚的面子,他早就已经杀将出去。
如今见双方终于谈崩,他哪里还能再压制心中怒火,当即一声长啸,抽出腰间翠玉竹杖,朝着薛岳抽打过去,“就让我这老头子,先帮大师将这小魔崽子拿下!”
一身修为尽复,酒仙终于表现出,他换骨阶的超人实力。
只见他凌空虚跃,气贯全身,脸上隐隐显出一片绿色毫光,手中翠玉竹杖更是如一道绿虹经天,带着绵绵不尽,千丝万缕的精妙劲力,朝着薛岳缠打下来。
当日的那一番交手,酒仙已经知道薛岳不但剑术出众,善于寻敌破绽。而且力大无穷,硬拼之下就算是他以换骨之能,也难以正面抗衡。
所以这一次,他一出手就用尽全力,而且杖法不究招式之巧妙,而是分化万千蚕丝劲力,意图束缚薛岳全身,让他的龙象劲力难以施为。
但他哪里知道,薛岳也早已不是当日的薛岳,如今虽然真气不能擅动,但龙象般若功却已经臻至圆满,比之当日更加恐怖。
“来得好!”
知道难以善了,薛岳也不再畏畏缩缩,当即一声怒喝,脚下挑起一根木棍,以其代剑,十三层的龙象巨力之下,一招破枪式已然递出!
轰隆一声爆响,外表平平的木棍,却好似出渊的蛟龙一般,气势磅礴,沛然无俦。
翠玉竹杖下的万千蚕丝气劲,轻易就被木棍以及爆裂的气劲震散,然后毫无悬念地刺中了杖身。
一时间,绿虹电射而起,直窜天际,消失在夜色月光之中。
而原本气势汹汹的酒仙,则一声短促惊呼,砰然倒飞出去十几丈,砸倒了一颗腰粗的大树,才停了下来。
“释迦掷象功?小子,你哪里偷学来的本门绝学,还不快快如是交待!”
掷象豁然发现,薛岳那一刻全身佛意盎然,力如龙象,正与他修炼的雷音寺绝学《释迦掷象功》如此一辙。
雷音寺的绝学外泄,让他这位护法如何还能淡定?
看到薛岳龙象般若功的一击之威,掷象和尚霎时色变,几乎就在他击飞酒仙的瞬间,已经擎着手中熟铜长棍砸了过去。
他一出手,棍中劲力涌动,竟然丝毫不下薛岳的龙象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