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江湖背景的爱情故事里,都必须有一个神医,他们或钟灵毓秀淡漠出尘宛若神仙公子,或行事不羁亦正亦邪,给人留下邪魅狂娟的深刻印象。前者好穿白,后者喜……各种花里胡哨的颜色。然而再不似凡人,再如行云般无迹,终究都要为一个人落入滚滚红尘,痴缠挣扎。
之所以做这个归纳总结,是因为这个世界赫赫有名的药王谷谷主神医莫离,是攻三。
邪魅狂娟的人设被攻一慕容情抢了,他就只剩下皎皎明月的路线可走。晏夕澜坐在床上,平静的从简钰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道了声谢。
他这声谢出自肺腑,绝不掺假。出于保密机制,系统只将他们扔在药王谷附近,那时候两人都已陷入深度昏迷,若非给莫离做药童的简钰采摘草药时发现他们,愣生生用单薄的小身板把两人运回去请求莫离医治,他们怕是已经死透了——没错,世界命运线的修复本能还是将气运之子送到了攻三身边。
简钰红着脸颊,声如蚊呐地道了句不客气,师兄弟间何须如此见外。而后似是想起什么,神情带上了些许畏缩。
晏夕澜心思剔透,了然道:“从向师兄那儿逃出来的?”
简钰垂着脑袋,坐立不安地扭了会儿,眼一闭正待豁出去任凭处置,一只手掌便落在了他的头顶。
“下次出来,记得提前跟师兄弟们打声招呼,莫要让他们担心。”
伴随青年低柔动听的语调,温暖柔软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温柔的梳理着他的发。简钰忽然有点想哭。
“可向师兄不喜欢我……我知道,其实门派里还有很多人不喜欢我,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也……我天赋差,能力不像二师兄般出色,也没有敢爱敢恨的三师兄讨喜,从小到大,是大师兄一直护着我,让大家让着我。”
少年说到这里,情难自禁地伸手拉住榻上人的衣袖,用一种幼崽寻求庇护的姿态,急切地想要从青年身上索取着什么。“大师兄,大师兄,阿钰到底该怎么做?阿钰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呀,不是故意要那么没用的。”话语间,是浓到化不开的委屈。
晏夕澜叹了口气,对方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攀附的姿态,让他找到了原世界气运之子多情与为何原谅成本如此低廉的根源。至于为什么原主没享受到这个待遇,大约是索需习惯后的理所当然吧。毕竟任何事都是讲究技巧的,包括爱情。
青年正了正神色,道:“纵然天生如此,后天也可以改变,关键是看你有没有付诸行动,克服万事开头难的勇气。阿钰,你要明白,你变好变出色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自己,站在高处的感受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懂得有多酣畅淋漓。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相应的在观念上也会存在着差异,所以,谁也无法做到人见人爱,纵使是权利财帛,也仍有人视它如粪土,何况是各有优缺点的人?”
他停了停,大病未愈刚刚醒转就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让他感到有些疲累。
简钰慌忙松了青年的袖子,匆匆起身道:“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打扰到师兄休息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哪能半途而废,晏夕澜拉住他正往回缩的手,“阿钰,你心底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好好去寻找答案。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为别人而活。”
少年的眼眶瞬时红了:“大师兄……”
晏夕澜松开手,躺了回去,问:“慕容情如何了?”
简钰被话题一岔,没反应过来。
晏夕澜:“就是你那个慕大哥。”
简钰被这个称谓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命保住了,暂时还没醒,莫公子正守着他看情况。”
晏夕澜:“我们睡了多久?”
简钰老实答:“两天。”
他犹豫了会儿,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青年困顿地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便将疑惑给重新咽了回去。
晏夕澜再次清醒时,已经是翌日的早晨。他又睡过了一天时间,精神头倒是足了些。
莫离替他号了脉,检查完伤势,表示基本已无大碍,感染的剑伤创口已得到控制,躺个把月便可下床走动,但想恢复如初还需再过两月。至于内伤和贫血,则要后期慢慢调养。
晏夕澜谢过莫离,问:“不知慕……与我同来的那位情况怎么样?”
莫神医当惯了神仙中人,不懂凡人间的迂回婉转,闻言干脆道:“不容乐观。其余外伤不成问题,封喉之毒才是关键,此毒一入肺腑便再难拔除,这位少侠在中毒后妄动内力,加快了剧毒入体的速度,若非他底子好,恐怕都撑不到药王谷。”
晏夕澜怔住了。
耳边仍传来莫离平稳无波的声音:“我暂时抑制住了毒性,但若不尽快服下解药,少则七日,多则十日,必死无疑。”
晏夕澜:“公子可能配出解药?”
莫离摇摇头:“封喉成分复杂,需要时间研究,怕是来不及。抱歉。”
青年沉默了很长时间,莫离也不催,只是静静候着。
良久以后,他道:“莫公子,能劳烦您带我过去看看他吗?”
慕容情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他勉力睁开眼,就看见青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头,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莫名的有些可爱。男人被逗得笑了声,又被牵动的胸腔喉管痛得倒抽了口凉气。
青年似是有些无奈,将凉好的水喂他喝了点下去,劝诫道:“小心点,不然莫公子的药白敷了。”
慕容情有些动容,他自然知道莫公子是谁。这地界,又有此等医术的,除了药王谷的明月公子莫离,还能有谁?
当然,他动容的并不是这个。药王谷距离当日的刺杀地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对于那时的他们来讲,无异于隔着山海的距离。他无法想象精疲力竭身负重伤的青年是怎么背着他到这里的。
这让慕容情心潮起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摸索着覆上青年的手背,进而握住。对方没有挣脱,让他的心情又雀跃了不少。
“如此深情厚谊,看来只能以身相报了。”男人唇角含笑,双眼含情。
青年罕见的没有回嘴,而是在静了片刻后,煞风景的将从莫离那听来的复述了遍。
接下来,便是更为冗长的沉默。
慕容情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任谁毫无准备的听见自己的死期,观感都不会好。更何况是像他这样纵横惯了的人。“我以为你会哄瞒我段时间。”
青年以无比认真的神情说:“你有权利知道任何关于自身的情况。”
慕容情看着这样的他,心顿时软成了一团。
“虽然有点糟糕,”他笑了下,“但我竟然不怎么后悔。”
慕容情趁青年神色松动之际攥紧了他的手,目光炯炯地说:“现在,诗和还认为我是玩乐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