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很忙,是真的很忙。
会议一结束,他就分波地跟人继续探讨、争论,以及不停的解说。
他并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一些思路与想法,但起码得打消过多人的反对心里。尤其是不能让一些人把这种不理解深埋在心底,而后慢慢地发酵成为无声的对抗。
直到第三天,丁武才逮到了脸色疲惫的赵权。
“郭将军的事,我知道了,你跟陈耀商量着处理吧。”赵权揉着额头,对丁武与陈耀说道。
陈耀翻了个白眼眼。
丁武却有些瞠目结舌。
“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赵权耐着心说道。
“但是,你要明白,郭将军他本身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使用他的人!
我之所以不想参与和林汗位的争夺,一直向蒙哥示好。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南京府现在实力不济,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也没那么多人手去参与这种事。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怕引发与一些中原汉世侯势力的冲突。郭侃,现在可以算是这些汉世侯的一个代表人物了。
咱们惹不起,可以暂时躲一躲。
蒙哥是个明白人,即使他现在已处于上风位置,但要真正成为蒙古国的汗王,最少还需要一两年时间。而成为汗王之后,他还必须整肃和林内部各个势力之间的矛盾,清理反对他的那些王爷的势力。
等蒙哥把这些事都做完,时间也已经过去四五年时间。这些时间,就是留给南京府发展的最宝贵机会。
而且我估计,蒙哥一旦真正掌控大权。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发动西征,只有西征才能迅速地给蒙古国劫回源源不断的财货。第二件事,是攻打南宋。
至于南京府,即使发兵来攻,对他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那,万一郭将军被任命为辽阳或是沈阳某个府的军政长官,又该怎么办?”丁武追问道。
赵权手指轻敲桌沿,这的确是个麻烦。
哪怕郭侃过来,啥事都不干,就在那当个摆设,南京府上下也是不好处置。
正思索间,赵权猛然抬掌给自己额头一击。
我,真的是驴啊!
自己当年第一次听到郭侃的名声,之所以产生震惊心里,就是因为知道此人在为蒙古西征时,立下了极为显赫的战功。
一个对军功拥有如此狂热欲望的人,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守在东北之地。
这里对他来说很安全,但一辈子都给不了他赫赫战功!
“小耀,你记住我说的两点。一是蒙哥一旦掌权后,一定会先发动西征。二是,全力协助郭将军,为其谋取领兵西征的机会。”
陈耀眼中略现迷茫之色,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他,会不会死在西征路上?”
“不会!我跟你保证!郭将军,是有福之将。他一定会在西征途中立下战功,而后顺利回归中原。”
“那,他立了战功回来,起码是万户了吧。到那时,再率兵来攻打南京府,岂不是更加难以抵挡?”丁武继续问道。
赵权有些郁闷地看着丁武。
这厮不动脑子时,很好用。一旦用了脑子,便是个麻烦。
但是,对丁武可真的不能没有耐心,否则他会钻进自己的牛角尖里而无法自拔。
“对于郭侃,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对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心里障碍,这点你们应当明白。有心里障碍的,是小耀!”
陈耀鼓了鼓鼻子,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驳。
“咱们已经帮他郭侃一次忙了,正因为如此他才得到蒙哥的重用。再帮他一次忙,助他获得西征立功的机会,也许能封侯拜将。到那时,陈夫人就是有意见,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陈夫人……陈耀听着,不自禁地又翻了个白眼。
“另外一个最关键的事情是,如果郭侃真的有那么一天,已经站到了武将的最高位置,你们想想,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赵权问道。
“兔死狗烹?”丁武脱口而出。
“这应该还不至于。但是,鸟尽弓藏还是会的。
蒙哥看似心胸博大,其实未必有容人之心。连忽必烈都一直被他提防着,更何况是一个汉人将军?郭侃一旦得势,被雪藏是其唯一的结局。
否则,一旦让他掌控中原汉军的兵权,对于蒙古人来说,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
“真的会这样?”丁武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陈耀。
陈耀只好对着他点了点头,以示敷衍。
赵权又陷入沉思,随后缓缓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郭侃真的领兵西征。蒋大哥他们又不太愿意随行的话,看看,能否想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那还不简单,我找人把他腿打折了,他就去不了了。”对于蒋郁山,陈耀倒是没有太多的心里障碍。
“你敢!”赵权一声怒斥。
“他的腿折在我手上,总比他的命死在你手里好吧!”陈耀忍不住顶了句嘴。
“滚——”
丁武与陈耀正准备滚出去的时候,赵权又叫住了他们:“安排人,去查下贵由的死因。不要公开查,我只是要验证下我的一些猜测。”
什么猜测?
丁武刚想问,见陈耀肃然地点了点头,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这俩刚出门,赵复在王鹗与李治的陪同下,又进来了。
“见过三位先生!”赵权强忍着疲倦,起身行礼。
赵复清瘦的脸上,终于长出了一些肉。
自从到了南京府,赵复就很少出现在人前。尤其是姚枢离开南京府去了和林任职之后,赵复几乎将自己关在海东学院之内。
十年之前,赵复在德安为姚枢所救,被带到燕京后,杨惟中为了留住他,让其为北地儒士讲授程朱理学。
这让赵复多少找到了一些存在感。
但是,到了南京府之后,不但赵权等人对理学基本都不感兴趣,学院内的学生也没人愿意去研习这些儒家经义。
以致到南京府许多年,姚复的学问一直只在从中原到此的儒士中流传。后继无人,这让赵复心里难免产生许多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