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忍不住道:“只许你们带元子攸见尔朱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东奇长叹一声道:“元修哥,我知道你是担心大魏江山社稷。”
“不过我个人觉得长乐殿下比你更合适,在尔朱荣这种权臣手下称帝,对你来说不合适,还是长乐殿下更有机会?”
她嘴上说的直率,心中所想却是高欢一心为大魏着想,必须立元子攸为帝才能扼制尔朱荣的大计。
这种事情,她自觉元修这闲云野鹤一样的人永远不懂。
元修听罢默然不语。
萧东奇见他默不作声,不由得又道:“元修哥,之前太后大肆搜捕;”
“你担忧长乐殿下未必能脱困,所以你毛遂自荐前来河阳担起大魏江山,是一件了不得的举动。”
“只是如今长乐殿下已经安然无恙........”
她这番话欲扬先抑,劝退的意思明明白白。
元修淡淡然一笑,道:“萧姑娘所言有理,我赶来河阳,便是怕长乐殿下遇难,国家不可一日无君。”
元修来到贺拔岳这里,妄希天位固然是一个原因;
但有另外一个更大的原因是他担忧元明月在洛阳遭到自己和元明月遭到胡太后的搜捕;
至于元宝炬,那是因为他是明月的亲哥哥,所以他劝他一起来。
迷谷虽然隐秘,但是太后耳目众多,难保不安全,但是在贺拔岳这里,便安全很多。
萧东奇面露羞涩难掩之色,道:“元修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元修哥离开,不要搅这趟浑水。”
元修听她说有事求自己,却原来是求自己退出,听到这里,不由得苦笑。
当下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早些来,我还没有见尔朱荣,就一切还有的谈,但是现在.......”
他话虽没有说的透彻,但是萧东奇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已经见过尔朱荣,现在谈这些为时晚矣。
她思忖了片刻,便道:“你能不能将你觐见尔朱荣的情况说给我听。”
她心知元修说的是实情,尔朱荣如今才是决定一切的那个人。
但她瞬间想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古老的兵法名句,如果元修肯告诉自己见尔朱荣的细节。
说不定能助高欢在这场帝位争夺战中制胜。
元修淡淡一笑,也不避讳,便开始回忆那日见尔朱荣之事。
萧东奇见元修肯说,不由得大喜,不由得侧耳倾听,几乎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元修回忆道:“那日,贺拔岳带我觐见大将军,他先将我和宝炬的身份简单说了说。”
“然后说了我们归隐的事情,又说如今时势危难,所以出来……”
这话并没什么,萧东奇示意他继续。
元修又道:“”尔朱荣听了并没什么表示,只说归隐的宗室很好,聪明,那些在朝的都是愚蠢之辈。”
萧东奇听罢心中一喜,尔朱荣说元修聪明,说不定实际上是否定元修也未可知。
权臣们立皇帝谁肯立聪明的与自己对着干,多半是喜欢傻子。
元修接着又道:“尔朱荣便问我,如果长乐王死了,我怎么办?”
萧东奇听到这里,情知尔朱荣这一问极为关键,急道:“那元修哥你怎么说?”
元修回忆道:“我说皇室子弟被太后大肆搜捕,押入永宁寺。如能搭救出来,我还是想归隐。”
“我劝尔朱荣迅速围困洛阳,救出那些宗室。”
“不过若是太后刻毒,已经杀了长乐殿下那些人,社稷倾覆,国家有难,我便不辞天子劳苦,与国出力。”
萧东奇细想元修这话逻辑也没什么问题。
瞧着元修这话,如今元子攸来了河阳,元修十之八九会萌生去意当下心中十分喜欢。
追问道:“你说罢之后尔朱荣作何反应?”
元修道:“尔朱荣说很好很好,你们若真心归隐,我也不为难你们。”
“你们先留下,若长乐殿下罹难,咱们再做打算。”
萧东奇细细的品味元修回忆的他们见尔朱荣的每一句话,品味了半晌,一时觉得欢喜;
一时又觉得尔朱荣并未立刻放元修离开河阳,这中间可说不准。
她正在踌躇不定之时,只听的不远处似乎人头攒动;
只见不少将士们纷纷都往一个方向跑去,她怔了怔,发现将士们跑去的方向正是尔朱荣的营帐,而且一个个神色惊慌。
她心中一慌,暗道:“莫非尔朱荣已经否定了元子攸?是不是高敖曹惹祸了........”
一想到高敖曹那跋扈不臣的眼神。
她已经预料到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这次元子攸能不能被册立为皇帝的最大的定时炸弹;
这人忠心固然是忠心,但是那么彪悍勇武,尔朱荣怎么可能容得下?
她想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方才她离开时,似乎听见高敖曹、元劭等人与守尔朱荣军帐的侍卫发生了冲突。
似乎是侍卫要求除长乐王殿下,其他人等,解下刀剑。
她依稀记得自己回头看见元子攸、元劭、元子正,俱各解下兵器,交给守门官兵,高欢也解下了自己的兵器。
但高敖曹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她那点破碎的记忆碎片中还记得高敖曹和他们起了争执。
记得高敖曹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普天之下,谁能令我解刀?”
随后的事情她跑远了,来了这里不知道了,但现在想来,高敖曹闯进一方大帅营帐,不解兵刃,这已经是死罪。
高敖曹那么骄傲的人,她想到这里,心知事情一定是糟了。
当下舍了元修,匆匆向着尔朱荣的大帐方向跑去。
元明月在身后见她说话说的好好地,忽然莫名其妙连招呼都不打便跑,心下不由有些错愕。
“萧姐姐这是怎么了?”
元修淡淡然,道:“随她去吧,现在局势混乱,谁知道她想什么?”
他口中虽这么说,但元子攸逃出生天,到了河阳,他终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于是默默回到营帐,营帐之中,贺拔岳、贺拔胜、独孤信、赵贵、元宝炬等人正在议事。
他们显然也已经知道了元子攸脱离了太后围困归来之事。
贺拔岳见他进来,不由道:“元县公,宝炬想离开,你帮着劝劝啊,事情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元修想到萧东奇方才劝自己离开,心下有些兴味索然。
道:“离开便离开吧,如今长乐殿下已经到了河阳。”
“接下来,如无意外,长乐即将称帝。我们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不如归去。”
元宝炬道:“我也是这么说。”
贺拔岳有些意外,道:“何不再等一等,万一大将军相不中长乐殿下,愿意从两位元公子之间立一位为帝呢?”
元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可能性已经不大了,而且我与宝矩留在此处可能有危险。”
贺拔岳听元修说到他们留在此处会有危险,不由得有些惶惑。
元修道:“听说高欢带长乐殿下觐见尔朱荣,长乐帐下有心腹不肯解兵器。”
“在人屋檐下,仍然毫不示弱,尔朱荣的虎威不是长乐殿下所能冒犯的,只怕尔朱荣迟早要大开杀戒。”
贺拔岳脸上露出疑惑不信之色。
元宝炬自从听闻元子攸到来,已经萌生去意,这时听了元修的一番分析,甚觉有理,去意更坚。
当下向贺拔岳致了谢,坚辞要走。
贺拔岳本觉得尔朱荣未下最后判断,事情尚有可为,这时听了元修所言,也有些踌躇。
元修叹了口气,接着道:“前两日,河岸对面河阴之地上方有一颗星大如火球,夜空之中,忽然坠落。”
此事,贺拔岳也有所耳闻,道:“此事主何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