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屋内,宇文泰取了纸笔,各自在桌子一边写下答案,然后推给对方。
白纸黑字上的答案,两人看了都是会心一笑,这两张字条上写的答案一致,都是三个字:“萧玉嬛。”
长孙无垢笑了笑,道:“黑獭,这算不算咱们心心相印?”
宇文泰微微一笑,道:“心心相印么?我觉得有两句诗形容更加贴切。”
长孙无垢道:“哪两句,我读的诗可也不少。”
宇文泰道:“这两句你一定没听过。”
长孙无垢有些不服,哼了一声:“三曹还是七子?还是陶渊明?诗三百?从诗三百以来一直到陶渊明、鲍照的诗歌我几乎没有不读的,还有我没听过的?”
宇文泰道:“这两句你便没听过,而且你听完便知道更好了。”
长孙无垢微微娇嗔,以手托腮,道:“你说我听。”
宇文泰道:“咱们同时写出萧玉嬛,这应该叫心有灵犀,对应的两句诗应该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两首诗乃是大唐李商隐所写,长孙无垢自然是绝未听过,她自幼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各种诗体背的滚瓜烂熟但是这两句她确实没听过。
当下听罢,面有叹服之色,道:“心有灵犀?”
宇文泰点了点头,道:“怎样?心有灵犀比心心相印好吧,我相信后世一定用心有灵犀用的比心心相印多多了。”
长孙无垢踱步来去,琢磨不已,口中吟哦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忽然,她有些不信的转过身去,认真的望着宇文泰,道:“黑獭,这两句诗不会是你写的吧?如果是今日之前的诗人写的,我一定知道。”
宇文泰摇了摇头。
长孙无垢道:“你说不是你写的,我不信,如果不是你写的,我怎么不知道。”
宇文泰微微一笑,道:“真不是。”
长孙无垢道:“能写出这种诗水平来的诗人绝不会不知名,绝不会我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
宇文泰心道:“如果我说李商隐吧,李商隐还没有出生,她绝对会说我故意捏造一个名字蒙她,还不如干脆.......”
他想到此处,道:“是一个叫无名氏的诗人所写,你不知道的,他叫佚名。”
长孙无垢笑道:“你这个人还真谦虚,不肯承认是你所写也罢,不过这诗定然不止两句。”
宇文泰见她无论如何都认为自己所写,当下知道也难扭转,便道:“行行行,我说谁写的你也没知道,你便姑且认为是我所写吧。”
他见长孙无垢对这诗很感兴趣,当下略略回忆,将诗词背了下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长孙无垢听罢,道:“不错,三四五六句倒是挺对仗,你写诗与众不同啊?”
宇文泰只是觉得这诗挺美,见她玩味此诗之时,专注圣洁,珊珊可爱,不由得看得入神。看了看天色,这时尚早,杨忠他们都还没有起床,想来去找萧玉嬛她定然也没有起。
当下便痴痴贪看。
长孙无垢明眸微转,道:“《山海经》中有记载,有一种犀牛长有三只角,一角长在头顶上,一角长在额头上,另一角长在鼻子上。头顶上的角贯顶,其中顶角又叫通天犀,”
“通天犀剖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条白线似的纹理贯通角的首尾,被看作为灵异之物,故称灵犀。”
“黑獭,你的诗是化自山海经么?”
宇文泰对《山海经》只是听过,知道这书里面有许多奇异怪兽,怪山怪水,极为驳杂,却料不到长孙无垢能够信手拈来,当下不由得大是叹服。
心中不由感喟这种教育的阶级化特么在古代就这么壁垒明显。难怪关陇贵族能够横行一世,世家豪族确乎在教育投入上、保障上做的更好一些。
便由长孙无垢也可看出些许端倪。
他点了点头,道:“原来灵犀是出自《山海经》啊?”
长孙无垢道:“你又跟我装,你明明写出了心有灵犀这般优美词句,却不知道灵犀出自山海经?哼。”她嘴角一蹶,登时又是一种娇嗔之美。
宇文泰不由得看呆了。
长孙无垢道:“不扯了,说正事,我已经替你约了萧玉嬛,以后你教我写诗好么?”
宇文泰心道:“我哪里会写诗?”但心想自己也算背了不少唐诗宋词,拿来忽悠还是可以的,当下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萧玉嬛那边怎么说?”
长孙无垢道:“同意在松鹤楼那边见面。”
两人之前一直在推测萧赞与陈庆之见面会有什么人参与,当时一直想的就是两人身边的将佐,但陈庆之随即过了黄河,萧赞不知所踪。
因为事情发生太突然,而且萧玉嬛自入洛阳之后几乎都是在大魏皇宫内与元颢寻欢作乐,并未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所以,众人一时都没有想到萧玉嬛,但事情过去了一天之后,当纷乱的事情逐渐沉淀,就像搅浑的石灰水过了一段时间沉淀之后,萧玉嬛浮出了水面。
宇文泰和长孙无垢俱各推测:萧玉嬛极有可能出席萧赞与陈庆之的晚宴。
因为,这俩是姐弟,而且,两人同样都背负着奇怪的身世,两人与萧衍都有仇恨,所以,都在洛阳城中,这两人多半会有交集。
萧赞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在大魏布局,好不容易碰到陈庆之北伐并挺入洛阳的大好机会,定有所图。
但陈庆之麾下陈霸先等人都是精明勇猛之辈,陈庆之本身虽武艺不济,但也是极为聪明,萧赞一定不会介意自己手上多一些招数来与陈庆之谈判。
这般一推测,萧玉嬛说不定便有可能参与了萧赞的“鸿门宴。”
这也几乎是宇文泰关乎萧赞的唯一一个线索,如果能够证实萧玉嬛确实参加了萧赞与陈庆之的晚宴,那么萧赞近来的动态、陈庆之的诡异应该都可以迎刃而解。
听闻长孙无垢说到萧玉嬛同意见面,宇文泰脸上不由得略有喜色。
不过,想到萧玉嬛一双媚眼,一身媚术,宇文泰又有些忐忑,他和萧玉嬛,他都说不清是恩是怨,他虽然帮助萧玉嬛击退了萧绩。
但他也破了萧玉嬛的媚术,救下了杨忠。
对于这样一个妖冶的女子,很难说她是会感恩还是会怀恨,而且宇文泰破解她的媚术那一招也是尝试为之,若萧玉嬛再度施展,他便不敢保证还能破解。
和这样一个女子在松鹤楼相聚,想从她口中问出点东西来,这只怕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长孙无垢看他面有难色,道:“我听说这是一个极难缠的女子,你对付不来?”
宇文泰道:“这是一个尤物,确实难对付。”
长孙无垢笑了笑,道:“你欢迎不欢迎我中午与你一起去松鹤楼?”
宇文泰其实心中已经在等这个答案,见长孙无垢表态,不由得心下大喜,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