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从龙在数名护卫的扈从下,带马漫无目的的瞎跑,忽然只听得前方一人叫的一声:“来者可是万俟从龙?”
万俟从龙这才懵逼一般的抬起头来,只见前方一名扈从的身体的腰忽然弓成了腰一般的模样,紧接着就听得噗嗤一声响,一柄长槊从他背后透了出来。
万俟从龙魂飞胆裂,只见扈从身后闪出一员将领,那将领忽的一抖大槊,登时将那名扈从的身子挑飞过头顶,从马上向身后远远摔了过去。
那将领正是全旭,他在乱军中一直紧盯万俟从龙,一路追踪到此,在这里掠过万俟从龙,抢在他头里。
万俟从龙几乎亡魂皆冒,策马便走。身后全旭将领策马豁啦啦追来。
万俟从龙正逃之间,只见正前方旌旗挥舞,又捧出一员将领,正是杨忠,当下见不是头,策马又走,走不多时,见前面又是一员将领,乃是耿豪。
东南西北,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各有将领策马拦住去路。包围圈越缩越小,这时,宇文泰也策马赶到,万俟从龙这时眼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由得肝胆俱裂。
他策马踌躇,回顾身侧,扈从早已经无一人。胯下马这时也似知道大事不妙,尥蹶子原地踯躅不肯走。
这时他抬眼看去,只见到处都是宇文泰的黑色龙虎旗帜,飞舞招展。
万俟从龙吓得趴伏在地,叩头不已,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早有全旭、宇文导等人上前将万俟从龙五花大绑,擒缚来前,宇文泰与长孙无垢策马并立,冷声道:“押走。”
这时,李泉早已经指挥华州城内安定,派人来迎。城门吊桥早已放下。
入夜,美人轻歌曼舞。
乐工敲打着编钟,奏出优雅的音乐。
华州刺史府正牙内,杨忠与耿豪等一干文武官员正在饮酒,大堂内兴高采烈,这是宇文泰及其麾下第一次取下一个州府,在关中算是正式占有了一块地盘。
和攻占华阴之后略有不同,宇文泰拿下华州之后,觉得这次做的第一件事更该是放松。
这是因为州和县的体量、大小不同,一个县城,拿下之后,敌人可能因为你弱小,会随时进犯,所以必须绷紧神经,应付突发的每一件事,凡事都必须做到有备无患。
而州的体量相对县而言巨大,对于拿下一个州的军事实力,无论是谁,都会心存忌惮,都会小心翼翼的计划着如何重新夺回,不会仓促便派兵来攻,而是会计划周详。
这无疑给了他们相对充裕的时间来调整状态。
宇文泰陪着诸将喝了几杯之后,便回到内堂,虽然仅仅几杯而已,但他已经微醺,他很少纵酒,但这是平生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拿下一州,他的实力相比入关之时已经大进。
而此时,距离他入关不过仅仅十天不到。
入关伊始,他连麾下都没有,只有长孙无垢、杨忠、耿豪、全旭、李泉、宇文导等数人,随后长孙稚遣兵二百,贺拔岳遣兵一百。
再随后,舅父王盟率兵四百来投。
这些构成了他初起事时候的全部资本,这些相比历代帝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可以算不阶尺土而终有一州之地,当然,其实这时候,华州府也还不是整个都是他的。
华州辖下还有郑县等三县,但这已经不足为虑。
他已经凭借这些麾下,智取华阴县,随后紧接着今日又攻取华州,华州府可以调度、统筹的力量比华阴县不知大了凡几。
傍晚的时候,他去华州府库看了看,珍宝财货山积,当下立即封存。
取其三分之一分赏将士。夜,遂班筵席,大会诸将。
他确实应该放松、休息下了,华州的体量,足够使得他能够休息一阵,然后再行筹谋,休息过后,也还有不少要忙的事情,不过有了华阴县的经验,诸将接下来会有条不紊。
这一夜,众将也全都非常尽兴,置酒高会,之前,众人随着宇文泰,几乎是毫无所得,仅仅因为看好宇文泰,渴望攀龙附凤,但今日华州一战,他们亲身体会了鲜血的快乐。
体会了战胜攻取,体会了未来那些玄妙的可能。
编钟丝竹,美人歌舞,这一夜,众人都放浪形骸。
内堂,卧室,长孙无垢坐在等下,正在读书,宇文泰见他正在全神贯注,便脚步放轻,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长孙无垢却早已经听见。
她头也不抬,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宇文泰笑了笑,道:“这应该是.....”
长孙无垢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宇文泰见她背起李商隐的诗,不由微微一笑,道:“当真是活学活用啊。”长孙无垢这时也无心看书了,宇文泰走到她身旁,却看他看的什么书。
他拿起一瞧,却见她读的是乃是张衡的《同声歌》,不由得会意。
道:“这首歌写的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长孙无垢脸现羞涩之色,道:“你不陪众将啦?”
宇文泰道:“难得夺取一州,放他们安逸一晚,我在,他们反而不尽兴。”他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在入关过程中,随着每一个关节步骤都由他主使。
他的权威已经逐渐树立。
他这时虽然立恩,而没有用威,但是诸将都已经感受和维护他的权威,所以有时候,他在诸将反而不敢放肆,这种变化都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完成的。
他自然也清楚这种变化,对这种变化,他倒也无所谓,觉得顺其自然,就这样很好。
他今晚来陪长孙无垢,是因为他终于有空闲的时间,可以陪陪这位美娇娘,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大浪淘沙,他原本以为他和小东西可以天长地久。
他原以为小东西会陪着他征战沙场,但是到头来,陪他在关中崛起的却是在江南偶遇的长孙无垢。
这就是人生,没有小东西,他不会去江南,不会去江南就不会碰见长孙无垢,甚至也没有入关长孙无垢家支援的两百兵。
一切的一切,仿佛天意,他看着无垢,无垢的脸已经红扑扑的。
他们曾有言在先,一旦拿下华州,他就会抽时间来陪她,他们还没有在彼此清醒享受的情况下行过夫妻之礼,一路戎马倥偬,创业艰难。
今夜,他们应该放下一下,好好享受。
长孙无垢读的《同声歌》里面未尝不是表达夫妇相好的意愿?他从后面悄悄搂住了长孙无垢的纤细腰肢,长孙无垢掰开他的手,拉着他坐下来,道:“黑獭,我还有事跟你说。”
宇文泰像个孩子般乖乖坐下。
长孙无垢道:“黑獭,咱们起兵,应该也还是要打着朝廷的名义的,不然,我们岂非成叛军了?”
宇文泰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长孙无垢说的这个问题他有想过,他如今即便是夺了一州,也还无法与朝廷相抗衡,何况他本来打的就是官兵平乱的幌子。
长孙无垢道:“咱们最好还是需要朝廷授以官职,才名正言顺。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