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酒回灯重开宴,宇文泰为苏绰斟酒。
苏绰这次大战,除了策划长安事变之外,还顺带执行宇文泰的命令,严防长安的任何不利消息影响沙苑战场,这时见宇文泰问长安之事,便道:“在下身单力弱,无法亲自搏杀,但是率军伏路,抓几个信使还是手到擒来。”
宇文泰举起酒杯:“先生大功!”
蔡佑有些不服,道:“怎么,苏先生在路上抓几个信使就大功了,我等在前方浴血奋战,斩获首级无数,身披数百创!”
宇文泰微微一笑。
“如果这些信使不被先生所擒,到时候他们到了军中,一声大喊,长安陷落,长安陷落,你猜我军会如何?”
座中、于谨、韦孝宽、贺拔胜、独孤信等人都是带兵的,和蔡佑这种搏杀为主的认知都不一样,尤其是贺拔胜,当日他率荆襄之半,沿路准备支援当时身在洛阳的元修对抗高欢。
但是,随后侯景派人前来告知荆襄已经袭破,洛阳元修出逃,贺拔胜的将士立刻就崩溃了,数万之众,一朝散尽,贺拔胜不得不南奔大梁萧衍。
战场之上,阻止坏消息影响军心士气太重要了,再往远一点看,当年关羽的荆州之败,和贺拔胜差不多,得知荆州老窝被吕蒙抄了,消息传来,关羽士卒奔散,败走麦城。
李弼这时道:“长安假如真陷落了,如果当时我军当时在力战,士兵们听说长安失陷,必定军无斗心,只怕,整个战局就难以扭转了,只怕我等如今已经身首异处!成了高欢的刀下之鬼!”
宇文泰微微一笑,颔首称是。
“如此说来,苏先生功劳如何?”
李弼站起来,弯腰向苏绰鞠了一躬,随后,贺拔胜等众将都站起来,蔡佑虽有些怏怏不服之色,也迫不得已站起来,向着苏绰鞠了一躬,喝了一大杯酒!
苏绰一饮而尽:“带进来!”
几名长安的信使被五花大绑的士兵押了进来!
苏绰:“在下还得汇报一个消息。”
宇文泰见苏绰神色凝重,便道:“甚么消息?”
苏绰道:“长安真的陷落了!”
一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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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高欢军残部已经退过渭水,连夜奔逃,确信再无追兵,方才部署好斥候守夜,在原野上扎下营寨,一片帐蓬,旌旗临风,颇为壮观。
帐篷倒仍然还不少,不过随处可听见呻吟之声不绝!
高欢、高澄、高洋、娄昭君向伤残士兵的营帐走来,呻吟声清晰可闻。
有人抬着死去的伤兵从营帐出来,往远处抬去。
军医郎中正在为伤残士兵治伤。缺胳膊断腿的伤残士兵哀号不止。”
高欢等人一进帐,呻吟哀号声更大了。”
高欢等人走到郎中跟前。郎中也是一脸疲惫,给高欢等人见过礼,高欢急忙搀扶对方起来,点点头,正要说什么。
一声惨叫。”
高欢等人看过去,一士兵熬痛不过,用匕首自戗了。
郎中:“来人。”
营帐外进来两位士兵,郎中指着自杀的士兵:“那儿,抬出去。”
高欢等人看着军士抬出了那位自戗者,有些不忍,他的一生从未经历过这等惨败,这时见状不由得羞愤欲死,但是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能死,他还得提振士气。
郎中见状,道:“有的士兵痛苦难忍。就以死解脱。人手少,照管不过来,也没多少药了,这次伤亡实在是太惨烈了!”
斛律金手臂缠着绷带,这时走进来。
高欢问道:“粮草还能支持多长时间?”
斛律金:“粮草辎重基本都送给宇文泰了,最近的粮仓在恒农,目今,高敖曹在那里,不过这里经此惨败,丞相还准备继续与宇文泰开战?”
高欢摇了摇头,这一战打的心胆皆裂,短期内,他并无信心开战,他是怕回军晋阳途中粮草不敷!
斛律金道:“回晋阳这一路的粮草倒是够了,就是不够,可以令高敖曹押送恒农的粮食过来,只是士兵们怨声载道,这仗打得窝囊。”
高欢沉默不语。
高永乐走进来,道:“侯景有军情禀报,就在帐外。”
侯景的部队是沙苑之战中保全最多的部队,几乎未受重损,高欢正没好气,道:“这厮今日作战不甚力,我正要问罪,倒敢送上门来。”
娄昭君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侯景保存实力,现在情况更狼狈!”
斛律金道:“夫人说的有些道理。”
高欢不悦,与高澄、高洋等急出营帐。
侯景这次是来献计的,谈话进行多时,侯景所献计策高欢竟然有一丢丢动心,侯景的献计至少从兵法上推演,他觉得是很有道理的。
侯景的计策内容为宇文泰经过此一大胜,此刻必定毫无防备,我军若再度集结,派遣两万精锐,此刻偷袭,十拿九稳,必定能生擒宇文泰。
高欢此次大军二十万,折损八万,此刻逃奔至此,那些空着的营房,回来不少,粗略计算,应至少还有十万人,段韶、斛律光等少年精锐皆无恙。
此刻,拣选两万精锐,还是能够拣选出来的,而且侯景所言不无道理,宇文泰经此大胜,定无防备。
而且,关中的政治中心,高欢筹谋已久,他相信长安必定已有骚乱,甚至被赵青雀拿下,这时候如果拣选两万精锐反扑,希望很大,可以一雪前耻。
高欢陷入沉吟中。
众人正在商议之际,娄昭君走了进来,她已经听了良久,这时断然拒绝,道:“侯景,此事不必再议,我军士气如今低落,别说凑不出来两万精锐,就算凑出来了,也不能拿这两万精锐去冒险。”
“二十万大军都失败了,两万人能济得甚事?”
侯景这时仍觉希望极大,据理力争,道:“这不一样,夫人,咱们这次偷袭,咱们是哀兵必胜,宇文泰此刻乃是骄兵,必不设备……”
娄昭君拦住话头:“不用再费口舌,我不同意!我军大败,急需静养,若是再度受到挫折,你能负责吗?”
她说话之间,已经是微微愠怒。
侯景呐呐抱拳便退!
房中,夜,一灯昏暗,高欢走过来走过去,心里有一些烦躁不安,他背着手,一会儿长叹,一会儿振奋,一会儿又焦躁,他对娄昭君方才悍然拒绝侯景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