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俯瞰长安城,如果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自然宫阙河山,壮态雄伟,但如果是在阴云密布的时候,从上空俯瞰长安,则如同一座孤城,是又一番景象。
孤城长安的上方突然飘来一大块像墨染的乌云,乌云的面积渐渐扩大,逐渐笼罩了整个长安城上方。
黑云压城城欲摧。天地一片昏暗,紧接着,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相比长安宫城之外的市井,这里其实已经比城外更加混乱,御书房,这时进进出出的全是手里拿着书简的宦官。每个人的步履都是匆匆。
长安城,整体来说,在宇文导的治理之下,谣言逐渐平息,市面上也恢复如常,但是长安宫城纸之中,这些人是知道宇文导并不是真的镇定,而只是时势需要,故意镇定而已。
宫城内的这些人,是真正的能够接触并掌握前线的真实消息的,和长安城里那些信谣传谣的百姓们没法比,百姓们虽然传的纷纷纭纭,毕竟谁也不会真的去战场上看一眼。
他们也接触不到真实的战报,真实的前方情况。
但宫城之中的这些人不一样,百姓的恐慌宇文导还可以缓解,但是宫城之内,元宝炬的恐慌,宇文导是没法缓解的。
你没法缓解一个知道真相的人的忧桑。
很多领导头一天还在主席台上热情洋溢的做报告,第二天就跳楼了,无他,他骗的了台下的观众,他骗不了自己,最恐惧的永远是那些知道真相并不如他们给百姓看的样子的那些人。
元宝炬的忧伤真实而实在,柔然百万大军入侵的事情,高欢陈兵蒲坂的事情,他都知道是真实的。
而且,他也知道柔然可汗的诉求是杀掉乙弗氏。
头兵可汗认为元宝炬在乙弗氏的感情上动辄摇摆,不坚定,破坏了他和郁久闾胭脂的夫妻关系,破坏了两国之间的睦邻友好。
我国家把我最好的女儿嫁给你国,你处处与你原配藕断丝连,对我女儿搞冷战,搞精神虐待,这怎么行?
我柔然是大国,纵使是我柔然普通百姓,为你们大魏所欺负,我都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更何况是我的女儿?
这是头兵可汗给他的亲笔信表达的意思,这封亲笔信他已经给几个宗室看过,包括元赞、元欣、元顺等一些宗室,另外包括独孤信、当然也包括宇文导也看过。
大家看完也都惊骇不已。
最要命的自然是元宝炬也罢,包括宇文导也罢,他们已经派出的信使三番四次的去夏州、蒲坂探问,情况都是一模一样,前线百万大军正铺天盖地而来。
宇文导还算镇定,但是元宝炬已经略慌。
他本来就只是一个悠游林下的宗室,虽然说这些年职务越来越高,但终究是未经大事,长安城中的议论,那些所谓谣言他也知道是真的。
长安城中,当然也颇有人说他为了女色导致外敌入侵云云。
这个时候,他几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独孤信这时候也颇无奈,宇文泰和元宝炬约定的盟书,他也看了,他虽然知道宇文泰必有筹策。
但是宇文泰的这个筹策究竟是什么,他人究竟在哪儿?
在军事上现在大家最服膺的宇文泰,众人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元宝炬现在就算想让宇文泰回防长安,他都不知道诏书金牌该发往哪里?
夏州以及蒲州、华州、潼关,各地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一般飞来。一开始,元宝炬采取的策略自然是复书一封,给头兵可汗,自陈绝无追还乙弗皇后之事。
这日,头兵可汗的回书终于到了,他赶紧召集宇文导、独孤信以及右仆射周惠达等人商量该怎么办,他拆开信来一看,头兵可汗信中犹执原意,不杀乙弗氏他不相信元宝炬的诚意。
他愁眉苦眼,若杀乙弗氏他如何能够下手。
宇文导、独孤信这时候也浓眉深锁,两人都料不到在宇文泰凭空失踪这几个月内,竟然发生了如此始料不及的大事件。两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众人商议期间,早又有宦官递来最新前线战报:“报,敌军前锋已经越过夏州,柔然骑兵大兵团在夏州统万城下并未停留,兵锋如今已过夏州。”
众人闻听又是骇然,夏州孤城,自然阻挡不住柔然号称百万军马的大军,宦官接着说敌军漫山遍野而来,声势浩大。众人听了都是胆战心惊。
太子这时开始痛斥宇文泰,他甚至怀疑宇文泰是不是知情,如果他不知情,何以这个时候,他踪迹消失全无。
元宝炬长叹一声,阻止了太子继续发挥,毕竟宇文导是宇文泰的亲侄子,而且宇文导就在现场,紧接着,又是蒲州方向,潼关方向的急报。
高欢前锋兵马已至潼关城下,蒲坂方向,高欢开始运送制造木筏的木头,准备搭建浮桥。
一切都是军情如火的样子。
谁也不敢保证柔然兵马不进一步深入,夏州广袤,柔然虽然过了统万城,下一站还有金明郡,即今天的延安所在地,过了金明郡,很快就进入华州。
如果到了华州,一切事情就都来不及了,统万城到华州其实也不是特别远。但是统万城和华州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统万一带还是属于相对不那么特别繁华,人口密布。
而华州距离长安就不是很远了,也是逐渐人口稠密,子女玉帛较多的地方了,一旦柔然兵马到了华州,朝廷几乎可以说大事去矣。
元宝炬忧心忡忡,向宇文导、独孤信、周惠达道:“如今这个形势,江河日下,丞相也不在,你们三个人也要想一想办法,朕、朕..........”
太子似乎听出了元宝炬的话中之意,心中恍惚,他和娘亲乙弗氏的感情深厚,他从来没见过父皇这般神色,见他神色痛苦无奈,但是仿佛又如同痛下决心一般。
他知道父皇已经是下决心按照柔然可汗的要求,要准备舍弃母后的性命了,不由得大悲。
他忽然噗通一声跪下:“父皇,父皇,儿臣求父皇饶过母后。”
独孤信、宇文导大骇,两人都没想到,元宝炬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宇文导道;“陛下切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