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计划,这个计划得益于刘邦曾经被项羽伏弩射中,但是假装中箭轻微,高喊“啊呀,项羽你这王八蛋,射中了我的脚趾。”
这句话给宇文泰一定的启发,他可以在城下的万马军中辨识出高欢来,从而进行伏击,当然,这一切离不开韦孝宽的配合,甚至离不开韦孝宽那个被擒的侄子。
高欢押解韦迁到城下胁迫韦孝宽在攻打玉璧城第五十二日,他实在是已经无法可想,唯有实行人质大法。
这一天天清气朗,这一天,城上城下都做好了各种准备。
高欢来到军前,为了以防万一,他当然做了伪装,斛律金、彭乐等人早已经给他部署好了各种“伪装”,他几乎是一个小兵的身份来到了阵前。
他所距离的位置,城楼上的弓箭射程根本不及。
他在这里,他之所以来,当然是人类普遍的好奇心,人类普遍的对于即将到来的自己的诡计即将奏效近距离观看的心理。
他在韦孝宽这里受到了人生莫大的耻辱,他当然想看看韦孝宽这员宇文泰的名将陨落在自己的手中。
这时候,他的麾下一位名叫巫盗的神射手,已经埋伏在陷坑之中,这个陷坑便在玉璧城斜45度角的城下,为了做好这次伏弩偷袭对方主帅。
对于弓弩的射程,距离,伏击位置,高欢都趁夜秘密的做了踩点,包括韦孝宽临阵指挥的时候站立的位置等等都事先做了预判。
他会押解韦迁到巫盗埋伏的位置,这样,城楼上,韦孝宽的位置应该就在巫盗的射程之内,毕竟自己的亲侄子,城上城下对话,肯定是直接距离。
这是他的最后一击,他当然得精心部署。
但他想不到的是城内也在算计他,他自料自己换了小兵的装束,自料自己在对方弓弩的射程之外,因此倒是没有做太多的防备。
城上,贺拔胜也提了宇文泰的箱子弩——现在叫定攻弩现在正在候命。
他当然也做了小小的伪装,城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秘密的进入了玉璧城,包括对于宇文泰,城内现在也是属于不知道他们都在城中。
宇文泰怕一旦暴露,会引起城外的警觉,引起高欢的警惕,在未消耗光前就已经窜逃。
事先,宇文泰已经教导贺拔胜的箱子弩的用法,并且让他试了一发,城中的一颗木头在“定功弩”一发射过之后,轰然断裂,贺拔胜这才相信定功弩的魔力。
这一次,他饶有信心。
这时,他手提着定功弩,目光炯炯的在城下搜寻高欢,按照时间推算,韦迁一会儿就要被带到城下了,韦迁被带到城下,高欢应该也会到城下。
宇文泰和韦孝宽都是这般推断的,以高欢的秉性,以高欢如今的愤怒失常,他肯定会来到城下观摩这次韦孝宽与韦迁的对话,并伺机伏击。
高欢不可能不想看他这最后一击的结果。
上午十时许,韦迁被装在囚车之中,从部队的后面押解到城下,韦迁显然已经被严刑拷打,这当然也难怪,他的亲叔叔在玉璧,简直把高欢都给虐残了。
玉璧城下,如今父死子在,兄存弟亡的人一大把,对韦孝宽切齿痛恨,梦中都想杀了韦孝宽报仇的人不计其数,韦迁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韦孝宽依旧白衣飘飘,站在城楼上。
韦迁在楼下悲催的被从囚车之中拎出来,跌跌撞撞的带到了城墙下,他被打的难捱,这时候倒也有骨气,对着城楼上大声怒吼。
“叔父,不要管我,杀了这些狗娘养的,替我报仇!”
他话音未落,早已经有军官上来用刀环撞他的嘴,令他闭嘴,早已经有人上前用狗皮膏药将他的嘴给封住。韦孝宽这时已经目眦欲裂。
但他也无可奈何,有时候,战争之中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每个以身许国的人都会面临这种情况。
城下的斛律金这时候顶盔掼甲,带着铁面策马上前,道:“韦城主,你受命守城,已两月矣,已经对的起你们朝廷,对得起你们丞相,如今你们孤城无救,宇文泰怕中围点打援之计,不来救援,你又何苦?”
他策马移动到韦迁身边。
“如果韦城主归降,韦迁不但可保性命无虞,韦城主虽然杀伤我军兄弟部众不少,但是丞相已经有命,韦城主若降,官爵不但可保,一州刺史,公爵,丞相可保!”
韦孝宽淡淡的笑了笑。
“斛律将军,以为玉璧孤城耶?以为玉璧已无余力耶?玉璧犹有余力,恐丞相无余力耳!丞相早有亲笔信劝降,我彼时不降,难道今日便能降了?”
斛律金听罢哑口无言。
韦孝宽所言他无以辩,这本来就不是口舌所能下的将军,况且也只是高欢认为韦孝宽城内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但斛律金作为攻城主将,自然能感觉韦孝宽所言非虚。
他懒得说废话了,看了看韦迁,道:“韦城主,如今,阁下若降,韦迁性命可保,阁下若不降,韦迁身首异处。”
韦孝宽向旁边招了招手,旁边立即有人递过来一张弓,韦孝宽张弓搭箭,大声喝道:“迁儿,为国者不顾家,为忠者不顾孝,自古忠孝难得两全,叔叔必为你报仇!”
他张弓搭箭,弓开如满月,向着城下韦迁射到。
城上城下,万千将士,见韦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大家寻常也只在戏文之中瞧见大义灭亲,这时亲眼见之,俱各震骇。
高欢的士卒不免想到高敖曹作为天下第一万人敌,死了高欢连个都快出五服的亲戚高永乐都没舍得杀,而韦孝宽亲引弓射杀亲侄。
城中的士卒则莫不感励,人有死难之心。
这时,宇文泰、长孙无垢、贺拔胜、蔡佑、耿豪等人无不感佩。为将如此,夫复何求?
斛律金这时脸色一阵苍白,这两个月来,对韦孝宽他是越打越佩服,这时眼见招降已经无望,韦孝宽已经亲自引弓射杀亲侄,这招降,还能有什么效果?
这时只能命令巫盗伏弩射杀韦孝宽了,他果断的,手势一划而下。
这个手势,当然既是砍掉韦迁脑袋的手势,也是下令射杀韦孝宽的手势,随着斛律金的手势做劈刀式下划,嗖的一声一只冷箭从陷坑中悄无声息的向着城楼上的韦孝宽射去!
这时,韦迁头颅离地,鲜血直飙出头颅三尺,楼上楼下大声呼吼,愤怒声,叫嚣声,直接掩盖了这一支冷箭的呼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