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因情绪激动而全身僵硬，握紧的双手青筋爆裂，甚至因为过度用力掌心渗出鲜红的血液，看得人心疼不已。
“曦！”左思哲一边唤着陈曦安抚他一边用力掰开陈曦的手，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已经停止的眼泪又开始掉落。“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怪你了，真的。”
“我知道。”陈曦深呼吸缓解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能再次开口说话。“我知道你太善良，不忍心责怪我，可是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你的人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灰暗，你会有更广阔的天空，更美丽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龟缩在这个偏远的城市，碌碌无为。”
“那只是你的想象，我的未来不会如同你的想象。”左思哲摇摇头，“未来是怎样谁都无法确定，你的想象也就止步于你的想象，不是现实。我的未来或者还可能会有很多坎坷，现实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美好，不是吗？而且，无论我的另一个未来是怎样我都是无怨无悔的，因为我现在很幸福，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对不起，是我太迂腐了，我们早就有共识了，幸福，其实很简单。谢谢你，哲。”陈曦笑起来，把头转向李峋，“后面的事情也很简单，我对哲坦白了自己的性向，还有自己对他的感情，本以为他会弃我而去，没想到他还是留了下来。我们为了能在一起就来到了这个城市，想着在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虽然哲对我的爱情大都基于同情，可我还是抓住了川流中那最后的浮木。”
“或者刚开始是同情。”左思哲开口道，“但随着时间的积累，我确定自己是爱上了你。无论基于什么原因，只要我爱你就足够了不是吗？”
“对。爱情是需要理由的，我不会多想的，你放心。”陈曦知道左思哲不喜欢自己质疑他的感情。
“嗯。”左思哲垂下眼帘应了声。他不能不说清楚，陈曦的感情自从他的父母去世之后就变得无比敏感纤细，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再有什么误会。
“我相信你。”陈曦也明白左思哲的考量，给予他最明确的回答。随后目光转向李峋，“即使厌恶这样污秽的我，可我还是选择了活下来，因为我还有着哲可以依靠。我想起那个雨夜，父亲最后的话语，虽然没有听到声音，可我反复想着他的口型，最后明白他对我说，没事的。”说出这句话之后，陈曦的情绪再次崩溃，汹涌的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半晌才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就连生命最后那一刻他想着的居然还是我，安慰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因为他们爱你。”李峋轻声叹息。是的，这就是亲情，最深最深的牵绊。他想起母亲，那个骄傲的却一生坎坷的母亲，也是如此地爱着自己。这一刻，他是如此思念着她。
“是的。”陈曦抹去眼角不自觉流出的泪水，用沙哑的声音回应着。“他们爱我，所以，我想他们会原谅我的过错，会希望我能幸福，虽然很对不起他们，可是我还是想和哲在一起，亏欠他们的，我希望能有来生去偿还。”
“他们不会怪你的。”李峋也只能这样无力地安慰陈曦。人的语言，有时候就是这样苍白。
“嗯。”陈曦点头，“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注定要经历太多的苦楚坎坷，也会有诸多的疑惑恐惧，这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命运。我们应该正视真正的自己，不要拘泥于俗世的束缚。我们两个就足够证明这一切了，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爱上了自己同样性别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是我的侄子，可我们还能得到幸福。幸福是要我们自己去争取的，逃避、妥协都是无法触碰幸福的。至于别人的眼光，你要知道，我们活着是为了自己，而我们生存的那一片天地其实很小，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那些无所谓的人你为什么要去管他？而那些真正爱你的人，我想，他们肯定能包容你的所有，不是吗？”
李峋离开了陈曦两人之后继续踏上了行程，当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埋葬薛斌的地方。晴朗的天空下海鸥飞翔，偶尔有年轻的男女，孩子经过，留下一片爽朗的笑声。
“年轻真好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峋转身就看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站在他身后。
老人没有等李峋反应就一步步离开了，或者他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想听到别人的应答，就这样蹒跚着离开了。
“我们应该珍惜我们的生命。”李峋想起陈曦对自己说过的话，“我们的时光是如此短暂，或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度过了。这样短暂的人生，为什么我们还要犹犹豫豫地举棋不定呢？浪费了生命，浪费了我们珍视的一切？李峋，我们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但我想你的故事应该很长，我们能感觉到。但是，我还是要对你说，珍惜目前拥有的吧，跟着自己的心走，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才能得到幸福。跟着自己的心。”
突然，李峋的心剧烈悸动起来，他这样地想杨益，想穆风，想陆晓薇，想李皓，甚至是自己房间里那个总是垂头丧气的紫罗兰。他把手放在胸口，那里激烈跳动的心脏一再对自己说，回去吧，回去吧，回到那个有着爱你的人和你所爱的人身边，那里才是你的归宿。跟着自己的心，李峋狂奔起来，奔向自己的心停留的地方。
在飞机场出口，李峋一眼就看到了并排在一起张望的两个男人，在看到他们交握的双手的一霎那，李峋笑了。
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映照得这个世界绚丽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