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张贵妃本来气势汹汹的来找茬了,结果被她这么一挠,直接红着脸转头走了,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她回到位置上后,绿芍便压低了声音问:“姑母怎么了,可是殿下欺负您了?”

“……没有。”张贵妃古怪的看了季听一眼。

季听被她这么一看,险些没憋住笑出来,急忙低头喝口酒才掩饰过去。

众妃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今日长公主没教训张贵妃,她们在心里猜疑,季闻却是直接问了出来:“皇姐今日似与平日不同啊。”

“心情不大好,做什么便提不起精神来。”季听慵懒道,算是解释了一下。

季闻想到什么,笑意更深了些:“皇姐心情不好,绿芍姑娘恐怕也是一样。”

“哦?”季听再三听到他把自己和张贵妃娘家侄女相提并论,不由得看向对面的绿芍。

绿芍闻言款款站了起来,对季闻福了福身,苦涩道:“皇上就不必嘲笑绿芍了。”

“朕不过随口一说,绿芍姑娘不必介怀,”季闻说完看向季听,季听立刻表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他清浅一笑,“还未同皇姐说,这位绿芍姑娘,也是个痴心人呐,这段时日总是入宫,求朕放过申屠川,朕许多次都要心软了。”

绿芍闻言,忙对季听施了一礼:“民女只是仰慕申屠公子,并无同殿下争抢的意思,还请殿下见谅。”

季听懂了,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情敌,想借此给她压力,逼迫她尽快交出虎符。她这个弟弟呐,分明和她一同学习治国之道,可不知为何,治世之学不懂多少,偏偏喜欢钻研这些内宅不入流的手段。

她配合的淡了脸色:“申屠川满腹经纶,仰慕他的人多如牛毛,实在不稀奇,倒是本宫还未说什么,你便这般做派,怎么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绿芍不敢。”绿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个时候张贵妃本该护着她的,可不知为何却没动,倒是季闻笑笑道:“这小丫头胆子倒小,这点同皇姐比差远了,长公主并未责怪你,还不赶紧起来?”

“是。”绿芍忙站了起来。

季听嗤了一声,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像是有千百愁绪一般独自沉浸。

张贵妃回过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便忍不住讥讽:“绿芍胆子是小,可说不定就有那不喜欢胆子大的男子,偏偏喜欢绿芍这种呢,说起来绿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自十四岁起便有不少文人书生求娶呢。”

“贵妃的侄女自然是不差的。”季闻颔首。

张贵妃娇笑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季闻:“若是绿芍有了两情相悦之人,臣妾还得求皇上赐婚呢,到时候皇上可不准驳臣妾面子。”

“这是自然。”季闻欣然同意。

季听冷淡的抬起头:“怎么,若她同申屠川两情相悦,皇上也要给他们赐婚?”

“皇上已经答应臣妾了,不管是谁,皇上都得赐婚。”张贵妃忙道。

季闻看了季听一眼,这才笑着对张贵妃道:“这可得让朕好好想想,你休想现在就诓朕许诺。”

“皇上欺负人。”张贵妃立刻嗔怪的同季闻撒娇。

季听被她嗲嗲的声音闹得浑身发毛,连灌了几大口果酒才好些,好在之后便没有再提申屠川了,一屋子人还算和气的用了膳。

午膳结束,季闻便去御书房见大臣了,其余妃嫔也能退则退,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季听和张贵妃两个主子。

“长公主今日似乎喝了很多酒,莫非是在为那申屠川烦闷?”张贵妃轻慢的问。

季听懒散的站了起来:“本宫喝了多少酒,张贵妃怎么知道,莫非偷看本宫了?”

“……谁偷看你了!”张贵妃羞恼道。

季听勾起唇角,扫了一眼她身侧乖顺的绿芍,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张贵妃与其整日操心本宫,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怀个孩子,皇上如今已有十九,再有一年便是弱冠,一直没有子嗣可怎么行。”

“长公主还是管好自己吧,宫里的事就不劳您担心了!”张贵妃听到她拿子嗣说事,顿时开始跳脚了,旁边的绿芍忙小声劝说,她才没有更失态。

季听轻叹一声:“张贵妃何必气恼,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宫里的第一个皇子,是你所生而已。”

张贵妃听到她这么‘讽刺’自己,气得都快疯掉了,一抬头便对上她认真的眼睛,顿时愣住了。

“争气点,别为了细腰就不用晚膳,只有胖一些,才能尽早为皇上诞下皇子知道吗?”季听不紧不慢道。

张贵妃讷讷的看着她,直到她离开都没回过神来。

“长公主用心可真险恶,如今中宫空缺,谁最得宠便最有希望入主,她蛊惑姑母长胖,怕是想让姑母失宠。”绿芍蹙着眉头轻声道。

张贵妃回神,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方才用午膳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如今雨已经停了,空气和地面却依然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泥土混合花草甘甜的味道。

季听方才喝了酒,此刻走路都是轻飘飘的,等回到马车里才得以休息。

“殿下怎么回来这么晚?”扶云扶她坐好。

季听轻吐一口气:“方才同张贵妃说了会儿话,便有些晚了。”

“那疯女人又冒犯殿下了?”扶云一听到张贵妃的名号,顿时如临大敌。

季听失笑:“没有,只是话家常而已。”

“同那疯女人有什么可说的,谁不知道她脑子有病,见着殿下就跟斗鸡一样?”扶云不高兴的为季听捶腿,一边捶一边抱怨,“该不会是殿下上辈子挖了她的祖坟,她这辈子来报仇了吧。”

“是吗?”季听想起张贵妃局促的模样,不由得浅浅一笑。

许久之前自己也和扶云一样讨厌她,每次同她对上,便是针锋相对,可谁能想到,她人生最后那段被囚禁在宫中的日子,唯一会照顾她、会替她求情的也是张贵妃。

最后张贵妃因为一直求情惹恼了季闻,在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贬为庶人,同她这个所谓谋逆的犯人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两个人被关得无聊,便聊了许多事,她才知道张贵妃为何与自己作对。

“当初我哥嫂为求富贵,要我给一个傻子做童养媳,我气得投湖,是您将我救了起来,以长公主的名义训斥他们一通,保了我之后七年的安稳,您说女子当自强,要我争气,待再相见时,您必将亲自迎我,可当我费尽心机成了您胞弟的侍妾后,您却不记得我了。”

张贵妃那时眼眶通红,显然有无尽委屈:“您说我是特别的,所以才优待我,可我后头瞧着,您对谁都优待,我期盼了七年的再相见,您却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讨厌死您了。”

季听那时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因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这算是……因爱生恨?

“殿下,你笑什么呢?”扶云疑惑的打断季听的回忆。

季听回神,笑了笑道:“在想‘因爱生恨’这个词,归根究底或许还是爱。”

扶云看了她一眼,更加疑惑了。

季听舒展一下身子,对他道:“突然想吃糖炒栗子了,待会儿我们去买吧,多买一些备着,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府的大门就不开了。”

扶云愣了愣:“为何不开了?”

“因为你家长公主殿下忧思成疾,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季听风情万种的扫他一眼。

扶云还是不懂,他家殿下分明好好的,为什么会‘忧思成疾’,不过他也不是一定要懂,既然殿下要装病,他就只管配合好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府始终大门紧闭,季听更是连朝都不上了,外头各种说法都有,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长公主病了。

“确定是病了?”申屠川垂下眼眸,半张脸没入阴影中,叫人看不透。

老鸨瑟瑟跪在地上:“回主子,长公主府闭门不见客,平日只有丫鬟会出门倒药渣,属下查验过,那些药渣是安神汤的配方。”

“她鲜少有睡不好的时候,如今要用到安神汤,应是病了。”申屠川眉头微蹙,眼底尽是忧虑,“为何会病?”

“属下打探过了,殿下是十五那日从宫里出来时病倒的,据宫里的人手说,殿下那日在宫中用膳,张贵妃带了自己的娘家侄女来,还说什么,说什么……”老鸨不敢说了。

申屠川看向她:“说了什么?”

“要要请皇上为您和她娘家侄女赐婚,不知殿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病下的。”老鸨小心道。

申屠川眼神微冷,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老鸨见状,更加谨慎了:“这只是属下的一个猜测,算不得……”

她话没说完,申屠川便已经起身往外走去,她愣了愣,急忙要跟上。

“不准跟。”申屠川冷声道。

老鸨忙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一步。

天色已晚,长公主府由于多日未开大门,门上两只灯笼里便没有添油,此刻整个门头都黑乎乎的。

然而院内却是灯火通明,一大帮子人围着篝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玩闹,府中八位厨子乐呵呵的穿肉弄菜,烤出一盘盘鲜嫩滴油的吃食。

季听坐在奴才们从屋里搬出来的太师椅上,笑着看他们玩闹,时不时抿一口清茶。

正和人打闹的扶云见她一个人坐着,立刻端着一盘刚烤出的肉串跑来了,蹲在她的膝边道:“殿下晚膳都没怎么吃,就别喝茶了,该多吃些东西才是。”

“吃得太多,晚上睡觉是要不舒服的。”季听随口说着,却还是给面子的伸手去拿。

扶云急忙往后退了两步:“殿下今日穿的这身裙子,是蚕丝勾花的,若是弄脏了就只能丢掉了,怪可惜的,您还是别动了,扶云伺候您。”

“……不过是吃点东西,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了?”季听失笑。

扶云也跟着笑,却还是将肉串用筷子别到盘子里,再用锦帕虚托着,小心的送到季听嘴边:“殿下,啊——”

季听嗔怪的看他一眼,但到底是配合的张嘴了,扶云喂了她一口,外焦里嫩的口感一出来,她的食欲顿时被勾了起来。

“扶云就知道殿下会喜欢,快多吃些。”扶云笑眼弯弯,开始认真投喂起来。

季听为了让扶云方便些,便倾身向前,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了许多,从远处看,有点像抱在一起的样子。季听刚坐好,就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庭院中某个黑暗的角落。

“殿下怎么了?”扶云疑惑的问。

季听蹙了蹙眉:“没事。”总觉得方才好像被谁盯着看了一般,但仔细想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殿下,您上次借我的话本我已经看完了,下半部今晚能借我看吗?”扶云殷勤的问。

季听斜了他一眼:“什么话本叫你看完,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不是弄上糕点沫,便是滴上灯油,你觉得我还会借你?”

“扶云保证这次会小心点!”扶云忙道。

季听轻嗤一声,显然不信。扶云一脸哀求的撒娇,跟她赖了半天都不见她改变主意,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扶云待会儿同殿下一起回房,看完之后再走,殿下盯着扶云,扶云总不敢弄坏殿下的话本了。”

季听一想,这也是个法子,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扶云乐得赶紧又伺候她吃了些东西,便同她一起回房了。

庭院里依旧热闹,但季听住的主院却寂静无声,留守的丫鬟婆子行事规矩,走路也没什么声音。

季听和扶云回了寝房,便将门给关上了,寝房里的灯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熄,熄了不久扶云便从里头出来了,一边揉腰一边将门从外头关上,这才睡眼朦胧的离开。

他走了之后,寝房门正对着的花圃似有身影掠过,接着再次回归寂静。

风月楼,天光即亮之时,三楼尽头的房间中发出一阵剧响。

老鸨急匆匆赶了过来,却看到一地狼藉,和狼藉之中面无表情的申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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