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没有亲自经历或者面对过,我不是很能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但听着驼叔略显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越听越觉得,这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说话状态。
而且是那种,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的将死之人。
看来,他今天是真的被吓到了吧?所以才会说这些胡话。
想到他已经很久没给过我这么好的脸色,今天如此难得,我便配合着,听他絮叨一阵,再安慰一阵。
不过眼看他连工作都没丢,而且情绪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我也渐渐的放下心来,没那么担心他了。
一直聊了个把钟头,驼叔最后说道:“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钱没能耐。叔知道你是好人,你可不可以答应叔,万一将来小富有什么事儿求着你,你要是能帮到,可千万帮一把啊…”
关于这点,驼叔今天其实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了,不过我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道:“叔您放心,我本来也一直把小富当自己弟弟看待,他万一有事儿,我肯定不能不帮。”
“那就好,那就好…”
终于,驼叔自己把自己说累了,最后说了句他想午睡会儿,便自顾自躺下,没再理我。
我正好也聊的有些烦了,于是便悄悄离开门岗室,回了自己家。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花花的事告诉父亲,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吧。
回家瘫在沙发上,我便开始上网查我们北安哪里有宠物交易市场…和自行车交易市场。
我现在可有十万‘准备金’呢,买这两样东西肯定绰绰有余。
找了一下午,有些收获,我却还没想好到底该买哪种狗。
反正想买和花花同品种的狗是不太可能了。
傍晚时,蒋正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想请我吃顿饭,谢谢我把狗‘让’给他。
我直接拒绝了他,我说我有事,没时间。
蒋正对我的答复似乎并不意外,他很快就回复我说,那就改天再聚。
我没再回复他,而是约了尚三竿,让他来我家陪我解解愁。
尚三竿答应的很痛快,直接回复了一句十五分钟后到。
放下手机,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屋顶,思绪万千,却又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十几分钟后,我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喊道:“靠!咱狗呢?!”
是尚三竿的声音。
我依旧躺着没动,尚三竿闯进客厅问道:“哎,小江子,咱花花呢?你给放生了?哎!你…你咋了这是?”
看出了我的不正常,尚三竿的语气也逐渐放低了下来。
我姿势不变的说:“给哥备好酒菜,哥要一醉方休。”
尚三竿坐到我脑袋前方,低头冲我问道:“花花到底咋了?跟哥好好说说。”
说完,还晃了晃他手里的塑料袋,那里面装着一些熟食。
我叹了口气坐起身,强撑着和尚三竿一起整理好酒菜,先连干了几口辛辣白酒,才在尚三竿的催促下,把今天一整天的经历缓缓说了出来。
等我全说完,尚三竿彻底傻眼了。
他大张着嘴半天没说话,直到我又主动跟他碰了一杯,他喝完后才感叹道:“哥,你真是哥,你这一天的经历…靠,槽点太多了,不知该从何吐起啊!”
我说道:“别吐,吐了你自己收拾。”
尚三竿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表情很是神往的说:“啧啧,真没想到蒋正原来这么有身份,说起来这刘县长确实好久都没公开露过面了,合着是变形了啊?听你这意思,他八成是得了什么怪病了…”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都不太记得他本来长啥样了。”
尚三竿仿佛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他自顾自说道:“这吴秘书的弟弟我倒是也听说过,为人确实不咋地,反正你在咱县里打听,肯定没人会说他好。”
我说道:“不知道,不认识。”
尚三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对了!快约约蒋正啊,他有空的话一起来喝一杯,这么优质的朋友可别…”
“三竿,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我打断尚三竿的话说道:“往后…往后咱就跟人家保持距离吧,不是同一阶层的…别硬往一处挤了。”
尚三竿看看我,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转说道:“行,明白,来,咱喝咱的。”
我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杯中酒。
吐槽,抱怨,哀叹。
因为这一整天的打击,所以这顿酒喝的格外压抑,还好,把话全说出来,心里确实能好受点。
第二天早上醒来,尚三竿还在呼呼大睡。
我照旧没打扰他,洗漱完毕便直奔县医院,开始我的正常工作。
差不多踩着点踏进门岗室,驼叔已经醒了,而且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脸洗了头发梳了,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
办公桌上很干净,没像之前那样剩什么残羹剩饭,桌面甚至好像还被认真擦过。
驼叔的床铺也很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都快赶上豆腐块了。
看到我进门,驼叔用比昨天还礼貌谦恭的语气打招呼道:“一江来了?”
我有些不适应他这语气,但还是同样礼貌的说:“是啊,我来了,您也该下班了。”
驼叔点点头说:“是啊,你来了,我也该走了…”
我“嗯”了一声,驼叔缓缓起身说道:“狗我喂了,龟我也喂了,呵呵,好久没喂过他们了,其实都挺可爱的啊。”
听到驼叔竟然主动干了这些活,我有些震惊的说:“哟,您这是干嘛?驼叔,这些小活儿留给我干就是了…”
驼叔摆摆手说:“老也没干过了,再不干,以后怕是没机会了,那…驼叔就先走了。”
我说道:“嗯,您安心下您的班,往后这些小活儿您可别干了啊,都交给我就成。”
驼叔点点头,缓缓走到门岗室门口,忽然回头说道:“对了,一江,昨儿你答应叔的事儿,可别忘了。”
我一愣,说道:“啥事?…哦,您是说让我照应小富的事儿是吧?嗨,不是跟您说了嘛,您放心就成。”
驼叔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丑笑说道:“那我就安心了,可以…安心的走了,一江,再见。”
听着驼叔的语气,我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却还是很认真的回应他道:“嗯,驼叔再见。”
驼叔终于掀开门帘,走出了门岗室。
透过窗户我能看到,走到医院门口的驼叔没着急离开,而是环视了一圈整个县医院,他的眼神中,满是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