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壮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就穿好衣服,打开车门。
看着女儿,他长长吸一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这也太倒霉了吧?”
于休休问他:“怎么回事儿?”
“你问我,我去问谁?”于大壮说起这事心尖子上都是火,没好气的骂咧了两句,看女儿神色严厉,黑着脸看自己,又咳了咳,憋屈地说:“还不是为了浮城么?”
“说重点!”于休休瞪他。
“浮城的项目上次不是被盛天叫停了吗?阿南在医院里要死要活的,我也不好去烦他,就约了丁跃进和几个盛天的哥们儿吃饭,想问问看,项目什么时候能复工。你知道的,这项目前期投进去不少钱了,停工的时间越长,咱们公司的成本就越大,那么多人要吃要喝,公司负担不起啊……”
于休休眯了眯眼。
浮城停工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当初,许宜海把持盛天,做出的第一个决策就是浮城。
可是,霍仲南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醒来,许宜海也还在看守所里,等待专案组调查,等待他应该承担的处罚结果。
这段日子,于休休一直在京都照顾霍仲南,没有过问这事,或者说,她以为霍仲南早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他对她这么好,怎会舍得让她操心?
而此事,于大壮也只字未提。
信息的不畅达,导致于休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浮城还未复工。
“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于大壮问。
于休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是霍仲南养病没有处理公司的事务,还是把浮城给忘了?
她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但也不想让于大壮在这个时候,还耗费精心去操心她,就没有多提,只继续追问他和韩惠的事情。
“然后呢?你喝多了,酒后乱性?”
“乱什么性啦?你爹你还不清楚?我压根儿就没做什么。”
于大壮一把年纪了,还得在女儿面前解释这种事情,很是恼火,气得脸红脖子粗,说话时,嘴都在哆嗦。
“我那天回到家,就栽倒在沙发上,剩下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你妈把我打醒,吓得我从床上滚下来……”
“那你咋上的楼?”
“鬼知道!”
于休休眯起眼,“难道是惠惠?”
于大壮眼一斜,琢磨说:“我看那姑娘也不是这种人。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可是,我就说这么一句,你妈就炸了,说我护着她,生生把人打了出去。我怕小姑娘出事,那样我就更摘不清了,怕是这辈子都洗不白,我就赶紧给米乐打了个电话,让她把人看好,结果你妈,横竖不讲理,直接就把我撵出来,衣服都不给穿!”
于休休:“……”
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不同的当事人嘴里听来,于休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可是听到这里,她不得不感慨一句。
“老于,我看错你了!”
于大壮脸涨得通红,虎着眼睛看女儿。
“连你也不相信我?”
于休休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你情商高,懂得女性心思,会哄老婆,简直就是模仿丈夫30升级版……可是你这次的解释方法,也太欠妥了。”
于大壮:“我怎么了?”
于休休痛心疾首,“你怎么能和妈妈对着干呢,虽然你没有护着韩惠,只是出于理智,怕她出事影响到自己……可是妈妈会怎么想?老于啊老于,你错过了解释的黄金时间,活生生把自己坑死了啊!”
“……”
这一想,于大壮终于清醒了。
可是,出事的时候,他也手足无措,整个人是慌的啊,哪会想那么多?
他闷声闷气地问:“那怎么办?”
“凉拌!”于休休关上车门,“你继续睡车上吧。”
于大壮跟着她后面:“我回去找你妈解释。”
“你消停点吧,这时候去找她,不是更惹急眼了吗?”
“可是我不回去,她会以为我抛弃她了,会更生气的更伤心的。放心,我比你了解她。甭管打骂,得在她跟前守着。”
“……”
于休休还能说什么?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老爹。
私心里,也不愿意承认韩惠是这样的人。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她脑子里如有一团乱麻,纠扯不清。
~
回到家里,果然如她所料,又一次世界大战了。
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很难,而打破,只在一夕之间。
苗芮看到她把于大壮带回了家,气得要连同她一起赶出去。于休休又是哄,又是骗,仍然压不住她的怒火,眼看赶不走父女两个,她拎着包就要走人。
好在,于大壮在老婆面前,极是能忍,无论苗芮怎么说,他就只是赔笑,赌咒发誓地求饶。虽然不管用,却不肯放弃,苗芮走到哪儿,他就厚着脸皮跟到哪儿。
于休休看父母这样,头皮发麻。
她又一次拨打韩惠的电话。
还是不通,关机状态。
于休休有点烦躁,拿着外套就要出门。
“休休,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儿?”李妈看到她,有点不放心。
“找韩惠。”
于休休头也不回。
~
如她所料,韩惠在她的出租屋里,
不是一个人,谢米乐也在。
自杀过一次的人,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谢米乐寸步都不敢离开她,一直守着。
于休休过去的时候,两个人还没有睡。
韩惠一个人坐在飘窗台上,身上的睡衣皱皱巴巴,头发凌乱,双眼赤红,而谢米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她走来走去。
“姑奶奶,你到是说说话啊。休休也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们说清楚啊!”
“你不理我可以,你不能连休休都不理吧?”
谢米乐一直在劝,可是无论她说什么,韩惠都不说话,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像是神魂都被人抽走了。
这座小公寓在21楼,从这个位置看出去,整个城市已然睡熟,零星的几盏灯光,寂寥而灰暗。
谢米乐渐渐有些急了,压不住火。
“韩惠!你做人不要这么自私好吗?”
“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解决问题?不能!你只会让大家都尴尬,让大家都难堪!”
“是不是你一个人不开心了,你一个人遁入了你所说的深渊,你就要拉所有的人下水,都陪着你死,你就开心了?”
“休休那么好一个家,于叔和苗姨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这么好这么好的人,就因为你,搞成今天这样,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吗?”
“就算你是无辜的!就算你有你的理由,你能不能说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给苗姨一个交代,给休休一个交代?”
“韩惠!”
在谢米乐声嘶力竭的怒骂里,韩惠慢悠悠转头,目光冷然地盯住她,“我都说了我去死,我去死总行了吧?我死了,难道还不能恕罪吗?”
“不能!”于休休慢慢走近,双目盯住她。
刚才她一直沉默,
沉默着看谢米乐骂人,
沉默着看韩惠沉默,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与你有关,你死了,不能恕罪。如果与你无关,你死了,更不能恕罪!”
于休休死死盯住她,双眼冷若寒霜。
“米乐没有骂错,韩惠,你真是自私得可怕!你就是个魔鬼!”
韩惠赤痛的双眼,只一秒,就落下泪来。
这么骂她的于休休是陌生而遥远的,在她的印象中,休休永远是笑眯眯的,灿烂得像阳光一样的女孩儿,她对朋友可以义无反顾,可以把她身上所有的热量都奉献出来——
她从未骂过她。
从未。
韩惠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还是忍不住,受不了。
“休休。”
韩惠咬住下唇,目光楚楚,“我欠你一个解释。我想,这也是我能坚持活到现在的理由。”
“我不要解释。”于休休凉凉说:“我只要真相。”
韩惠沉默半晌,说:“真相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和于叔是清清白白的。你相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