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在他人面前，你现在是莉法。”
初在开启陆浮门前，再一次叮嘱夏西：“我与赤君不会再戴翻译器进入学院，以免其他人发觉猜忌。”
“我知道，”夏西深深吸气，检查了头发确实好好地盖住了刚戴上的翻译器：“我会记住。”
陆浮此刻已停在第四空间灵者学院的大门之前。其实夏西早在远处就已经看得呆了——虽然她听其称谓，已经能够猜到这里是培育灵者成长的学府，却未想到可占地如此巨大，浩瀚建筑群高低错落有致。栖息在象牙色建筑顶端的鸟群正一同展翅飞起，伴随着夕阳落去，在远空中发出悠长的鸣声。
一个女人站在学院恢弘门口，穿着深蓝色制服长裙，黑色长发得体地在脑头盘起，大致年近四十，看向初面带温柔笑意，显然二人此前已有联络。初为夏西打开陆浮门，引领夏西与赤君一同向那女人迎去。
“好在是胜利日，学生都放假了，”女人微笑着说，闪耀目光凝视在初身上，右手优雅抬起向他伸来：“否则你们这样优秀的毕业生归来学院，势必要引发学生动荡。”
“过奖，柏尼副院长。”初礼节性地一笑，握住她伸来的手的同时微微鞠躬，直至她的手到达比自身头部更高的位置，随即松手。那似乎是这里人们的某种见面礼仪。
虽然他只是在礼貌性的微笑，但突如其来的嘴角上扬还是把夏西吓到了。所以，这男人其实会笑哈？她费解地心想。笑起来明明那么好看……却为什么总要如此吝啬情感呢？
副院长对初和赤君简单寒暄几句，终于把目光落在夏西身上。
在看到夏西的那一瞬间，她的愉悦神色也变得和国议厅底层那穿个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有些类似：“莉法！拯救了第四空间的英雄！！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急于见大院长，你一定要详细同我说说那一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您客气了。”夏西鼓起勇气微笑，回答。所说的话是方方路上初交给她的一句第四空间的语言——他知道这一句迟早会派上用场。果然，马上就不得不开口回答。且虽然练习了一路，夏西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发音不够自然流畅。
而柏尼全未察觉出异常，又似乎和莉法本来便不熟络。她只是依旧愉悦地微笑回礼，随即引领他们向学院内部走去。
副院长将三人带入灵者学院最深处的象牙色高塔建筑。塔前有两位守卫守护，看到是柏尼带人前来，便纷纷行礼退开。
高塔一层入口便可见一处空荡的白色平台。柏尼示意三人继续向上走去，但自身却不再前行。
她继续对初微笑着说：“虽曾是我的学生，但你现在毕竟为王室灵卫队效力。我想灵卫队来向大院长寻求的东西势必不便被他人所知。我便只送到此处了，初。”
“多谢老师体谅。”初向柏尼一点头，随即带着赤君和夏西走入那片空荡平台的正中央。
即便集中了三个人站在一起，那平台空间依旧并不让人感觉拥挤。初再次开口，这次却似乎是自言自语：“顶层。”
那平台便蓦然间升起，带着三人向上层飞去。
******
“大院长就在这里了。”
在初推开高塔顶层尽头最深处的房间时，赤君悄悄地严肃地对夏西说道，且在同时重新戴上了翻译器。这举动证明他确认此地不会再有外人随意出入。
夏西看他这样认真不由也是紧张，已经脑补了一个严肃的智慧的又有些秃顶的老者形象。她深呼一口气，跟在初后面踏入那尽头的神秘房间。
雕刻了精细纹路的大门开启，却未想到这房内并无窗，也无灯。只有室内正中的某一装置发出空灵的蓝白光芒，是这黑暗房间中唯一的光亮源泉。
太暗了，并看不到大院长在哪里。
夏西十分不解，目光又被暗室正中那唯一的光源装置吸引了——像一个不明发光原理的装饰物，一米余高。其顶端方向悬浮着类似一半掌心大小的纸片样的东西，很奇怪地漂浮在这复杂装置之上。
很明显，那张浮空的柔软的小纸片正是这一片蓝白光芒的核心。
“初、赤君，是你们来了。”
一个沧桑老者的声音蓦然在房间中响起。厚重，年迈，且充满睿智感，带着微弱的神秘回响。初和赤君的神色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肃穆尊敬，而唯独夏西……完完全全一头雾水——搞什么神秘？都开口说话了，却看不见踪影……这什么大院长是藏哪里去了？？
夏西满面茫然的在室内四顾，忽然彻底顿悟了一样，目光盯向那漂浮于装置之上的柔软纸片……
她忍不住走近了弯腰凑过去看，不明白为什么初和赤君要与这装置保持距离：“你们的科技真的好奇怪！是通过这玩意儿在和那大院长远程视频么？还是说……”
她好奇地抬手，食指拇指轻撵纸片从那装置上取下来近来看，研究什么原理：“这东西是个录音机？电话？？……还是院长的……名片？？？”
“喂！！！！”赤君一副傻掉了且对这做法结果完全不敢想象的表情：“你你你………快………把…………院长放回去！！！！”
0口0？？……院长？？
这玩儿就是………院长？？？！你仿佛在逗我……
“那是第四空间灵者学院大院长的精神念力，”初冷淡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她只觉现在自己后背汗毛都竖立起来了：“院长在多年前便已寿终西去，我们将其精神力取出永久保存在核心石上。你，快将院长放下。”
快将院长放下……
将……院长……放下……
夏西瞬间吓得不轻，看那二人反应，只觉自己此举会终遭天谴……
她捏着那张卡片的手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再动，一寸一寸将大院长（……？）放回那装置间原来的位置……
然后她松手，大大退出一步，只觉应该虔诚地表现出抱歉和忏悔，但又不知应该对一张会发光的漂浮着的名片……如何表示才好，只好……对它双手合十。（可以吗？）
“她是第十二空间的公民，尚且对一切全不了解，”初对灵者学院大院长的精神念力恭敬行礼，抱歉道：“请院长莫怪。”
“自然不至怪罪。只是这孩子和莉法会有何等关联？”大院长的声音终于再次出现……好像只有将核心石放回装置，一切才能正常运转。
沧桑睿智的老者才能再次开口：“柏尼上午已和我讲述了莉法的英勇举止。胜利日庆典亦已结束，初却没有和莉法一同来此，而是带来了十二空间的公民。看来，今次一切问题尚未完全解决。”
“大院长圣明。”初对那片光芒再行一礼，随即将今晨发生的一切重新尽数讲来。
“原来……事情竟如此进展。”老者的声音最终响起，如同山谷里寺庙钟声的回音：“但是，灵石的原本实体，是千万年前纯粹晶体内核的产物。恐怕而今，世间已再无如此纯质的晶体。”
“没有了？！那可怎么办？！”赤君耐不住性子，心急发问。一旁的初也是神情更为肃穆。夏西虽然对专有名词无法理解，但也从他们绝望严肃的神情中明白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则只能通过不断寻找下一任能被灵石认可的活人宿主，借此延续。”那沧桑的声音如山峦般阐述。
“以及，下任宿主的寻找过程，必须要求夏西的参与？”不知为何，初特意确定了这一点。
“自然。请务必如此。”老者回答。
“明白，”初对大院长和赤君说道：“我们会竭力去找。”
“那大概……要……多久？”夏西忍不住插嘴发问，已有不祥预感。
“时间无法保证。”
“可我！我三个月后就要高考了！”她慌乱又拒绝：“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等待你们去找什么下任宿主……而且如果一直找不到又怎么办？！”
“确实陷入僵局。因此不得不委屈你滞留此地。”老者不由慨叹：“灵石宿主，并非任何灵者都可胜任……就而今现状看来，哪怕是队长莉法，都不被灵石接纳为合适的配型。因此莉法被否认，更在顽固施术间失去了肉身。接下来，则务必找到下一任完全配型的宿主，否则……”
“可我……还要回去准备高……”
“我会尽快。”初说，完全打断夏西。
“……。”她感觉自己的话就像被他硬生生剪断一样没了归处。在初那目光注视之下，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那人有时候是在帮助她的，这一点明确无疑。但冷漠起来时，又总让她无所适从。为什么……就无法温和些呢？
“不谈要求。你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初问夏西，仍旧毫无温度。
“没有了……”她有些委屈。跳舞的时候他还曾对她和缓了片刻，但现在看来就像是错觉一样。
“翻译器。”可他只是说，向夏西伸出手来。面无表情。
“………。”夏西毫无办法，摘下耳机放到他手中。感觉这人……又要让她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了。肯定是要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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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收回了夏西的翻译器，最后再问大院长，此时神色更为肃穆：“院长，虽然这女孩体内有灵石力量，今日种种也证明了她死后还会复生，并通过死亡，与莉法意识进行互相切换。但如此下去，倘若反复死去，是否会对其生命力造成损毁？”
“会。”院长传来认可的声音，验证了初的猜想：“因此，如果可能，请尽量避免她与莉法意识间的转换。初、赤君，我不得不多加奉劝——不能让世人得知，在这女孩死后，莉法的意识便会在其体内复苏。”
“为、为什么？？”赤君一头雾水。
“这是保护夏西的最后一道王牌。”初回答，萧肃面容间蒙上一层阴影。
“……王牌？”
“今天，稍后回国议厅，我会与王汇报莉法已死。”
“啊？！”赤君瞪着初，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虽然赤君也很同情夏西的遭遇，但初要做到这种程度去袒护她……就已经是欺君之罪了啊！
“等找到下任宿主之后，再与王坦白一切，领受责罚。”初继续说，表情甚至平静，而不像做了什么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决定。
“你……确定？”赤君端详着初面容间坚毅的轮廓，忽然明白了他心中在担忧些什么。
初简单一点头。
“我明白你在担心，也知道你在自责杀死过夏西一次，”赤君继续说，理解初的同时，并无法像初那样很快就做好决定，他说话间又看了夏西一眼：“但那本身就是你任务范畴内的事。而且竟然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真的……？”
他没有把话讲完，因为看到了初肃穆的眼神坚定，他也就知道自己不必把话说完了。
“那好吧。”赤君沉默许久后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初，深知这个人一旦确定了什么就不再改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可你……”
他说着，忽然声音压低，不想让大院长听到，凑到初耳边： “你有点反常啊……莫不是看上她了吧？！”
“说什么傻话。”初一扬眉，让这人和自己保持在一个正常距离：“以及你即便压低声音，在这房间中，大院长依旧可以听见。”
“啊！！！”赤君简直蹦了起来……失策了！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很不稳重的印象，自己可一直是沉稳睿智的代言人。
希望大院长不要误会啊！
******
一旁的夏西现在什么信息也听不懂，只是感觉对话间初的面色变得越来越严肃，紧蹙的眉头逐渐浮现出担忧。
什么人能劳高冷的您这样操心啊？夏西在旁边打量初，不屑地一扬眉。现在应该表现出这样一幅“要死要死大难临头”的表情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你们关心的，无非是什么零食，什么立法。
随即，终于，初结束了和赤君的对话，向夏西走来，将翻译器交还给她。
那时候，他望向她的眼神中又有种悲伤一闪而逝，快速地如同白色的飞鸟从学院高塔的窗前展翅掠过。
“……怎么了？”她不由问，被对方情绪带动得也不由正经了起来，态度也回归小心谨慎。
“直到找到下任宿主前，你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初对夏西说，不由分说地，宣告一般，而非征求同意：“知道自己此后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高、高考？”夏西认真回答，老实地讲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完后也不算出乎意料地看到对方面容变得像薄霜一样……
书呆子本呆了。初冷漠看着她，通透的五官虽然好看，但实在傻乎乎的，一点见风使舵的天赋都没有。需要调.教。
“是听话。”他最终还是开口点明，靠这女人自己悟出来恐怕要等到找到下一任宿主：“此后，你一切行为，必须全部在我掌控之下。有任何举止实施之前，先向我汇报。”
听到“全部”、“任何”这种词，夏西明显皱一下眉。但面对初的时候显然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她只好很不情愿地回答：“……知道了。”
还算乖。他看到她答应，面孔也不过分冷峻了，回头对大院长方向恭敬行了一礼后，示意夏西和赤君随他一同离开。
“现在去哪里？”一旁的赤君终于找到了加入对话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自己在这里很多余的感觉？
“学院中有医务室，见王之前我先去处理手上伤口。”初回答，向平台出口走去的同时摘了手套。
“受伤了？！”赤君这才看到初右手手侧的伤口包扎，不由惊讶：“什么时候？！怎么弄的？？”
“傻猫咬的。”他淡淡回答。
“傻猫？！”一旁的夏西对这种词可敏感得很，瞬间瞪大眼睛去看初，可是赤君在旁边，又不能说得很明白：“你怎么知道……是傻猫？！”她不由非常生气，只觉学霸之魂受到了侮辱：“万一是聪明的猫呢？！”
初转头，平静瞥了夏西一眼，审视一般的目光。随即，他摇头：“不大可能。”
“……。”她感觉到自己的呆毛分分钟从头顶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