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后青丘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她的出现一下子点亮了这夜色。
修长的身姿,如云的秀发只在发梢处绑了一个璎珞,明明没有下雨却撑着一把墨竹伞,身着淡雅的天青色渐变衣裙,上面绣着仙鹤古松图,耳朵上串着两只小巧卷曲的羽毛,手上绕了几圈淡紫色的珊瑚链子,很是奇怪的打扮却让人隐隐有种神圣感。
最为出彩的莫过是那双眼睛了,明若秋水又似盈盈春华初绽,流转间异常动人,使人不知不觉中便沉醉下去。
“呜呜——”小狐狸还在叫着,那女子好似听懂了,笑道:“你要我带她回青丘?”那声音透着一股舒适荡涤人心的味道,像在黑夜里最渴求的一丝温暖。这眼,这声,不经意间便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也罢,也该是我那傻儿子命中有此一劫。”她声音透着些伤感,面上却不见多忧虑。腻白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在月光下发着莹莹的光。
裴尘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因常年习武使得身上并无赘肉却也肌理紧致,真要算来,分量也不轻。那女子把她抱起并无一点勉强之色,一派轻松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手里抱了一个人。
她单手搂着裴尘,似乎觉得这样不方便,从后面伸出几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轻轻卷着她,拆开肩上袖袍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伤口,反而是一片雪白无瑕的肌肤。“你做的?”
“呜——”小狐狸似乎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头上的耳朵也沮丧的垂下来。
“怕什么,我又不怪你。”她整理好裴尘的衣服,好笑的看了一眼缩着脑袋偷偷看她的小狐狸。一条尾巴卷上了小狐狸的尾巴,顺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平和充满安抚性。
“呜呜呜——呜呜——”一瞬间它又雀跃起来,绕着女子转了几圈,又把自己的尾巴缠上她的尾巴,充满濡慕之情。
“你们碰上了鴸?”她似乎有一些惊讶,“鴸不是在柜山么,柜山离这可有好些距离。异兽都有自己的地盘,怎么会突然越界呢?“
她眉眼间都是思索,看了下天发现并无星辰,只能掐手算起来。大拇指点过一个个指节,她的嘴一直在无声地动着,突然在点到了小拇指时停住了。她僵了一会儿,闭上眼,大拇指慢慢的从小拇指顶端向下滑。越是到下,她眉便皱的越发紧,直到最后根部,半响一叹。“也该是命,那位大人的因果不是我们能牵连的,只能望着她日后记得这份恩情,将来有个善报。”
她走到了一片悬崖边,许是也夜晚,所以悬崖看上去深不见底。“这次你私自跑出来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回去吧。”她卷过不情不愿的小狐狸,顾不得它挣扎便带着它一同跳下山崖。
英水发源于青丘,从外面看,英水似乎是从这片悬崖下流淌而出。裴尘的路线没错,但是没有领路人,她也只能在外面打转一辈子,与真正的青丘擦肩而过。就算是有灌灌的羽毛,也不过是在同一条路线上下的区别。
跳下去后景色骤然一变,偌大的九个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粗壮的锁链分别从九个山峰连到湖中间的小岛。女子在快要落地时轻轻地翻了一个身,衣袂飘飘,像是一片一羽毛那样优雅闲适的踩在地面上。
“你是回到自己的山峰,还是留我这儿。”她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子,看它痒痒地打了一喷嚏。转话笑道:“你这身皮怕是要仔细了,我便不留你了。”
从旁跑来一只五尾赤狐,冲着女子站立起来鞠了个躬,便用尾巴缠着想要逃跑的小狐狸。女子点点头,赤狐便顺着顺着铁索跑向其中一座山峰。从左算来正好是第四座,与赤狐尾巴五数相对应。(古时以做为尊,左边第一座就应该是九尾,以此类推。)
小狐狸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说的话,等被尾巴缠上时才发现已经晚了,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女子,啊呜啊呜的叫个不停,在它期待的眼神中,女子抬起了手。
它眼睛亮了亮,女子对它安抚一笑,她摇了摇手,在它满眼期翼中挥了挥手。“下次切记莫不可这般调皮!”
“呜啊——”她笑眯眯的听着小狐狸的悲鸣,心情颇好,就连之前掐算得出的惊天秘密也难以阻止。
“娘,你怎么在这?”戚夙见自家母亲心情愉快的尾巴一甩一甩,颇像小姨店里的大黄。果然狐狸和狗还是有共同性的么,哪怕是九尾天狐也不能免俗。
“裴尘?!她怎么在这?”走进才发现卜夙怀中抱了一个人,竟然是裴尘。她此刻看上去很是狼狈,没了醒着时的锐气和艳丽,安静下来倒别有一番沉淀的美。
“呵,这不是担心你么。我儿眨眼都这般大了,”她把裴尘递给戚夙,摸着他的头。戚夙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身子欣长,卜夙需要踮着脚才能摸到。她见戚夙弯下腰低着头配合的模样,即是骄傲又是遗憾,心里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又像是针线缝得密密实实。“真傻,还不快带人家小姑娘去屋里歇着。”
“娘这么聪明,我怎么会傻呢?”他自小就没了母亲,儿时的记忆都被封印在了脑海中。在戚家,他对母亲的概念的只是从他人嘴里听来的,自己毫无印象。他很幸运的一开始就到了青丘,儿时的记忆在见到母亲时突破枷锁,纷飞而至。
说是屋子不过是个十分简陋的木屋,除了书房外就只有睡觉的寝室。戚夙走进离自己房间的隔壁,把裴尘放在了床榻上,脱去鞋袜,盖好被子。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都有些红。
“娘,青丘只有一些果子之类的饱腹,她。。。伤怎么办?”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胳膊往外拐。况且你还是男子,都没嫁这胳膊就往外拐的厉害了。”她取笑他的小心思,见他羞臊了才罢手。她这儿子,教的比女儿家面子都要薄上几分,倒让人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女儿家了。“她身上的伤已经被策姝用大半的修为治好了,只是瞧着狼狈了些。要真说起来,怕是普通练武之人身体都没她好。”
她打趣道:“这心上人安好,心能放回去了?”
“娘!”他耳根子越发的红,娘什么都好,就是这打趣他的习惯让他有些害臊。
“哟哟哟,娘都说不得,果然是胳膊往外拐了。”她笑着,突然神情一顿。戚夙觉得奇怪,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无碍,只是族中的一些小事。你留在这照顾她,我去去就回。”她随即又笑笑,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走出屋内,还贴心的把门关上。戚夙见了不疑有他,坐在了床榻边看着裴尘。饱满的额头稍宽,有着美人尖。细长的眉有些上挑,十分英气,狭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薄厚适宜的嘴唇,圆润的下巴稍长,十分鲜活。
闭眼安静的她敛去了锐气,没有那么咄咄逼人的艳丽,像一副色彩斑斓的水墨画。可看着让他有些不适,她应该是张扬明媚的。他摸着她的眉,很整齐,很浓的墨色,一点也不需要眉粉。
她的眼眶有些深,睫毛长长密密的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眼角是上翘的迤逦。鼻子直挺挺的又不失秀气,他的手顺着鼻子滑过人中,停在裴尘的嘴上。
很软很嫩,红艳艳的,连纹路都很少。他的手指贪恋这一片柔软,流连不已。其实他没有母亲说得那么喜欢,是有些心动。裴尘与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太过耀眼。就是因为这份耀眼措不及防的被印进了心里。在他都快要忘记时,又【狠】【狠】的留下了印记。他知道他是喜欢的,但是还没有那么深,只是她来找他,担心他的安危,还因此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内心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欢喜吧,生气吧,都有。
外面的动静打破了屋内的温情,他有些疑惑,向外走去。“小姨?!”
站在她母亲前的女子眉目如画,一身朴素的暗纹云锦,随手撩起的几缕发丝插了一根玉簪,相似随时要羽化成仙。不是隐莲是谁?
“小姨?”隐莲玩味的念道这个称呼,戚夙觉得有些怪异,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个称呼不错,你便这么叫吧。”
“我不是一直这么叫你么?”戚夙睁大了眼,拿手在隐莲面前晃了晃。“小姨你还是在生我和裴尘没经过你同意就跑去二楼的事么?这事是我和她不对,她也得到了教训了,小姨你就别生气了。”
“生气?你和裴尘,跑去了君可知的二楼?”隐莲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没有,相反我挺高兴的。”
“看样子最后你还是同意了我的条件,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毕竟还叫了我一声小姨不是么?”她撩起几缕发丝别在耳后,如同戚夙记忆中那般叮嘱道:“玩完了便回来吧,别闹出什么事。”
说完她向卜夙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道:“我在长安等着你。”
“母亲,小姨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