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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阴刀在原地抱了苏爽一会儿,然后就松开手,看着茫然无所措的苏爽展现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他长相偏阴柔,如瀑般的长发被随意地束起,映的肌肤格外苍白,就连他的唇也泛着不健康的白色。
他兀自牵起苏爽的手,将她带着走向一个房间里。侍卫在门前站好,大岛钦羡地看了一眼人见阴刀走向的房间然后带着羽生走向其他的地方——这个城的少城主和失踪已久的妹妹再度重逢,无疑有无数的话想讲,没人会去打扰他们。
“雪……”
两人独处的房间内,人见阴刀望着苏爽,呢喃了一声。
在人见阴刀眼里,苏爽,不,他的妹妹雪姬一如消失前般美好,这两个月的时间并未给她带来多少改变,她的容貌依旧清丽亮人,她的眼眸依旧澄澈透明,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潭能够映照出任所有的心思。
苏爽还处于茫然的状态里,她从刚才下轿被人见阴刀一把抱住之后,脑子里便乱成了一团浆糊。被人见阴刀牵着手引向这个房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一直被自己依赖着的羽生,却只得到羽生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这个微笑的安抚作用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在人见阴刀和苏爽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便消失殆尽了。
苏爽被他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抬起头无措地看了人见阴刀一眼。
这个表情勾起了人见阴刀内心的另一个猜测,和最初的大岛一样,人见阴刀知道被神隐的人类在平安归来后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保留记忆,一种是失去了记忆。眼前对他的称呼无所波动,表现的好像根本不是这个人一样的雪姬,说不定就是失去了记忆,包括被神隐的经历以及身为人见城公主的记忆。
因此,人见阴刀试探性地问道,“雪,你还记得这里吗?”
他带苏爽来的是人见雪一直以来的闺房,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派人清扫这里并且没有动过任何地方,如果雪没有失去记忆的话那么她一定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爽的回答是迟疑地摇摇头。
人见阴刀心下一沉。
或许是爱妹心切,他丝毫没有想过眼前的人不是人见雪的可能性。在他眼里,苏爽和他的妹妹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像是一个人在镜子中映照出了另一个人一样,一定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两个人的头发长度——苏爽的头发要比雪姬及腰的秀发要短一些。
这个差异被人见阴刀理解成妹妹这两个月来过的并不好的证据之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平安无恙何以割发?
人见阴刀的视线也在苏爽身上穿的粗劣布料上停留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发,将她原本就柔顺的头发再一次揉顺,大手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他不由叹息,“雪,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苏爽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想到他并非羽生,不一定看得懂她在说什么。
人见阴刀看懂了她的意思,“雪,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能看懂。”
“很抱歉,我并不是您的妹妹雪姬。”
人见阴刀放在苏爽头上的手一顿,兀自说道,“雪,在我面前不必用敬语。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你只要向以前那样唤我哥哥就好。”话音刚落,他就想起了以前和雪的日日夜夜,虽然雪不能发出声音,但看她的口型人见阴刀就能知道她正在唤自己,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露出洁白的贝齿,少女甜甜的笑着并且呼唤着她的哥哥。
但是苏爽并没有喊他哥哥,只是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话。
人见阴刀听完她的话,阴柔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雪,不要任性了。我是你的哥哥。”
见阴刀的态度这般肯定,苏爽险些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见阴刀的妹妹了。
猫头鹰白雪从之前起就跟在苏爽身边飞了进来,人见阴刀对它的存在并未表示异样,甚至放任它站在了那个专门给猫头鹰站的架子上。白雪也被人见阴刀的态度和话语搞的一愣一愣的,它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苏酱,你玩过的游戏里有人见阴刀这个人吗?”
猫头鹰突然叫起来,同时吸引了苏爽和阴刀的视线。苏爽垂落在桌下的手从袖子中伸出,微微地摇了摇。
“白雪,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呢。”人见阴刀感叹道。
一如苏爽所料,原先那位雪姬的身边也有一只猫头鹰,并且……它的名字也叫白雪。雪姬和白雪都叫“雪”,真的不会搞混吗?
白雪便“有活力”地叫了起来,“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个时空除了你玩过的游戏世界被融合在一起,也有一些别的你没玩过却知道的游戏融合了进来。我想,雪姬说不定就是那个你没玩过的游戏里的女主角身份。为了将这些世界和你联系起来,所以才会兀自给了你一个身份吧。”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所以说她就是人见雪,人见城的雪姬吗?这和以往的剧情不一样啊。她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每一个游戏世界的人物,都称呼她为“爽子”或“爽子”衍生开来的称呼,为什么到了这里就被称呼为“雪”了。
苏爽心里接受了这个设定,却又想不明白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人见阴刀突然出声,兀自岔开了话题,“刚才那个小男孩,是雪的什么人?”
人见阴刀忘不了苏爽落向羽生身上的那一个眼神,在被他拉起的一瞬,妹妹的不安与茫然溢于言表,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看那个小男孩,而非全盘信任她的兄长。想到这里,人见阴刀的眼眸中便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是我在一个村子里遇见的……”说到那个村子,苏爽不由感到了些许悲伤,简单地将村子被屠的事情讲给了人见阴刀听,苏爽隐瞒了自己与百目妖的战斗以及夜斗神的出现,所以人见阴刀所听见的就是苏爽差点死于妖怪袭击这件事。
人见阴刀的关注点从羽生身上复又落到了苏爽身上,雪姬的侥幸存亡让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自己没有看好雪,雪就不会平白消失两个月,并且差点死于妖怪之手。他有些自责地看向了苏爽,“今后,我不会再让雪遭遇危险了。”
被那样坚定的眼神注视着,苏爽不忍心不作出任何回应。她回望向人见阴刀,黑色的眼眸直直地注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
哥哥与妹妹之间的亲情,温暖的不像话。苏爽仅与人见阴刀交谈了几句话,共处了一小段时间,却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人见阴刀作为兄长对妹妹的爱,体会到了被亲人这般深爱着的感觉。像是一盏温热的茶,滋润的同时也温暖了心田;也像是一轮冬日的暖阳,融化内心的坚冰。
亲情,是苏爽一直渴望的东西。她自幼丧父,没有父亲的关爱;母亲终日在外忙碌,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扔在乡下的奶奶家。她被奶奶养大,步入国中之后和母亲一起搬入了一幢公寓,她本以为能和母亲一直呆在一起,母亲却仍旧在外忙碌鲜少回家,只在家里请了保姆照顾她……
苏爽心知,就算自己如白雪所言真的是人见阴刀的妹妹人见雪,人见阴刀的这份兄妹之情也是对人见雪而非对她苏爽的,他现在所表现的对苏爽的感情,也是一份虚假的爱。但苏爽还是忍不住进入了角色,做出妹妹应该有的反应,承受起这份亲情来。
现在,她就是人见雪。
当天晚上,苏爽穿上了人见阴刀送来的华服。
她被侍女化了这个时代的妆,她本身五官精致,不化妆也清丽可人,化妆后更是美丽了许多。加上那套人见阴刀精心挑选的华服,更是美的不可思议。苏爽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美好的风景线。
晚宴后,苏爽被人见阴刀送回了房间。
她想起半天没见过面的羽生,便问起了阴刀羽生的情况。
“羽生?是下午和你一同前来的那名小男孩吗。”人见阴刀问道。
苏爽点了点头。
人见阴刀温柔地注视着苏爽,“我让人安排他在附近的居所住下了,现在天色已晚,雪不妨明天再召见他。”
苏爽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
如人见阴刀所说,现在天色已晚,洗漱沐浴后就可以睡觉了,所以苏爽和人见阴刀无声地说了明天见,然后就迈开右腿朝着正门的方向走了一步,右脚刚踏上实地左脚还未离地,她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衣袖,继而握住了她的手臂。身后的人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头枕在苏爽的脑袋上方,深吸了口气,叹息道,“雪……”
苏爽因为阴刀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僵硬了一下。她另一只手贴着阴刀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手下的身体因为常年疾病略显单薄,此刻还微微颤抖着。
然后便响起了人见阴刀呢喃的声音,“我现在,是在梦里吗?”
他微微后仰,拉开了和苏爽的距离。人见阴刀和苏爽正对着,黑色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苏爽,他颤抖着手抚上了苏爽的脸,拇指摩挲着她嫩滑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的实感,缓缓地下滑,复又道,“我现在,是在梦里吗?”
“雪……真的回来了吗?”
苏爽定定地注视着他,眼眸微微地弯下来,嘴唇微启,“不是哦。”苏爽伸手覆盖上了阴刀的手,“这不是梦,我确实存在于哥哥的眼前。我回来了。”她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句话中所包含的感情和心意却是真真切切地通过表情和眼神传达到了人见阴刀身上。
一阵冷风吹来,人见阴刀咳嗽了几声。他缓缓地放下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苏爽的头发,乌黑的细长的黑发,一如此时心底晦暗不明的心情。他目送着苏爽走进房间,背对他行走的苏爽并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
苏爽在木桶中泡澡的时候,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猫头鹰白雪回来了。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白雪毫不避讳地看着苏爽的身体,然后向苏爽告知了羽生的情况,羽生就在隔壁的居所里,目前是被好好安顿着了。苏爽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
然后白雪又告诉了苏爽关于人见阴刀的情况。
人见阴刀,人见城的少城主,从小体弱多病,身体虚弱,但为人温和谦雅,是个仁善的君主,对百姓非常的好。
苏爽想起自己和羽生刚来这座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不少人称赞城主的作为,他们无一例外地尊敬着城主。现在从与人见阴刀相处的这段时间看来,人见阴刀确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对妹妹如此,对百姓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苏爽一边想着一边洗好了澡。
她本来想早点入睡,却在瞥见窗外后院的景色后倏的起了外出散步的念头。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散心,顺便理清一些事情。她沿着围墙漫步行走,侍女在身后不远处默默站着,周围安静到不可思议,偶尔只能听到白雪扑闪翅膀的声音、微风浮动树叶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仔细听才能听到的脚步声。
隔壁……有谁?
苏爽一瞬间就想起了羽生,白雪说他被安顿在隔壁的房子里。她停下脚步,在那面墙前站立了一会儿,那边的脚步声同样停了下来。她用手在墙上敲打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苏爽敲打了两下,那边还是没有回应。苏爽隔了一段时间再次敲打了一下,那边才有了回应,对方用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归于沉寂。
虽然没有听见羽生的声音,也没有看见羽生的人,但听见这下声音,苏爽已经心安了。
她一个人和一只猫头鹰在墙前伫立了一会儿,然后才返身走回了屋子内。
她的侍女名叫绮罗,绮罗服侍她脱下衣服,并帮她将衣服挂好,在苏爽进入被窝的时候又贴心地帮她盖好了薄被。苏爽不习惯被人这般服侍,但绮罗在服侍她上称得上强硬的态度又不容拒绝,她在被盖上棉被后无声地向她道了谢。绮罗平凡的脸上显现了一丝笑容,然后转身熄灭了灯。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