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近日的长势实在凶猛,只是最近苏家都沉浸在程修已逝的伤痛中,待回转过来,才发现小白渐渐的竟不像一只猫了,眼里的绿色越来越淡,像萦绕着一根极细的淡绿丝线。
程修最后寄来的那封未完的信里有提及小白的真身,苏清蕙约莫估计,应该不是猫,只是一种幼年类似猫的动物。
小白一向粘她,对丫鬟们也很友善,是以苏清蕙并不担心小白会爆发什么黑色的属性,早先一身晶莹如雪的毛发,现在已经长了许多,小白抖一抖,身上的毛也是根根闪着亮光。它似乎也知道自个有一身漂亮好看的毛,每每趁着众人不注意,会在苏清蕙的那面试衣的铜镜前打量。
主子变了身份,连猫也变了身份,窗前的那棵苦患树叶子的颜色也由新绿转为了苍绿,世事无常,说的就是这个了吧。
林妈妈掀了珠帘进来的时候,便见着小姐对着一棵树发呆,笑道:“小姐,我们来京城,还没出去玩过,今个静沅长公主府的嬷嬷来送帖子了,说是十日后,请小姐过去赏花!”
“静沅长公主府?”苏清蕙惊诧道,先前是定远侯夫人顺道将自个的帖子给了她,长公主府和苏家一直并无往来,先前也没有补送帖子,许是定远侯夫人提了。
见林妈妈一副极高兴的模样,笑道:“娘亲也去吗?”
林妈妈一怔,半晌拍着手,叹道:“哎呀,小姐,老奴可是好久没见到你露个笑脸了,夫人说要让你一同去,喊你去前头选料子呢,还有十天,赶制两条裙子还是可以的!”
苏清蕙心里一哂,见了程修,她竟然忘记自个是死了未婚夫婿的,听说京里头好些贵女嚷着要嫁晋王,他那边桃花一朵朵开,她这里,守那劳什子的白丧。
苏清蕙和林妈妈来了主院的时候,苏侯氏正和绣娘比划着花纹,见女儿又是一身月白色,看着便寡淡,想到已逝的那个准女婿,心里也是发苦,执着女儿的手道:“你也来看一看,便是心里放不下,出去听一听人声也是好的!”
苏清蕙这才发现,娘亲眼下一片青黑,想是这些日子担心自己,夜里也睡不好,忽地便对程修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他洒脱日子过着,自个一家人还沉浸在伤痛中,越发觉得对不住爹娘和哥哥。
苏清蕙轻步走到那案条前,上头铺开一排的衣裳料子,利落地选了个冰蓝色织锦,翡翠云锦,对绣娘道:“这一块冰蓝色的绣折枝堆花,做曳地望仙裙,翡翠色的做十二幅撒花罗裙,绣些如意云纹便可!”
林妈妈忙对着苏侯氏笑道:“夫人,小姐眼光真真好,这衣裳做出来,最衬小姐的肤色了!”
苏侯氏以为还要多劝女儿几句,没想到女儿自个竟主动去选了,连日来的担忧一下子轻了许多,也跟着笑道:“嗯,蕙蕙喜欢就好!”眼里却是不由泛了一点泪。
这一趟不求什么达官贵人看上,便是门第相同的儿郎也可以啊,女儿总不能真的替程修守望门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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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里,灯火明亮,定远侯和侯夫人相望无言,桌上的茶水已经冷的没了丁点热气,侯夫人起身唤道:“碧奴,你去重新沏一壶茶来!”
屋外进来一个身量高挑,脚步轻便的丫鬟,一看,便是有些手脚功夫的,这是这两年一直贴身伺候侯夫人的丫鬟。
看着碧奴轻轻带上的门,侯夫人微微一叹,从明珠小主子两岁走丢以后,她就一直少有这等与夫君两两闲坐的时候了。
重新端了热茶,侯夫人轻轻开口道:“侯爷,太后娘娘真的不喜苏家小姐吗?可是,先前她贵为四品知府家的小姐,也并没有瞧不上贺承,妾身冷眼瞧着,贺承也是对那姑娘有些情意的,前两日白芷被打发回来,贺承知道你在中间动了手脚,还砸了好些东西!”
定远侯捋着稀疏的胡须,早先的那身道士服倒是换成了黑色蟒袍,正是晋江的管三先生,此时摇着头无奈道:“夫人,我也明白这个道理,苏家小姐的心性确实是顶好的,奈何,贺承这趟回来,势必和岐王一派不死不休的,你想,一个四品鸿胪寺卿家的小姐,到底是拖了后腿的,刑部尚书家的小姐,明远侯家的小姐,倒是可以!”
侯夫人蹙着眉,心里一阵烦乱,她以前是藜泽长公主府的伴读,娘家也深得先帝的信任,当年和侯爷一起见证了藜泽长公主离开皇宫后和程立夫的姻缘,“公主当年辛辛苦苦地脱离了这些糟心事,她的孩子,又要回来受着,老爷,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啊!”
定远侯轻轻抚着夫人的肩,“夫人,这些年也苦了你了,为了找明珠,你我二人一直聚少离多,不如,我们认明珠做女儿吧!”
侯夫人摇头道:“不,明珠被席恒峰带走,待她一向也如亲女,太后娘娘也说了要封她为郡主,我更担心贺承,老爷,我们认苏家姑娘做女儿吧!”
“夫人这不是你我认不认的问题,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行,最终啊,看的还是贺承的心意,他是要不择手段夺了那位子,还是要守住本心!”
当初长公主不也没嫁给席恒峰,在姻缘上头,定远侯其实并不想多插手,他试探苏清蕙,也是在斟酌要不要帮二人一把,只是现在想来,他是画蛇添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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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静沅长公主府的花宴,坊间已经传开,这就是给晋王的选妃宴,太后娘娘要亲自给晋王选一位合心意的大家闺秀,四品以上的官家夫人和小姐都收到了请帖。
苏侯氏带着苏清蕙到的时候,静沅长公主府已经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都打扮的极隆重,苏清蕙一眼打量过去,嫣红柳绿,珠翠环绕,倒是自己这一身冰蓝色的折枝堆花望仙裙太过素淡了,夫人和小姐都分在不同的院子里,苏侯氏过了二门便和领路的丫鬟走了。
苏清蕙跟着另一个丫鬟来到了小姐们聚集的后花园,想来也没有自个认识的,独自找了一处石头坐下,闲闲地打量起园子里的景色,湖里的荷花已经枯了,荷叶倒还没烂掉,上头还有几只白鹭,苏清蕙来了点兴致,这景色倒是适合作画,心里开始细细琢磨起这幅画的构图来。
今个跟着的是绿意,她性子向来稳重,小姐不走动,她也低眉顺目地侍立在一旁,便是有其他家的丫鬟过来搭讪,套话,她也只是浅浅地笑笑。
不多时,各家小姐走找到了相熟的小团体,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苏清蕙一个倒显得格格不入了些,只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都不敢贸然开口调笑。
席家小姐们来的时候,日头有些偏高了,席恒峰是太后娘娘和圣上跟前的红人,家里只一个庶子剩下都是女孩儿,京城百姓都言,便是席家庶女,以后出嫁也得带走席家库房里几样百年的宝贝。
是以,席家小姐,一行四人来了后花园里,各家小姐便争相着打招呼,只是席斐斐又是另外,见众位妹妹都被领走了,席斐斐满园一扫,便见到了立在湖边的绿意,提着裙子就奔了过去,喊道:“蕙蕙,你也来了,哎呦,走走走,我带你去找好吃的!”
待二人走了,刚才还对苏清蕙好奇的一众姑娘,很快便从席家二女儿席依依嘴里听到:“那位呀,是新来的鸿胪寺卿家的女儿,以前在我们老家仓佑城和我家大姊姊一向好得很!”
众人听了这话,眼里都露出些不以为然来,鸿胪寺卿只是个清水衙门,也就四品,还是地方上调来的,三个月前,席斐斐和她们一起聚会,竟半句诗也做不得,举止粗鲁,便是贵为席家嫡女,也远不如留在京城养大的席家三个庶女的教养。
一时对和席斐斐交好的苏清蕙便低看了一眼,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向来是有些道理的!
这时礼部尚书的掌上明珠郑琦默想了一会,犹疑道:“这鸿胪寺卿家的小姐,是不是一月前,没了未婚夫婿的那位!”
席依依眼眸微亮,颔首笑道:“可不就是那位,我看她心情也好得很,听说我大姊姊的脂粉店开张那日,她还前去捧场,被安郡王责问了呢!”
安郡王也是京里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否管什么过继不过继,他可是圣上的嫡孙,唯二的孙子,实实在在的郡王爷,以后便是当个富贵闲人,也是京里许多侯门贵卿望尘莫及的!
在晋王没有出现之前,最风光的便是安郡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