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晋王妃和安郡王一行到达京郊的时候,京城里头夏太后和渊帝便已经在皇宫里翘首以盼了。
以岐王世子为首,文武百官都侯在京城城门里头侯驾,苏清蕙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岐王世子黎凌吉在说着恭迎的话。
安郡王难得没有作声,传来贺承平静的声音,“有劳圣上挂念,微臣定当铭记圣上一番情意!”
黎凌吉如何也想不到,黎平和黎贺承竟然都能从锦城一而再的死里逃生,暗暗咬着牙,按捺着内心的愤慨,唇边泛笑道:“回来便好,圣上和太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贺承和平儿就随我一同进宫吧!”
安郡王头都没有抬一下,一双和贺承极为相似的琥珀色的眼,四处张望着,这京城,一别两月,竟生生地如两辈子一般。
以前总觉得来生不要再托生在皇家,不要再掉在这父不父,母不母的狼窝里,可是,这一趟死里逃生,他竟然有几分怀念他的郡王府。
竟还记挂着京城里的某个人!
黎凌吉将黎平的动作看在眼里,倨傲而冷然地道:“平儿有时间回去看一趟母妃才是,你去锦城这些日子,特别是染病卧床的时候,母妃抹了好几日的眼泪,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这是在说,岐王妃并不当真在意他这个嫡子的生死?
坐在马上的安郡王眉眼斜飞,神情冰冷,冷淡地道:“多谢世子爷转告!”
慢腾腾地理一理衣袖,接着猛一声“驾!”,伴随着一道如闪电般虎虎生威的鞭子,马儿吃痛,风一般地从岐王身子眼前飞驰而过。
幸好今儿个清了道,不然安郡王免不了要惊扰了百姓,可是,这时候除了忍着怒意的岐王世子,围观百姓甚至都鼓起了掌,啧啧叹道:“安郡王当真是好身手!”
张士钊站在文武百官里头,一身石青色的四爪五蟒朝服,并不显眼,他知道那辆华盖马车里头,坐着的是离京月余的晋王妃。
等马车过去,张士钊才抬了头,或许,有一日,这个女子,会接受他的跪拜。
张士钊心头泛起一股苦涩,微微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当真是造化弄人!
此时的张府里头,张老夫人端着茶盏,一头乱麻,看着面前的卢氏、阮氏、李氏,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这么一群搅家精竟齐齐进了张家!
有心想苛责卢氏两句,抿了抿唇,淡道:“笏儿,你是正妻,该有个正妻的样子才是!”
说着淡淡看了一眼卢氏,却不想,卢氏竟白着脸,倚在后头的丫鬟身上,额上泛着冷汗。
张老夫人心里一阵惊惶,忙喊道:“快扶你们夫人坐下,坐下,哎呦,可是我家小重孙不舒服?”
卢笏皱着眉,要哭不哭道:“祖母,笏儿也不清楚,就是腿发软,站不住!”
张老夫人忙吆喝身边的妈妈,“赶紧去请大夫来看看,我家宝贝小重孙哦!”
又对着阮璎珞啐了一口,“你个搅家精,再闹腾,回去伺候你姑母去!”见李氏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心里记挂着,这孩子这一两年来的孝心,微微摇了头,到底没说一句责怪的。
卢笏见老夫人这等时候还护着李妍儿,心里对李妍儿更忌讳了一些,她好不容易,使劲了千般手段,才仗着肚里的孩子嫁了进来,不曾想,一个李妍儿不够,江南竟还有一个阮璎珞!
不是张士钊对她看管的严,真是一两包药就灭了这两个狐媚子!
李妍儿见卢笏拿乔作势,悄悄翻了个白眼,母凭子贵,呵,想的也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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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头,皇上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进了宫门,苏清蕙便和贺承、安郡王分了道,径自往慈宁宫去。
许是清蕙自个敏感,竟隐隐觉得,后宫像是比以往更冷幽了许多,一路行来,除了几个小宫女、太监,竟没见着一个出来玩赏的。
到了慈宁宫,夏嬷嬷已经在等着了,亲自上前执了清蕙的手,责怪道:“王妃娘娘,您当真不和老奴说一声,竟就只身往蜀地去了,唉,可吓死太后娘娘了!”
苏清蕙歉疚地低了头,软声道:“夏嬷嬷,当初听到王爷的消息,我也顾不得许多,就怕晚一步,就见不到了!”
时至今日,苏清蕙想起当日听闻锦城封城的消息,心里依旧泛着骇浪,微微红了眼。
苏清蕙微抿着唇,勉力笑道:“一会,还请夏嬷嬷帮我求个情,别让皇祖母真恼了我!”
夏嬷嬷无奈地点头,心里却清楚,太后并不当真会生气,晋王妃对晋王爷情深意重,荣华生死都可以抛之脑后,再没有这般让太后满意的了。
当日晋王妃出走的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她也只是微微感慨一句:“是个难得的女子!”
慈宁宫正殿里头似是点着檀香,苏清蕙刚一进去,胃里便翻江倒海,极力压着心里的翻涌,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了大礼,却伏在地上起不来了,一个劲地用手揪着自个的胸口。
慈宁宫上下都惊怔了,夏太后有些莫名地看着夏嬷嬷,白芷忙磕头道:“回太后娘娘,我家主子怕是害喜了!还请娘娘准许奴婢扶主子起来!”
“害喜?”
夏太后嘀咕了一声,眼睛忽地一亮,心间顿时涌起一股狂喜,胸口起伏不定,伸着手,指着白芷道:“快,快,快扶起来!”
急的不行,自个起身就要过来扶清蕙,清蕙脸上一片惶恐,夏太后不以为意道:“真是傻孩子,这事竟不一早写信给哀家!”
转身对夏嬷嬷道:“让夏太医过来,给晋王妃把把脉!”
苏清蕙两世头一回知道,怀了身孕,长辈会这般喜悦,看着夏太后围着她嘘寒问暖的,对这个老太太,竟一下子觉得亲近了许多。
夏太医不一会儿便提了药箱过来,细细地又给晋王妃把了一次脉,心里微惊。
面上不动神色道:“胎儿脉息十分有力,只是先前晋王妃前往蜀地颇是奔波,以老臣看,还是开几幅药方子煎水服下,在家休养一两个月为好!”
夏太后也点头道:“理当如此,这宫里头,清蕙暂时也不用过来请安,自个在家好好养身子!”
夏嬷嬷闻言,略略有些不自在,知道太后是怕宫里的阴气冲撞了这个孩子!
等夏太医走了,夏太后又仔细地嘱咐了一些生养之道,拉了清蕙说了一个多时辰,等贺承从御书房过来接的时候,夏太后还是意犹未尽,叹道:“不若,我派两个嬷嬷……”
忽地一顿道:“这段时间,晋王府还是莫进人为好,先前的教养嬷嬷就够了!”
苏清蕙和贺承明白夏太后的顾忌,“皇祖母,派谁去,您这颗心都放不下,不然,跟着孙儿在回府住些日子?”
夏太后看着贺承含笑的眼,一个“好”字,在喉咙里百转千回,“哀家才不去操那个心,自个的孩子,你们自个还能不看好!”
贺承回来以后,她竟疏忽了许多,才会让岐王一脉有机可乘,险些一下子便拔了贺承和平儿,这两个她的心尖子!
皇上这边,她还得看紧些。
苏清蕙出了慈宁宫,先前的不对劲更明显了,问夏嬷嬷道:“夏嬷嬷,这宫里,怎么一下子这般空荡?”
她记得,有好几个年轻的嫔妃,最喜欢来御花园逛得,上一次来,一路撞见了好些,怎么这回,竟一个人影也没有?
夏嬷嬷皱眉,走进晋王妃,低声道:“那个乡下丫头没了!连带着没了几个!”
苏清蕙恍惚地看了眼这一路前前后后开的姹紫嫣红的花,先前去蜀地之前,斐斐是和她说,鸾嫔和岐王有不伦,赵皇后和岐王妃母家都跪求到御书房外。
清蕙直觉,这是太后对岐王动手了,鸾嫔只是被牵连的,也或者是,太后本来就想除掉的。
怪道太后让她不要进宫来请安,阴私事这般多,许是担心冲撞了肚里的孩子。
出了宫门,清蕙拉着贺承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门,轻声道:“贺承,我不想困在这里头!”
先帝当年独宠了二十多年的皇贵妃,二十年来,如二八少女一般纯真明朗,可是,最终也被这吞人的地方吞下去了。
贺承明白清蕙的担忧,摸着她似微微透明的小耳垂,在宫里染了犀利薄凉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柔和,轻轻一笑道:“但凭王妃吩咐!”
贺承应的干脆,清蕙心里微微放了一点心,不管贺承以后,会不会舍得放下那个位子,至少现在,他是应了她的。
贺承扶了清蕙上马车,后头安郡王就跟了过来,嬉皮笑脸地道:“本王可在这外头等你们好长时间了,总算出来了,想我们患难一场,本王至今还没去晋王府用过膳,今个,顺道一起吧!”
清蕙举着帕子,微微掩了嘴角,唉,安郡王是积极了,可是,斐斐看到这人,怕是得跳脚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