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阿鲁特从街头回来,使臣便立即上来禀道:“王爷,一个是七品小官张翰林家的夫人,一个是静沅长公主府的安宁郡主!”
“茶楼那个摔下来的女子,是安宁郡主?”
阿鲁特眯着眼,手上捏着的茶盏隐隐有裂纹。
使臣躬身道:“正是,属下打听到近来长公主府事故频发,先前静沅长公主榜下捉婿,看中了藜国的状元,反被状元郎拒绝了,接着,驸马恋慕上了一个妙龄少女,更是一度被长公主休离!”
这些事儿,阿鲁特今个在茶馆略有耳闻,晃着手上的茶盏,微微弯唇道:“将那个驸马看上的女子找出来!”
阿鲁特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妙龄的少女,是长公主府的隐痛!
虽是来议和不假,他更不介意,在藜国搅一趟浑水!
使臣应下,“阿鲁特王子,临行前,陛下交代此行务必要带一位藜国高贵的女子回去,此事,还请王子上心!”
阿鲁特眉头微皱,看向使臣的眼里多了几分不耐,漠然道:“阿耶贡也累了多日,明日还要赴宴,还是早些歇息吧!”
阿耶贡也不敢在第一日便惹恼了阿鲁特王子,立即退下。
“第二日,渊帝在宫中设宴款待荻国王子和使臣,此次不仅是皇室宗亲参加,还有四品及以上的文武官员。
苏清蕙对着绿意拿出来的头饰一阵头疼,这酷暑的天,绾发没一会儿便汗湿了,再插上这些估摸有一斤多的珠宝,在宫里静静地端坐两个时辰!
苏清蕙想想都觉得心里苦得慌!
可是,这究竟是国宴,咬咬牙对绿意道:“上妆吧!”
绿意略略犹疑一下,轻声道:“主子,也就一会儿等出了宫门,奴婢就给您卸下来。”
贺承下午从外面顶着一身暑气回来,拿起桌上的冰镇绿豆汤便要喝,苏清蕙从镜子里看到,忙喊道:“水,水!都放着晾好的!”
天气炎热,夏太医特地叮嘱苏清蕙不能贪凉,顺带提醒晋王爷,“从外头回来莫立时喝冰的,不然,易脾胃不适!”
贺承看了一眼镜中正匀着胭脂的蕙蕙,只得放下绿豆汤,一口灌尽一盏茶水,这才拿着小汤勺,一口一口地吃着绿豆。
小白摇着尾巴在他跟前晃,耷拉着脑袋,倒像是在思索什么。
贺承拍了拍小白的脑袋,问一旁候着的菡萏,“小白近日食欲如何?”
菡萏想了一会道:“像是比以往少了一些,许是厌夏!”
贺承俯身扒拉起小白的两只前爪,看向小白幽深的淡绿色眸子,心里默算了一下,从当初的青芜庵将小白送给清蕙,至今已有快三年了!按照这族类的习性,小白该回去寻找配偶了!
贺承看了看清蕙的腰身,等一年半载后,恰好小幼崽可以和小主子作伴。
想到小幼崽和小婴孩,贺承唇边的笑容忽地扩大,起身走到清蕙身后,柔声道:“你既是不喜欢,应付一下也就是了,你这几日又孕吐,身子正弱!”
苏清蕙实是没有想到,新婚就怀了孩子,还没表现什么雍容大度,就开始各种骄矜了,难免有些抹不下脸皮。
握了贺承的手,“昨夜和你说的事儿,你办了没?”
贺承点头,“嗯,下了朝便向郑大人道了谢,已经让福伯送了谢礼到郑府!”郑致替清蕙挡的那一下,贺承心里头也感激,不然,凭那小子单单凑到清蕙面前,他也是绕不过他的。
“安宁郡主和静沅长公主越发狂妄了,我今个去慈宁宫,皇祖母没说,但是夏嬷嬷悄悄透露,束妃近来有些挑衅皇祖母!”
贺承的声音里带了些寒意,一直没有腾出手来收拾静沅长公主,一而再地给了她们可乘之机。
拍了拍清蕙的手道:“行了,这些事,我处理便好,蕙蕙好好养胎,咱们养个小娃儿,以后府里也热闹一些!”
苏清蕙握着贺承的手,摸向了还不显怀的肚子,两人相视不语,这是,他们共同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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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苏清蕙成亲以来,第一次参加皇家的宫宴,前世,在张士钊致仕之前,她也曾陪他去过,疏淡地坐在他身边,垂着眉眼,她没有孩子,不存在会有谁家夫人过来和她讨论孩子姻缘什么的。
若是想讨好张士钊的,也不会走她的路子,新进府的小妾,正得宠,一点珠宝金子,便讨好了,似乎人人都沾不得她,李妍儿给她戴了一顶虚晃的不洁的高帽,而张士钊,似乎要用他的行动来证明,这顶帽子的存在。
随着李公公一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便开始叩礼问安!
“皇上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待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走过,贺承扶着清蕙起身。
太后今日着了一身玄色织金的宫装,百鸟朝凤髻上的九尾凤钗熠熠生辉,这是一个女子一生最高的荣耀。
苏清蕙许久没见过皇后娘娘,觉得她神色似乎比太后还好一些,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和渊帝并列站在一起,神色坦然自若,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来自太后娘娘的压力。
苏清蕙垂眸,忽然想起来,皇后娘娘的母家,正是武威大将军,负责藜国和荻国的边界,此次荻国和藜国言好,日后威武不将军便不需再在边疆出生入死,赵家的儿郎可在这繁华的京城里安享富贵。
一时管乐丝竹,便有舞伎翩然而至。
许是为了迎合荻国王子和使臣,这是一曲柔旋舞,打头的伎人戴着面纱,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情万种。
苏清蕙觉得这姑娘的眉眼和斐斐有些神似,又说不上是哪里像,不由多看了两眼。
对身后伺候的白芷轻声道:“你去夏嬷嬷那问一声,这女子,是哪处的?”
白芷应下,悄然从宫殿里溜了出来,找慈宁宫的小丫鬟去了。
这边阿鲁特代父王和母妃问候了渊帝、皇后和太后娘娘,恭维了两句:“藜国当真是地大物博,一路走来,风景秀丽,国泰民安,令我等好生羡慕!”
渊帝见荻国的小王子是个眉目俊朗的小郎君,面目慈和了许多,笑道:“听闻荻国风俗淳朴,游荡在蓝天与碧草之间,路不拾遗,夜不关门,朕年事已高,不然也想去看一看!”
渊帝说完,慨叹一声,满是唏嘘。
夏太后雍容华贵地看着底下,眉眼不动,年纪大了,诚言说起谎来,也如数家珍一般,连她都分不得真与假了。
当年她嫁先帝,诚言一度万念俱灰,逃到了北疆,不然,何以遇到时值威武大将军之女的赵倪笙!
镶着细钻的指甲套在灯光下像星星般耀眼,夏太后看着底下坐着的贺承,清蕙,还有斐斐。
如若不是这几个孩子,她这一副老身骨,怕早两年就去了,人到老来,除了为子孙打算,竟是一点奔头都没有了。
这边阿鲁特应和了渊帝两句,由着阿耶贡和渊帝聊,眼睛向下头的贵女一溜眼地望过去。
斐斐在戳杏仁佛手,百无聊赖,一抬头遇上阿鲁特灼灼的眼神,心里一突:这家伙不会认出我了吧!
脸上微红,露了八颗洁白的牙齿,嘴角弯成一个弧度,一侧的青端郡主好奇地看着斐斐,好意低声提醒道:“笑不露齿!”
斐斐一愣,忙收了牙齿,垂眸盯着小矮桌上的奶白色的杏仁佛手。
阿鲁特端了面前的酒杯,遥遥地对着,安宁郡主,道:“一早便听闻安宁郡主是藜国有名的水晶美人,今日得见,果真国色天香,恰似天山上的雪莲,比我荻国草原上的太阳也毫不逊色!”
安宁郡主温婉带着几分羞涩地看了阿鲁特一眼,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正正好地露了半截光洁的脖颈。显然并不记得,她曾在茶楼给过人家一巴掌。
席斐斐看的目瞪口呆,敢情郝蓝玉还是个端庄的美人胚子呢!
“我呸!”
斐斐求救似地看向了蕙蕙,见蕙蕙坚决地摇头,只好坐在原位上不动。
阿鲁特将席斐斐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和静沅长公主闲聊了几句荻国的矿山。
进来时,他便从斐斐那张杏仁小脸认出了,正是那日在茶路上惊呼他容貌的姑娘,他这人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待见到斐斐低下头,他却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这才转向安宁郡主,他阿鲁特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生平最厌恶别人动他脸,他不认为,他会绕过安宁郡主。
最尊贵的女人,剥下家族的依靠,也只是一个依附着生存的藤萝,什么尊贵,雍容,不过是权位上的男子赏赐的一点儿表皮。
这么一瞬间,阿鲁特竟想到将安宁郡主娶回荻国,那里,有更多的荻国尊贵的女子!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