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拉着少女的手,很快就来到了人群前面,可是就在他要往里面去的时候,两个年轻男子拦住了他道:“风羲,你怎么来了?你知道规矩的,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原来这少年名叫风羲。
只见他被拦住后,急忙对那两人求道:“两位哥哥,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我只去送送我妹妹,绝对不会哭出来的,求求你们了!”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面对少年的哀求,两人互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砰砰砰…”
少年见此二话不说,立即就对着他们跪了下去,使劲地在地上磕起头来,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后,他额头上便冒出了汩汩的鲜血来,吓得那两人赶紧上前止住他。
“好啦,好啦,你进去吧,不过要记得你说的话,千万别连累了我们!”看到少年那股执拗的劲头,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了他进去。
“谢谢两位哥哥!”
也不管自己额头上的血迹,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少年立即拉着少女的手往里面跑去。
“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能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难道你还能送我到那里去吗?”少女被少年拉着,心疼地说道,说完便掏出手帕替他仔细擦去额头上的鲜血。
少年也不回话,只是默默地拉着少女的手往前走着,心中却渐渐地有了个决定…
此时这里已经聚齐了所有该来的人,大多数都穿着崭新的衣服,仿佛是来这里参加某个宴会或者酒席一般,可是那气氛却凝重得像是在举办一场隆重的丧礼。
远远地,风羲看到一大堆粮食堆放在人群前面。
…那是他们部落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地耕种了一年才收获的粮食的一半,也是这次要交上去的东西之一。
看着那堆粮食,风羲总是忍不住地心想,如果自己家也有这么多的粮食,那该有多好啊…
如果有那么多的粮食,他的弟弟妹妹们就不用再挨饿了,也不会整天地跟在他后面喊饿,一想到他们一个个瘦弱的样子,他心里就是一阵的心酸。
“铛铛铛”
就在风羲看着那堆粮食发愣的时候,悬挂在路口大树上的铜钟再次急促响起,所有人都不安地骚动起来,一个个抬着头往天上看着。
在遥远的天际,一道亮白的光芒正渐渐由远而近,最后一艘发着淡淡白光的巨大楼船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得不说,无论看多少次,风羲都会被这艘黑色的楼船给震撼到。
它就那么神奇地悬浮在地面上,仿佛一座小山一般,上百米高、几百米长的躯体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数的奇异符文图案遍布在船身上,不停闪耀着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来了!来了!…”
看到那艘巨大的楼船停下,人群之中再次爆发出了一阵骚动,可是却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风羲看着那艘楼船,一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个决定,心脏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砰砰乱跳起来,手心都紧张得冒出了汗水。
“恭迎税使大人光临!”
巨大楼船停靠后,一个一脸白胡子的老头,带着在场的众人,恭恭敬敬地朝它躬身大声喊道。
这白胡子老头,是风羲部落的老族长,也是他们部落现在唯一一个活过了五十岁的人,更是他们部落里唯一一个有资格老死的人。
至于其他的人,五十岁便是他们的大限,因为那时候他们已经不能生育了。
五十而知天命,对风羲部落里的人来说,五十,便是他们的宿命…
“砰!”
随着众人的话音落下,那巨大楼船的一侧忽然降下一块木板,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的泥泞之中,溅起蓬蓬浑浊的泥水,露出里面一个泛着白光的幽深通道来。
紧接着,两队穿着皮甲的高大生物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些高大的生物,每一个都有三米多高,扁平的头颅、金色的竖瞳,浑身细密的灰色鳞甲,在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活脱脱地一只直立行走的人形蜥蜴。
它们约有二十来个,每一个腰间都挎着长刀,很快就在人群与通道之间整整齐齐排成了两列,带着一种森严的感觉。
当这两队蜥蜴人站好后,一个比它们还高出了一小半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这个刚出现的身影,也是一只人形的蜥蜴。
它没有像那些蜥蜴人一样穿着皮甲,而是穿着一件华丽的黑色丝质袍子,手中拿着一根三指粗的长鞭,瞪着一双凌厉无比的金色竖瞳,冰冷地扫视着人群。
扫视了几眼后,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直直地走向了人群。
所有被它靠近的人,无不吓得面如土色,纷纷后退着,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一眼,仿佛看了就要被吃掉一般。
“啊!”
忽然,一声尖叫在人群中响起。
只见那高大身影伸出大爪子,正抓着一个少女的纤细脖子,将她捏举着放在自己的面前仔细打量着。
那少女惊恐地挣扎着,瘦弱的身体在它手里如同无物一般,任由它摆布着。
谁也不敢上去阻止这个蜥蜴人,更不敢抬头多看它一眼,只是任它将那少女举着,心惊胆战地听着她的尖叫声,动也不敢动一下。
此刻就算有暗恋着那少女的人,也都只是当做没有看见一样。
因为他们知道,惹怒了这个蜥蜴人,不仅是他们自己,就连他们的家人和他们的部落也都要倒大霉的!
所以他们咬着牙低着头,就算心中再怎么愤恨不甘,也不敢上去阻止它,更不敢对它露出哪怕一点的愤怒的眼神来…
“恩,不错!”
高大身影点了点头,直接将手中的少女丢了出去。
可怜那少女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一片,现在再被它一下从几米高处丢出去,立时跌在泥水里昏了过去。
“城主要给上面来的大人送礼,你,再去准备三十个十岁以下的幼人,听明白了吗?”高大身影丢下少女后,径直来到老族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指着他说道。
“税使大人,三十个,三十个实在太多了啊…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们吧!”老族长一听它说还要再收三十个幼童,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也不管肮脏的泥泞地面,使劲地向那个蜥蜴人磕头哀求着,花白胡子都急得颤抖起来…
三十个幼人,便意味着三十个年幼无知、懵懵懂懂的后辈们要被他送入那虎口之中,他如何能够忍心去做,又该如何向那些孩子的父母亲们交代?
“啰嗦!”
那高大身影完全无动于衷,在不耐烦地呵斥了老人一声后,毫不留情地挥起手中的鞭子,对着他狠狠抽去!
“啪!啪!啪!...”
只听得几声抽打的声音后,老人便被那蜥蜴人抽得皮开肉绽的,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给染红了,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打死在这里…
“咳咳咳…”
老人剧烈咳嗽着,在那几鞭子过后,他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一股股红黑色的鲜血,不断地从他嘴角边涌出,顺着他花白的胡子不停往下掉着,可是他依然没有放弃,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跪在那高大身影前苦苦哀求着…
“哼!”
见老人如此顽固,那个高大的身影终于怒了!
只见它金色竖瞳一瞪,挥起鞭子就往老人身上狠狠抽去,一边抽一边大声骂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现在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要是不把人给我凑齐,哼!”
黑衣税使最后冷哼一声,一鞭子将老人远远地抽飞出去,滚落到了人群面前。
“族长!”
“族长!”
“族长!”
….
众人惊慌失措地叫着,赶紧上前去扶起老人,一个个悲痛得几乎无法自抑,可是却没有人敢哭出来,更不敢怒视那黑衣税使一眼。
“族长之位…由..风邝…继..任…一切…由…他决…”
老人气若游丝,口中不断喷涌鲜血,艰难地交代着后事,可是还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溘然而逝了。
虽然是部落里唯一一个有资格老死的人,但是年年送走自己的族人后辈,老人心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如今不幸挨了这一顿毒打,更是雪上加霜,当即就撒手人寰,去往另一个世界和他送出去的那些族人们团聚去了…
“族长!”
“族长!”
“族长!”
…
看着老人惨死当场,看着他枯瘦的身体上那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所有人都忍不住哭了出来,再也不管什么规矩!
他们围着老族长的尸体失声痛哭着,一个个哭得像是小孩子一样,而远处那个蜥蜴人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似乎想要发作出来的样子…
“好了,都不许哭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站起来大声地对众人说道。
听到他的话,大家立即都停止了哭泣。
他们一个个紧咬着牙,努力地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合力将老族长的尸体从肮脏泥水中抬了出来,放在了一边。
这个中年男人风羲也认识,他就是老族长临终指定的继承人风邝,也是他们部落里威望仅次于老人的人。
“哼!”
看到众人安静下来,黑衣税使冷冷哼了一声,终是没有发作出来。
风邝见此不由得大大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
谁都知道,惹怒了这个黑衣税使,部落里是要倒大霉的,他现在刚刚接过族长之位,如果让部落就这么毁在自己手上,他有何脸面去向九泉之下的老族长交代?
族长之位从来不是一种荣誉,更不是一种特权,而是一份守护部落的沉甸甸的承诺和重任!
风邝一直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让部落继续繁衍下去,绝不能让部落毁在自己手里,特别是在老族长刚刚死去,还尸骨未寒的当头!
很快,风邝就召集来了几个人商议起来。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主持部落大小事务的素有威望的人,他们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很快就派了人手向村里跑去,想来是去凑那三十个幼童去了。
临走前,风邝还特意叫过一个人嘱咐了几句,并让他跟了上去,只是那人脸上却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随着那些人离去,村落中很快就爆发出了一阵伤心欲绝的哭声来,可是那哭声又很快被止住了---显然是那些舍不得自己孩子的母亲忍不住哭了出来,却又立刻被自家男人给喝止住了。
今夜,不知道会有多少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会哭得死去活来的,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呵斥了自己妻子的男人默默地流泪到天亮,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无法忍受这丧子之痛而匆匆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一个无边的苦海,他们永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