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是来让他说服茂竹才答应他放大夫进来的,如今明显是说服不动茂竹。
郁永安便也不再开口,他屋里的小童已经去抓药了,没人照顾,此时自然只能由他来照顾。
两人正是相对无言。
茂竹虽然往日里却是对郁永安有求必应。
便是当日明知云家小姐惹不得,可为了郁永安他还是去招惹了。
但唯有这一桩他却是不能答应的。
他是想赎身不错,可却不是要杜宸皓来替他赎身。
当年母亲命在旦夕,他也还只是个没什么余钱的玉奴之时,他在杜府门外,便是把头磕破了,把自己的尊严都碾在地上磨碎了,也等不来那个人的半分施舍。
他闭门不见自己,反倒是那杜府的小少爷扔了一把银钱给自己,虽然他扔那钱财多半也不过是为了羞辱自己。
可哪怕是羞辱,那跟他非亲非故的小少爷到底也是给了钱的。
那是母亲的救命钱啊,什么样的人才能狠心到连自己的母亲都见死不救呢。
那病床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啊。
当年杜家老爷实在是没有子嗣,便想起当年他做下的丑事如今也结出了瓜,便只让人生生将其中一个孩子带走,说是带回去继承香火。
而被带走的那个便是杜宸皓,他只记得那时候的哥哥与他感情甚笃。
被那杜家老爷强行带走时,母子三人还抱头痛哭了一场。
他只记得昔日的那些情谊,却不知世事磋磨,人心易变。
为了这一场,他此后便发誓要攥上许多银钱傍身。也绝不再与那无良之人有任何联系。
可他如今来了,带着自己并不需要的廉价馈赠来了。
他以为帮自己赎了身,便能给自己买一个心安吗?
他才不要这口心安,他要的是他心口难安。
故而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肯松口。
更况且昨日云家来闹一场,他便心中有了主意,只觉自己赎身离去的时机来了。
毕竟自己伤成这般,这段时日怕是不能见客了,又惹了云家,云家指不定还会来闹事。
到那时他找人拿了他私藏这些年来的银子,去找鸨母低价赎身却也不是不可行。
之后还有的余钱他早托人置了房产。
日后再设法将郁永安赎出来也不是不可行。
不想那人这般行事倒是坏了他的时机。
想着此事,茂竹只觉心中更是郁郁。
正是昏昏沉沉之际,耳边却传来一声低喃“阿竹,你既然那般恨那人,为何不干脆替了他,也让他尝尝你这些年的苦呢?只要你成了杜府的大少爷,一切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那时候你可以强行替郁永安赎了身,将他养在小院里,你们未必不可天长地久啊。”
那幻声实在太像是郁永安的声音,他唤自己阿竹,那是还没从郁永安身边离开时,他常唤的名字。
而如今这般亲呢的称呼已经有多久不曾听见了。
郁永安只觉得自己一阵耳热。
但那人说的话却又让他充满了警觉。
他几乎要以为是郁永安又开始在反复无常的诱惑自己了。
可是睁开眼睛时,郁永安仍在背着身子拧着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