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劫匪也惊呆于眼前的变故一时无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倒下却忘记上前。甚至在看到那甜美的小娇娘拎着与形象不符的杀猪刀走近时,他们还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你,你……”
田妙华甜腻腻地笑了下,抬起手里的杀猪刀看了看,漫不经心道:“这刀一点都不快,你们都不知道磨刀的吗?”
两人根本就不知道面对这诡异的情景应该说什么,见甜美的小娇娘目光从杀猪刀移到他们身上,心也跟着一悬,莫名地感到一种恐慌。
田妙华的脸上甚至从未有过一点凌厉和杀气,口气仿佛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闲话,悠然道:“今日你们既然见了不该见的,那就不要活着离开了吧。”
当死亡的感觉真真切切地笼罩上来,两个劫匪才幡然惊醒一般大喊着:“夫人饶命,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夫人绕了我们这条贱命吧!”
“我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已才做这种事的——”
试图狡辩的歹人话音都还未落下,头颅就已经飞离了身体滚落在地,到死都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无头的身躯,仿佛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田妙华极其细微地“啧”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刀——这刀真钝,砍得她手疼。
她最烦这种诡辩了,一个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睛都不眨,自己心有歹念还非要扯上家里的老老小小当理由。
只是她砍人一时爽,砍完了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两个小的,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忧给他们看见这种场面好像不太好吧……她是不是应该下手再含蓄一点的?
最后的那个劫匪此时看着自己身旁的无头尸已经被吓尿了裤子,瘫软在地上片刻,突然不知哪里横生的力气发了疯似的吱哇一阵大叫,跳起来转身就跑。
田妙华正犹豫着有两个小娃在看着,最后这一个她是应该怎么下手才能缓和一下先前血腥的画面,看起来温柔仁慈一点。
哪知这人跟炸了的兔子似的竟然跳起来就窜出老远,这种恐惧与求生作用下的爆发力连田妙华都看得咋舌,等她看够了也惊叹够了正要追上去解决,却是突然脚下一顿,听到了有人正在走近的声音。
她果断把手里的杀猪刀往之前仗义相救的汉子身旁一扔,然后在程小铭和程小铠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柔弱地跌坐在地上。
几乎是下一刻就有几个农户赶着驴板车的身影出现在小路的另一端——
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妙华的庄头李二壮和几个雇农。
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为别的,就是特地来迎东家夫人的。
今日本是定好了东家夫人会来查看田地,但是到这个时候都迟迟不见东家夫人出现,作为一个尽职的,殷勤的,努力要做到让夫人称心满意的庄头,李二壮果断套了驴车来半路迎着。
雇农们也想好好表现一下,何况今日夫人来就是为了安排田地里作物的种类和种植区域,没有夫人的安排他们也不好动手干活,所以干脆派几个人跟着一起来了。
可是他们走到半路忽然有一个疯子似的家伙蒙着面大喊大叫地跑过,他们搞不清楚这人是发了什么疯,叫他两声也不应,反而逃似的往林子里窜去了。
虽然满心疑惑,但他们急着去迎接夫人,也就没追上去。谁知往前没走几步,就让他们看到了那终生难忘的一幕。
——血啊!到处都是血!
那身首异处的尸体吓得他们愣是半天都没敢动,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反映过来,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的田妙华,喊了一声:“夫,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大家这才纷纷回神,惊慌无措地关心道:“夫人您没事吧!?受伤了吗?”
田妙华摇头,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在地上挪蹭了一下向两个孩子靠了靠,然后一把把他们拽进怀里抱住——程小铭和程小铠全程惊得嘴巴塞鸡蛋,下巴颏怎么也合不上。他们连反抗都忘记了,任由田妙华搂着,她一只手指向死掉的劫匪:“他们……要,绑架我和孩子……”
得知地上的尸首是罪有应得的歹人,农户们好像也就没那么怕了。李二壮赶紧过来扶起少爷和夫人,突然有人惊讶道:“哎,这不是李重山嘛!”
田妙华看见那人正站在仗义相救的汉子身边,顺势道:“是他救了我们的,若不是这位壮士我和孩子们现在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可是他赶走了歹人自己也倒下了,他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农户们一听李重山这么勇猛,地上的两具尸体加上跑掉的那一个,他竟然以一敌三果断是条汉子!
他们赶忙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李重山抬上驴板车,程小铠和程小铭就看怪物似的看着田妙华——不,她像个老妖婆的时候他们反而还比较习惯,现在这种柔弱无助的样子才真的恐怖死人了好嘛!
田妙华暗暗瞥了他们两眼,装作摸他们脸蛋的样子飞快地把俩娃的下巴壳子合上,让他们别老摆着这副表情。
李二壮搬完了李重山走过来对田妙华问道:“夫人,您这丫鬟也赶紧抬上车吧?”
他们不是不想优先照顾夫人的丫鬟,但李重山看着伤的不轻,不但身上挨了两刀头上也是血流如注,就先把李重山抬上了板车。而夫人的丫鬟到底是个没出嫁的姑娘,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不好不打招呼就动手动脚的抬人,只能先来问过夫人。
田妙华却道:“不用抬,她只是吓晕了,我来试试能不能叫醒她。”
她蹲下来开始掐玲珑的仁中,借机把解药往她鼻子下面一抹,玲珑就悠悠地转醒过来。
“夫人……”玲珑看见田妙华的脸时还懵了一会儿,随即想起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坐起来,“夫人您没事吗?少爷们没事吗!?”
“没事了,都没事了——”田妙华稍稍侧开身体让玲珑看见李二壮和村民,“农户们来接我们了,已经没事了。”
玲珑见真的没事了,抱住田妙华“哇”地一声哭起来,“夫人,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这次真的跑不掉了——”
她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一点也没有个大姑娘的样子,田妙华赶紧拿出帕子给她擦擦,好在农户们都理解,遇上这种事情哪个姑娘家不怕啊。
玲珑被田妙华温柔地擦眼泪擦鼻涕,很快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哭有点尴尬,便放开了田妙华转而蹲下身去抱住两位少爷,“少爷怕不怕?坏人都走了,不怕了啊……“
可是为啥两个少爷没有像她预想的那般扑进她怀里哭,而是表情十分奇怪地犹豫了一会儿,又偷偷看看田妙华才说:“后娘才比较可怕哩……”
田妙华又侧目瞥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要他们别多话。
不过心里她却觉得这两个小娃还挺算可造之材的,看见这种场面居然没吓尿了。又或许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还不理解死亡吧。
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哭的玲珑尴尬着,赶紧把眼泪抹干净,突然想起了他们的救命恩人——“救我们的那位壮士呢?奴婢可得好好谢谢——”
然而她视线一扫正看见血泊中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吓得她又是一声尖叫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再次晕过去。
李二壮不由得问:“夫人,还是让您的丫鬟也上车吧,先去村里喝点热茶休息休息,我们这就让人去通知程家老爷过来接你们。”
然而玲珑看见那辆被李重山的血染污了大半的小板车,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上车的。
于是李二壮安排了人去请郎中,还要通知程家老爷和县太爷,事发现场也得留人看守着——剩下的人推着板车,抱着两位小少爷,后面跟着惊魂未定的玲珑一路紧紧抓着田妙华的胳膊,一行人往李家村去了。
……
程驰在田里听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往上窜,集结在胸腔里一片凉寒。
尽管来报信的农户一再对他说夫人和两位少爷都无恙,没有受任何伤,程驰还是心急如焚地赶回家中策马疾驰先一步往李家村去,留下大鹏去套上牛车在后面赶来。
在他赶到李家村之前所有人都相信并公认了是李重山救了田妙华四人这个说法,不少人感慨地道:幸好路过的人是李重山,他早些年是服过兵役打过两年仗的,身上自然有一股子狠劲儿。否则今天换了别人,还真的未必能在三个歹人手里救下田妙华四人。
这些田妙华都不意外,她在看到李重山对付那三个劫匪时就猜到了七|八,所以在那时就打算好把对付劫匪的功劳都推在他身上就万事大吉。
毕竟现场的状况太过血腥,也只有这种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来扛,村民才会相信。
至于李重山自己——他醒来之后对于自己的头被打中后的事情完全没了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杀了两个人,甚至还砍掉了一个人的头。可是因为没有记忆他又不能十分肯定的否认,就只能接受了村民对此的猜测——
这一定是因为他伤的那么重,濒死之时激起了求生的本能。说不定他当时是真的没了意识只顾得上砍杀,所以场面才会那么血腥残酷。
这么一想反而让人对他体谅了不少,毕竟是为了活命,自己的命都不保了,除了拼死砍杀给自己挣得一线生机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这到底是两条人命,里正对县太爷那边倒是有些担心,特地来李二壮家见了田妙华。
他一开口田妙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他宽心道:“里正大叔放心,县太爷那边我会去作证的,那位李大哥只是为了救人和自卫,不会让县太爷为难他的。”
这些有钱的地主家跟县太爷说一句话,可是比他们小老百姓说一天都管用。里正心中落下一块大石点头道,“好好,有劳程家夫人了!”
“哪里,是李大哥救了我们,这是应该的。”
里正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大约是觉得现在还不是说其他事情的时候,便只客套了几句请田妙华好好保重就离开了。
里正前脚走,后脚李二壮家的门几乎是“砰!”一声就被撞开,吓得两个小娃还以为坏人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待抬头看到跟土匪一样冲进门的人是爹爹,他们立刻从椅子上跳下去,扑过去喊着爹爹,全然不记得嫌弃爹爹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