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举棋不定(1 / 1)

静室外,齐王妃贾褒与一干王府要员正在焦虑地等待消息。

忽然,房门大开,虚弱无力的皇甫谧在长子的搀扶下缓步而出。

“玄晏先生,我家王爷情况如何”?

面对嵇喜紧张地询问,皇甫谧宽慰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幸不辱命,齐王千岁已无大碍,只要细心调养月余自可痊愈”。

“多谢先生”。

在嵇喜诚恳的致谢声中,贾褒已抢先进入房中,没能亲眼看见夫君脱险,她始终难以心安。经过王妃的精心照料,仅仅一天时间,齐王司马攸便已经恢复了大半神采。

隔天午后,皇甫谧单独前来探视,齐王见此老目露迟疑,于是和颜悦色的将王妃支开,并吩咐侍从不得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玄晏先生救命之恩,小王铭记肺腑,如有所差,但请直言”。

皇甫谧闻听此言,知道齐王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挟恩图报,有求而来。

想到此处,皇甫谧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缓声说道“王爷不要误会,治病救人乃是在下的医者本分,只不过说来惭愧,王爷所受之毒太过刚猛,等在下施救的时候,毒入肌理实难尽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以金针截脉之术将余毒禁锢在肺腑之间,不过王爷尽可放心,只要您今后远离嗔怒二字,此生决无后患”。

司马攸猛然听闻自己体内余毒未除,心中不免苦笑一声,此次遭难,还真的是铭记肺腑,想忘都忘不掉了。

“玄晏先生无需自责,小王能够侥幸未死已经实属万幸,如果不是先生妙手回春,此时此刻小王不过是一堆腐肉罢了”。

“不知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面对司马攸意味深长的目光,皇甫谧稍作沉吟后,反问道“不知齐王千岁有何安排”?

“小王想请先生迁居齐国境内,一来,先生可以安心著书立说,将《针灸甲乙经》编纂完善,使之传承于后世子孙,二来,可以建馆授徒,让更多的平民百姓脱离病患之苦”。

“哈哈哈,多谢齐王美意,可惜老朽天年将尽,怕是熬不到那一天了”。

不等司马攸再次开口相劝,皇甫谧继续说道“齐王千岁既已无恙,还是尽快归去罢,非是老朽不愿挽留贵客,实在是天道无常,恐怕会再生变故”。

就在皇甫谧提醒司马攸早离险地的时候,一道奏章已经快马加鞭的传入帝都洛阳。

“启奏陛下,新安太守牵宏有密呈送到”。

“嗯,放下吧,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再来打扰”。

“喏”。

等到侍从躬身退走后,武帝扭头看了看放在紫檀木桌上的信函如释重负。

香烟缭绕的奉先殿中,武帝再次于太祖文皇帝的画像前点燃三柱清香,然后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在祈求先皇谅解之后,他才缓缓起身,轻轻打开了牵宏送来的密呈。

“唉……”。

看过密呈内容后,武帝心情复杂的长叹一声,随手将密呈在跃动的烛火上引燃销毁。

“母后,想必又是您在父皇面前保了桃符一命吧”。

武帝再次回头看了看高高挂在墙上的先帝画像,然后颓然的退了出去。

风清月明的后花园中,武帝正在和新入宫的美人们开怀畅饮,忽然内侍声音忐忑的说道“启禀万岁,侍中冯紞求见陛下”。

“哼,马上让他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滚滚滚”。

刚刚还喜笑颜开的武帝,突然变得无比震怒,一边将怀中美女掀翻在地,一边掷起手中酒杯,狠狠砸向前来报信的内侍。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尖叫,满心郁闷的内侍落荒而逃。

翌日清晨,武帝晓谕宗正、光禄大夫王览尽选名贵药材送往齐国,并选派医术精湛者随行,为齐王司马攸诊治恶疾。一场风波,在武帝和齐王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暂时告一段落。

太康五年闰十月庚寅(初四日),位于帝都洛阳的武库忽遭大火,烈焰冲天的火海中汉高祖斩蛇剑化作一道血光穿屋而飞,前朝收藏的王莽头,孔子履,连同二百余万件兵器铠甲统统化为乌有。

令人惊异的是,面对如此大变,太尉贾允、中书监荀勖却力排众议,置烟尘滚滚的火场于不顾,调集重兵固守在皇宫周围以防不测。

大火刚刚熄灭不久,太史令陈卓马上对武帝进言道“斩蛇剑化作血光遁走恐怕是天下大乱的凶兆,而且王莽头和孔子履一同消失,必然预示着大晋皇朝礼法尽丧,将有大奸似忠之徒惑乱朝纲,欺君弑主”。

听完陈卓的忧虑,武帝心中勃然大怒,不过为了避免人心浮动,他不得不表面上宽慰陈卓,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巧合。武帝虽然看似对陈卓的提醒未加理会,但是他的心中却已经因为这番话掀起轩然大波。

世间万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不知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太史令陈卓的进言居然在朝臣中传得人尽皆知,一时间,所有人都对大晋皇朝的未来充满担忧。

同年除夕刚过,曾经被武帝强势压下的浪潮再次席卷而来,支持齐王司马攸替代太子继承大统的呼声日益高涨。

太康六年初夏,武帝因为声色过度,时常觉得头晕目眩,他心中十分清楚,可供他继续挥霍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或许是预见到死亡的迫近,武帝非常怀念曾经引领众臣指点江山的豪情,这天午后,晋武帝将依然在世的开国元老们悉数请到宫中赐宴。

君臣尽欢之后,司空、太子少傅卫灌借着醉意来到武帝面前,几欲开口却又摇头叹息,武帝疑惑的看着这位大晋重臣,不解的问道“伯玉有事不妨直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踌躇不定”。

“唉”。

年近七旬的卫灌闻言一声长叹,老泪纵横的抚摸着武帝的御座,悲呼道“此座虽好可惜后继无人矣”。

随着卫灌的话音落地,满堂众人尽皆色变,太尉贾允连忙开口解围道“卫公醉酒,神志恍惚,你们还不将他送回府邸”。

在侍从手忙脚乱的搀扶下,酒后失言的卫灌率先离席而去。

等诸位老臣相继告辞离去之后,醉态朦胧的武帝将中书监荀勖、侍中和峤密召入宫,暗派两人同往东宫,考察太子司马衷德行可否承继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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