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兮突然停下来的动作并没有瞒过叶清酌的眼睛,叶清酌看了眼苏婉兮略带震惊的神色,冷笑了一声,问她:“你是不是觉着,陛下简直已经疯了?”
苏婉兮已经垂下了眼眸,伸手将那册子合了起来,浅笑着应道:“是啊,不是已经疯了很久了吗?”
叶清酌听见苏婉兮这样毫不掩饰情绪的话,只觉着心中的阴霾似乎一下子就淡了许久,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知道这样的话,要是我说了出去,你会是什么后果?”
听叶清酌这样问,苏婉兮没有回答,只低着头笑了起来,什么后果,她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是吗?她的父母家人不就是死在了那个疯子的手里吗?
“阿娇啊阿娇,你可真是胆大。”叶清酌静静地看着苏婉兮,似是叹息一般地道。
说完,却又再次沉默了下来。
苏婉兮将地上的册子捡了起来,码整齐了,才放到了叶清酌面前的书桌上。
叶清酌看了一眼,又吩咐着:“去泡壶茶来。”
苏婉兮应了声,提了茶壶出了书房。
方才还敞亮着的天色似乎一下子暗了下来,像是要下雨的模样,苏婉兮在厨房中盛水,身边突然传来柳叶的声音:“世子爷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啊?方才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听到世子爷在书房里面骂人,说简直是个疯子一样,世子爷在骂谁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婉兮听柳叶这样说,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自然知晓叶清酌骂的是谁。
刚刚还在说她胆大,他又未尝不是,那个人,可是他的祖父。
“似乎是朝政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苏婉兮低着头从一旁的水缸中又盛了一瓢水,将茶壶灌满了。
从厨房中出来,轻墨已经回了院子,见苏婉兮提着茶壶,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低声问苏婉兮:“世子爷没骂你吧?”
苏婉兮没有回答,反问道:“莫非世子爷经常骂你?”
轻墨幽幽叹了口气:“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不止会骂,还会想方设法地各种折磨。”
折磨?
苏婉兮挑眉,有些不明白轻墨是什么意思,只是刚进了屋中,就瞧见刚刚收拾好的册子又洒了一地。
苏婉兮抬眼望向书桌后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的人,那人神色一派从容,只淡淡地道:“哦,刚才一不小心给弄倒了,你待会儿再重新捡一次吧。”
说完,也不再看苏婉兮,只扬声唤轻墨:“进来。”
轻墨一脸沮丧地从书房门口走了进来,苏婉兮走到那茶案后面,将炉子拉了出来,点了火,将茶叶扔进了茶壶中,而后把茶壶放了上去。
“你若是无事,将对面这书架上的书和那面墙的换一换吧。”叶清酌看了轻墨一眼,随意地吩咐着。
苏婉兮有些诧异地望向轻墨,却见轻墨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撇了撇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原来轻墨说的折磨,竟然是这样的么?
“怎么?还等着我来帮你动手不成?”叶清酌见轻墨一脸沮丧地站着,并无动作,又问道。
轻墨忙不迭地应着声:“没有,没有,怎么会?小的这就开始换。”
说着就快步走到了书架上,将书从书架上挪了下来,又小跑着跑到对面的书架,将对面书架原本放着的书先取了下来,再将搬过来的书放了上去。
“书的位置一本也不能摆错,若是错了,这几就不必吃饭了。”轻墨正忙着,叶清酌的话又轻飘飘地响起。
轻墨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应着声:“是,是。”
苏婉兮烧好了茶,将茶水放到了叶清酌的手边,才又蹲下身子整理着地上的册子,余光瞧见跑来跑去跑得满头大汗的轻墨,心中顿时觉着,叶清酌对自己,实在是已经手下留情许多了。
窗外突然风声大作,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不多时就开始“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来。
苏婉兮将册子收好,便在一旁站着,许是觉着苏婉兮碍眼,叶清酌蹙了蹙眉,让苏婉兮退了下去,苏婉兮退下去的时候,只瞧见轻墨投过来一个艳羡的眼神。
外面的雨势颇大,苏婉兮站在檐下看了会儿,就瞧见清风从外院跑了进来:“外偏屋的柴房屋顶有几片瓦坏了,漏雨漏得厉害,屋子里堆的都是柴火,雨势太大,淋下去只怕柴都要打湿完了。”
柳叶听见清风说话,从屋中走了出来,隔着雨帘问清风:“我记着不是咱们院子里还有一些多余的瓦片吗?拿来将屋顶补一补吧。”
“就是要去补的,只是我刚去看了下,闲置的瓦片不够,还差一些。”清风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蹙着眉头道。
柳叶眸子一转,连忙拿了伞和蓑衣出来,对着清风道:“我去领些瓦片来吧,让王福志与我一同去。”
清风应了,从厨房中将王福志叫了出来。
苏婉兮瞧着柳叶的模样,自是知晓她起了旁的心思,却也不说破,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眸光中凝起一抹墨色。
一直到快要歇下的时候,雨也尚未停歇,苏婉兮在屋中听着雨声绣着花,窗户外突然闪过一道人影,而后窗户就被推了开来,一个纸团扔了进来。
苏婉兮走到窗户边,瞧见外面站着的是楚光阴,就笑了笑,将窗户关上了。
而后回到屋中,将那用油纸捏成的团子打了开来,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日苏婉兮让楚光阴留意的事情。
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下午申时三刻,柳夫人到敏夫人院中说了会儿话,酉时离开。
柳叶借领瓦片的缘由,同管家说了一句话:让主子留意朝中动向。
苏婉兮取下桌子上的油灯灯罩,将那纸条点燃了,瞧着纸条上的字迹被全然烧掉了之后,才将纸条扔到了地上。
外面雨势未减,苏婉兮将门窗都从里面栓上了,又绣了会儿花,才躺到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并未听到有雨声,苏婉兮起身打开了门,刚下过雨的早晨,空气格外的清新,连带着心情都一并好了起来。
去寝屋侍候着叶清酌起了身,苏婉兮才低声问着:“世子爷今儿个也要去军营?”
“去。”叶清酌一面往净房走去,一面应着话。
苏婉兮闻言,就去箱子中选了一身窄袖衣裳,等着叶清酌从屋中出来就为他换上。
“柳叶昨夜去传了信,让三公子多留意朝中动向。”苏婉兮压低了声音道。
叶清酌闻言,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由着他去就是。”
听他这样漫不经心,苏婉兮也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华昭三日后要在城中酒楼宴请,到时候你随我一同去。”叶清酌低着头看了苏婉兮一眼,轻声吩咐着。
苏婉兮闻言,有些犹豫,她有些害怕,会遇上自己熟悉的人。只是叶清酌的命令素来没有让人当场回绝的理,苏婉兮只得先应了下来,想着左右还有时间,到时候再想法子就是。
叶清酌用了早膳就带着轻墨出了府。
因着二姨娘的事情,前段时间苏婉兮都忙着,各种账册堆了高高的一摞,苏婉兮索性就呆在了叶清酌的寝屋中看账册。
账册刚翻了几页,就听见外面传来哭喊声:“世子爷,世子爷……”
苏婉兮蹙了蹙眉,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只是没多久,就听见有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了起来:“阿娇姑娘可在屋中?”
苏婉兮听出那是外院守卫的声音,忙将账册合上,站起了身来,出了寝屋。
守卫神色亦是有些焦急,见了苏婉兮才连忙道:“雪夫人身边的丫鬟曲儿来了,说雪夫人没了……”
“没了?”苏婉兮一惊,有些回不过神来:“没了是什么意思?”
苏婉兮快步出了内院,那曲儿哭得眼睛通红,声音亦是有些嘶哑,上前紧紧地抓住苏婉兮道:“阿娇姑娘,阿娇姑娘,主子她……”
话说到一半,却又落下了泪来。
苏婉兮心中亦是十分着急,不等她说完,就截住了话头:“方才我听侍卫说什么雪夫人没了,什么叫没了?”
曲儿遏止住泪水,哑着嗓子道:“主子被人害死了。”
死了?
苏婉兮亦是呆了呆,却也极快地回过了神来,急忙让人从内院叫了一个拂柳出来:“雪夫人没了,世子爷去了营地,咱们都进不去营地,你赶紧去牡丹院同王妃将此事禀报了,王妃昨儿个刚见过雪夫人,应当还有印象。然后让王妃派个人去军营,将世子爷请回来。”
拂柳听苏婉兮说雪夫人没了亦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应了声,匆匆就朝着牡丹院去了。
苏婉兮这才拉过哭得满脸泪的曲儿:“走,我先瞧瞧去。”
雪夫人死了,且死得相当的蹊跷,雪夫人躺在床榻上,眼睛瞪得极大,似乎瞧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伤痕,也不曾中毒,似乎是在睡梦之中做了什么噩梦一样,无声无息地被人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