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刘轻舟就在卢方家中住下,卢方则陪着儿子卢青睡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卢方送刘轻舟与卢青出城,刘轻舟将卢青抱到马上,对卢方说道:“卢将军,还请保重,我一定好好教导令郎。”卢方抱拳道:“麻烦刘大侠了。”刘轻舟翻身上马:“就此告辞!”卢青也在马上冲卢方摆手道:“爹爹再见!”一骑绝尘而去。
卢方望着远去的身影,双目含泪,却使劲忍住。他知道,这一别,可能与儿子就是永别了,他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此次恰逢刘轻舟,便将卢青托付给他,了却心中的遗憾,只等多杀几个金兵,为大宋尽忠。
清晨的日光洒在卢方的铠甲之上,闪闪发光,仿佛一尊天神一般,那么高大、雄伟......
刘轻舟一路乘马带着卢青南返,行了五六日,来到了江州境内。卢青到底是小孩子,还不懂得离别的伤痛,只以为父亲是要去打仗。所以这一路之上,也不哭闹,看到美丽的风景,还十分高兴。
江州这里几乎未遭金兵侵袭,百姓生活相较安定,与之前所经过得州府相比要好上许多,刘轻舟轻叹道:“离乱人,不如太平犬,与北地的百姓相比,这里却胜似天堂啊。”卢青仰头看向刘轻舟,问道:“师父,您说什么?”刘轻舟笑着摸了摸卢青的脑袋:“青儿还小,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懂了。”
就在这时,从对面经过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两个壮汉,刘轻舟并未在意,但就在车子经过身边的一刻,刘轻舟听到车厢内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哭声,若非他功力较高,只怕也不会听到。他才又向前走了不远,猛然醒悟:“那二人明显是练家子,车上又有好几个哭声,这其中必然另有内情。此事既然让我遇上,定要管上一管!”当即勒住马,对卢青说道:“青儿,师父带你去做件侠义之事。”卢青高兴的拍手:“好啊好啊!”
刘轻舟拍马追了上去,行不到二里,便追上了马车。刘轻舟横过马头,拦住马车,那二人对视一眼,道:“这位朋友,不知为何拦住我兄弟的马车?”刘轻舟笑道:“敢问二位,你们这车中所载的是什么人啊?”一人道:“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刘轻舟摇了摇头:“这车内之人是我的一位故人,相请不如偶遇,还请二位让他出来相见。”
那人大声喝道:“放屁!我们这车是空车,哪里会有你的故人?劝你赶快让路,不要耽误我兄弟的事情!否则,休怪我们的大刀不认人!”说着,二人拔出背后的大刀,盯着刘轻舟。
“若是没做亏心事,你二人何必如此紧张?”刘轻舟笑着说道。
“谁紧张了?我们为何要紧张?赶快给爷爷让路!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这两人的语言和动作,更加使刘轻舟怀疑。“既然二位不愿意请我的故人相见叙话,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只见刘轻舟从马上一跃而起,“沧浪”一声,剑已出鞘,一招“祝融取火”直取二人。那二人见状,也跳下马车,哇哇叫着舞刀劈向刘轻舟。
好一个刘轻舟!剑法灵动飘逸,不愧是一代大家风范,战不到三合,他一脚踢在左边那人侧腹的“章门穴”,那人登时倒地不起,另一人见状,大叫一声,持刀用力从上方劈了下来。卢青见了,叫道:“师父小心!”刘轻舟不慌不忙,使了一招“南岳支天”,后发先至,宝剑点在这人咽喉处,这人的刀便再也劈不下来。
当下,刘轻舟点了二人的穴道,令他们动弹不得,又将两把大刀拎在手中,跳上马车,挑开了帘子,看到里面的情形,也是大吃一惊。
原来车里装着七八个孩童,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也就四五岁,个个穿着都是较为光鲜亮丽,却被捆绑着手脚,嘴中塞着破布,眼中含泪,呜咽不停。刘轻舟将孩童们的绳索解开,取下他们嘴里的破布,问道:“孩子们,你们是哪里的人?怎么会被绑在这车中?”一个穿着较为朴素的孩子壮着胆子回道:“我们都是这江州人,被那两个恶徒哄骗后绑在车中,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说着,用手指着那二人。
刘轻舟转身看向二人,走到近前,问道:“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劫这群孩子想做什么?敢说一句假话,我在你们身上戳一个窟窿!”
那二人连连求饶,喊道:“大侠饶命啊!我二人本是这鄱阳湖上的水匪,在湖上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只因金人南下,过往船只少了许多,我兄弟在湖上也断了生活,因此无奈,才出此下策,想到这江州城中寻几个有钱人家,绑了他们的孩子,勒索一票。哪知方才得手,就被......”“就被我看出端倪,将你二人擒住是吧。”刘轻舟接口道。那二人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侠慧眼如炬,小的们心服口服。还请大侠放过我们。”刘轻舟呵斥道:“你们这贼人,做下这等龌龊事,伤天害理,还想要我放了你们,真是无耻,走罢,见官去!”那二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刘轻舟却不为所动。
当下,他取了刚刚绑住孩子所用的绳子,将二人捆了,又将所有孩童和卢青一起抱上马车,把两个贼匪拴在车后,驾着马车,边上跟着自己所骑的黄马,调转方向,往江州城而去。
这一路之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看着这一幕,都觉得十分惊奇。有好事者便一路尾随,跟着去瞧热闹,刘轻舟见了,也不阻止。不到半个时辰,他便驾车来到了江州城,城门口的守军见到也十分奇怪,便拦住马车,盘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车后绑着两个人,你这车里又是什么?”刘轻舟跳下马车,说道:“这位军爷,草民叫刘轻舟,刚刚路过贵县,捉住了两个水匪,这二人在县里绑架了几名孩童,还烦劳军爷通禀县令大人,好将这二人收押,把车上的孩童各自送还家中。”那兵士打量了刘轻舟一番:“好吧,那你跟我来吧。孙三儿,带着弟兄们看好城门!”边上一名军士应了一声。
这兵士带着刘轻舟一路来到县衙门口,转身向刘轻舟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通报。”说着,扭身进了县衙。刘轻舟将马车停到一旁,将两匹马都系好,才把几个孩童都抱了下来。这时,边上已经围起了许多百姓,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某某孩子是谁家的,便急忙跑回去通知。
不一会儿,那兵士走了出来,说道:“喂,那个刘轻舟,我们大人叫你进去。来呀,把那两个贼匪也押进去,这些孩童也一并带到里边,老爷有话要问。”刘轻舟带着这群孩童,几个兵士押着两个水匪,走进了府衙。
只见堂上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边上站着两排衙役,那县令将惊堂木一拍,喝问道:“你就是刘轻舟?”
“回禀大人,正是在下。”
“好,那你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本官道来!”
“大人,今日我路过此地,恰巧碰到这两名水匪劫了这些孩童,隐藏在马车中,被我发现。草民也练过些许功夫,便制住了这二人,将这些孩童救出,顺带把这两名水匪交由大人发落。”刘轻舟指着两名水匪对县令说道。
“哦,看来你的功夫很高啊?”
“不敢隐瞒大人,草民曾练过一些防身的功夫。”
“你们这两个贼寇,胆子很大啊,竟敢在本官的治下做下如此卑劣之事!真是目无王法!来呀,先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那二人跪在地上,听到县令这么说,顿时磕头如捣蒜:“大人,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求大人开恩,饶命啊!饶命啊!”边上的衙役也不管那么多,将二人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通板子下去,直打得这二人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县令捻着胡须,看着堂下的情形问道:“刘轻舟,你也是为民除害了。你觉得本官应该如何惩治这两个贼寇啊?”
“大人,这二人曾说自己是鄱阳湖上的水匪,依草民来看,他们的罪状只怕不只这一件,还请大人将他们之前的恶行也调查清楚,才好定案。”
这时,衙役们已经将五十大板打完,那两个水匪也被打得昏死了过去。县令看了看,心中思量了一番,对众人说道:“来人呀,先将这两名水匪押下去,关进大牢中去!”当下便有几名衙役应声,将那昏死的两名水匪拖走。
“王捕头,你现在马上带人去将这些孩童送回家中,交到他们父母手中。”王捕头领命,就带着十几个人送这群孩子回家。
县令走下堂来,拉住刘轻舟的手:“刘义士,多谢你出手相助啊。你看本官这么办可有什么不妥?”刘轻舟笑了笑:“县令大人谬赞了。大人处置得当,刘某十分佩服。只是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处置这两个水匪?”县令摸着自己的胡子道:“这个嘛,待他二人醒来,将所犯罪行交代清楚,本官自会按我大宋律例处置,刘义士以为如何?”
刘轻舟听了,自无不可:“自然是听从大人发落。刘某还要急着赶路,不敢耽误大人的时间,告辞。”县令拉住刘轻舟的手:“刘义士,你今天帮了本官这么大的忙,我还要好好感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还请暂且休息,我命人备下酒菜,聊表谢意。”
“大人的好意,刘某心领了,只是我已经离家快两个月了,甚是挂念,就不劳烦大人了。告辞!”说罢,转身带着卢青便要离去。
“那好吧,刘义士请慢走!”县令望着刘轻舟的身影,叹道:“真是义士啊。”
刘轻舟出了衙门,解开缰绳,抱着卢青上马,方要准备启程,却从路边跑出一个孩童,那孩童“扑通”跪在刘轻舟面前:“弟子马涛,请刘大侠收我为徒!”刘轻舟一看,正是自己刚刚救出的那个衣着朴素的孩子。
他又跳下马,十分疑惑:“你这孩子,不赶快回家,这是干什么?”马涛仰头看着刘轻舟,咬着嘴唇:“师父,就请你收下弟子吧。”刘轻舟将马涛扶起来:“孩子,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你父母呢?赶快回去吧,不然他们该着急了。”
马涛摇了摇头回道:“师父,我没有父母,我爹爹妈妈都死了,年前我跟着他们逃难到这里投奔姑父姑母。可不曾想爹爹死在了路上,我妈妈也染上了重病,到这里没几天也死了。姑姑和姑父不待见我,百般刁难,请师父收下我吧。”刘轻舟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马涛裤子上的灰尘:“孩子,你想拜我为师,也并无不可,但你姑姑姑父也是你的亲人,你无论如何也应该将事情告诉他们吧?”
马涛咬着牙道:“前天他们将我赶出了家门,并不许我再回去,我这两天流落街头,连吃的都没有,今天又被那两个贼人绑走,若不是师傅搭救,恐怕我已经没命了。他们哪里会管我的死活?”刘轻舟看着马涛着实可怜,点头道:“那好吧,我就收下你了,你就跟我一起回衡山吧。”马涛又跪了下来,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父。”
刘轻舟看了看卢青,又看了看马涛,心中十分高兴,笑道:“甚好甚好,我又收了两个佳徒。青儿,涛儿,今天咱们就不走了,找个好点的酒楼,咱们去吃好吃的去!”卢青和马涛都是小孩子,听到这个,自然是十分高兴。尤其是马涛,他连着两天没吃东西,腹中早已空空,哪会有不高兴的道理?
江州城今天经过这么一场闹腾,整个城中也是十分热闹。那些被绑的孩子大都是家中较为有钱的人家,今日遭遇这么一场,也从上午的哭天抢地、指爹骂娘到现在的欢天喜地、谢天谢地。还有的就在门口放起了爆竹,噼噼啪啪的跟过年一样。
这时候,刘轻舟虽说已经答应收下马涛,又要带两个孩子去吃饭,但却知道还有一件事要做。他先是问明了马涛的姑姑家所在,就要带着卢青和马涛来到其家中,将事情原委告诉马涛的姑姑姑父。马涛当然是百般不愿,却拗不过。只好跟着刘轻舟回到姑姑家中。
那对夫妇虽然不是泼皮无赖,但也吝啬至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亲侄子撵出家门。如今听闻马涛要跟着刘轻舟走,那妇人眼珠子一转,反而却不愿意起来。
你当这是为何?是她良心发现,当然不是。只听妇人嘴里振振有词:“我哥哥嫂嫂将侄儿托付于我,岂是你想带走就带走的?不留下三五十两银子作为补偿,你却休想将我侄儿从这个门带出去!”那丈夫听到妻子这么说,自然也是在一旁聒噪,不肯罢休。这夫妇二人,也当真无耻,竟要把自己的亲侄子作价卖掉!马涛心中气极,就要上前与她姑姑争辩,却被刘轻舟拦了下来。
“哈哈哈,原来夫人不过是想要些银子,只是不知道刘某的钱你要不要得起!”说着,刘轻舟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咔啦啦”一声,屋中的桌子被劈成两半。
顿时,那夫妇二人被吓得面如土色,腿如筛糠一般乱抖,不敢再发一言。刘轻舟收起剑,左手拉着卢青,右手拉了马涛,也不再向那夫妇看一眼,径自出门而去。
刘轻舟带着两个徒弟出了城门,来到江州城的一座名楼——浔阳楼,当年宋江便是在此题下反诗的。
此时的太阳将要落山,晚霞照在江水和这浔阳楼上,仿佛洒上了一道道金辉,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待刘轻舟三人上到楼上,只见得雕檐外高悬一面匾额,乃是大文豪东坡居士的手书——“浔阳楼”三字。再看这楼内外:飞檐雕画,分外宏伟;画栋飞云,甚是壮丽。碧栏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端的是一座好酒楼!
刘轻舟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小二上前问道:“不知客官要些什么?”
“我常听人说你们这里的棍子鱼和糟鱼不错,那就各要一份,再来一只烧鸡,要一壶云雾茶,别的菜你看着上一些就是,最后再上一碟茶饼。”小二应声而去。卢青和马涛都是第一次到这里,东张西望看了好半天,两人又趴在窗口向外看江上风光,刘轻舟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也不言语。
不一时,小二将饭菜端了上来,两个小家伙也是饿坏了,待看到刘轻舟夹了一筷子示意后,便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至于说菜有多好吃,只怕两人一口也没吃出来。若是问他们,也只会说好吃,都很好吃。
第二日一大早,刘轻舟便带着他们两个乘马继续南行,返回衡山。到了此时,距离衡山已不过八百多里,慢行四五日就便能赶回,刘轻舟也不再着急,照顾着两个小徒弟慢慢前行,返回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