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野决定,要率人返回大陆,大圈龙堂的一切行动,都开始围绕这个目的而展开。
死去的十一名兄弟的骨灰,都被装在了拳头大小的黑天鹅绒布袋中,里面还有遗书,写着他们的人生遗愿,陆野曾经发过誓,要尽一切力量使他们的遗愿成为现实,使他们死去的灵魂可以安心闭眼。
其实,遗书中的遗愿,大多数都是希望能把抚恤的金钱,给某位亲人,或者是希望大圈龙堂的兄弟,能帮忙照顾年迈的父母。
陆野算了一下,每位死去兄弟的家属给五万人民币,他至少也要带六十万人民币回去才够,这,是不现实的。
随后,通过银行、黑市,把港币兑换成人民币,在短时间内,兑换了十万人民币。
七十年代的人民币,最高面值也就是十元,十万元人民币就得装半条麻袋,如果还想要兑换更多人民币,会因为数额巨大,而引起别人注意,另外,携带起来也不方便啊。
这时,侦察小组的金生提出建议,可以带金表回大陆,他告诉陆野,香港人为了防止通货膨胀,都是采用购买珠宝首饰、金条、金表来保值,在他看来,虽然大多数的人,都一致认为金条更值钱,但实际上,金条太招眼了,金表才是最好的选择。
金生,外号叫扁头,山西人,相貌普通。虽然长得人高马大,打架时也奋不顾身,但实际上,他最拿手的本事,却是扒窃。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兄弟们的钱、香烟或者其它小物件。从这个人身上,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然后像个老农民似的抱着膀子蹲在地上,美滋滋的看着他们争吵打架。
后来,他的这个爱好被陆野发现了,陆野跟他说,下次,我只要再看见你把手伸进兄弟们的兜里,我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陆野说这话的时候。是微笑着说的,神情很是漫不经心,但金生还是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以后,他在手痒的时候。便左手伸右兜,右手伸左兜。
后来,他因为机灵。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被张山选中,进入侦察小组,可以在街面上走动了,虽然张山一再告诫他,不要因为手痒忍不住偷劫,而影响了侦察任务,但他还是忘不了扒窃成功的瞬间,那种仿佛电流通过全身时的快感,他在一次经过劳力士钟表店的橱窗时,被橱窗中摆放着的美轮美奂,好象艺术品一般眩目的豪华手表给震撼了,忽然有了更高追求,他给自己定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从此以后,要扒窃,就扒窃高档手表。
任何一个扒窃高手,都是谨慎的人,为了扒窃成功,他经常装成有钱的人,进入表店,研究表带的锁扣结构,一来二去,他倒是听出来了,其实买金表保值更划算,所以他这次便向陆野提出建议。
他告诉陆野,现在香港的豪华表店,各种价位的金表都有,带金表回大陆,不但不引人注意,而且携带方便,虽然大陆在闹文化大革命,但北京、上海等城市,还是有典当行,如果缺钱了,把金表押出变现,虽然在价钱方面要吃点亏,但立等可取。
再说了,大圈龙堂在最开始抢砸和记的场子,到最后血洗广群帮的“逍遥宫”,着实掳掠到了不少高级手表呢,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这个建议,获得了陆野的高度表扬,说“真是三个臭皮匠,顶得上一个诸葛亮”啊!
何卫东回来了,他见到陆野,立刻心虚的低下头,一声不吭。
“呵,长本事了!”
陆野围着何卫东转了两圈,用手掌拍着他的脸,一下比一下重,挑着嘴角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倒是说话啊?何大少!”
何卫东的半边脸很快就变成青紫色,但他丝毫都不敢躲闪,就那么立正硬挺,最后被陆野一脚给踹到了溶洞的角落里,陆野对黑虎说:“把这小子给我关起来,关个十天半月的再说。”
陆野对大圈龙堂兄弟们的管理,一直都是按照解放军军队里的那一套制度,这跟他出身军人世家,而且在军队里服过役有很大关系,但随着时间的延长,有一些问题开始突显出来。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军人服役,多数都是十八、九岁的半大小伙子,对男女之事虽然好奇,但还没有达到失去自我控制的程度,再加上增大训练运动量,铁的纪律,所以一般不会出现状况。
可大圈龙堂的兄弟,是以复员军人和在大陆杀人后亡命天涯的黑道份子为骨干,都是青壮年,有的人,甚至在大陆已经娶妻生子,深知女人的妙处,现在又有钱了,在这种情况下,强制他们戒欲戒色,是很困难的,再说了,现在的香港,到处都是站街女,一楼一凤的招牌十里可见,兰贵坊更号称***一条街,诱惑实在是太多。
后来陆野决定,出去嫖娼可以,但至少也要三人同行,一人嫖两人望风。
说实话,到了这个时候,陆野对大圈龙堂的以后发展道路,也开始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他以前一直认为,大圈龙堂因为没有本地群众基础、社会关系,所以最好的生存方法,就是游记战术,一击得手,远扬而去,分散而居,聚啸出击,但现在看来,从长远打算,必须要有一块根据地,让兄弟们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何卫东在执行陆野交给他看护伤员任务的时候,逛夜总会、泡舞女,虽然让人气愤,但总的来说,何卫东对伤员的照顾还算是细致周到,而且至始至终都没有动用公款,所以陆野决定,对何卫东略施薄惩也就够了,先关禁闭,然后接受增加一倍运动量的体能训练。
因为跟踪的时间短,而且主要是跟踪何卫东,侦察小组的兄弟并,没有侦察出来,那名叫阿眉的舞女有什么不对,更不知道,何卫东已经跟阿眉许下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浪漫诺言。
陆野决定,在他回大陆期间,侦察小组仍然由张山负责,战斗小组由蓝泽和黑虎负责,关于讨债公司的事情,由性格冷静的蓝泽当大圈龙堂的全权代表。
“要低调,就算受到委屈,也尽量忍让。”陆野再次叮嘱道:“有什么事情,能拖就拖,等我回来再说。”
八月七日,午夜,月明星稀。
初秋海边的夜晚,是最美丽的,冰月如轮,天空似洗,海面上波光鳞鳞,映着月华,仿佛千万条银蛇游走嬉闹,涛声隐隐,在水天一线处,光与暗相溶的尽头,闪烁着明灭渔灯,有一种如诗如画的深邃意境。
在一个简易码头上,驳船的船老大池叔,透过船仓顶蓬的缝隙,看了看天色,然后走到船头,时间到了,如果偷渡的人还不来,按照规矩,他可以选择离开。
在海边渔村拥有驳船的香港渔民,多数都接偷渡、走私这类能挣外快贴补家用的生意,他们对沿海边境巡逻传的规律,早就已经摸透了,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从大陆偷渡来香港,还很少有人从香港回返大陆呢。
他是在一个晚上,被三名精瘦如狼的高大汉子堵在了回家的路上,给了他一卷钱,定下来了偷渡的时间和地点,并且警告他,不许漏透出去,否则杀他全家。
他能够感觉得到,说话的人不是在开玩笑。
池叔站在船头,眯着眼睛四下打量,周围一片静寂,虫鸣声也是那样的有节奏,就在他打算招呼他的儿子阿灿把船开走的时候,近在百米的岸边草坡,忽然冒出了五个高大身影。
月光如水,这五个人,就像是五柄从荒原中走来的亘古沐风的长刀,散发着能让人骨髓冻彻的冰冷寒意。
为首者,是一名看上去岁数并不大的年轻人,他的脸以高挺的鼻峰为界,在明暗之间,双眸闪动着清凉的光华,但不知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个人就像是一团烈火,可以将一切烧成灰烬。
另外的四个人,环峙在那个年轻人的四周,虽然大步流星,但相互之间仍然保持着一致的距离,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扯似的,步履迅疾无声,每个人的眼神,都绽放着食肉动物般的杀气。
他们的手上,提拿着用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身上穿的衣服,是大陆军人那种草绿色军装,领章帽徽俱全,跟正规军人没有什么区别,这可把池叔吓坏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莫非是解放军的侦察小分队?难道大陆要解放香港?
“是池叔吧。”
为首的那名年轻人率先登船,随行的四个人有两个人进入船仓,还有两个人一个趴在船头一个趴在船尾,警惕的四下张望。
“你的任务,就是在不惊动香港水警和解放军巡逻艇的情况下,把我们安全送会大陆。”
那个年轻人微笑着拍了拍池叔的肩膀,他的牙齿闪烁着冷森森的白光:“老同志,你可不要辜负党对你的信任啊!”